《夜褪烟火升》昝语枢

4、chapter 4

　　（四）
　　温知夏的身体逐渐好转，能下地行走后，由灵每天都会陪着她在这院子里逛上三圈。
　　这是十八巷的一处别院，萧凛的一处房产，屋后有一座很大的海棠林，管家园丁打理甚好，让它原本的美丽得以最原始的展露无遗。

　　由灵突然笑着问她，“小姐和萧公子是在处对象吗？”
　　知夏一愣，详装恼怒要打她，“要你胡说。”

　　由灵笑呵呵躲过，“去年在温府我就觉得小姐和萧公子气场太合，郎才女貌，甚为般配，后来萧公子离开之后我还替小姐惋惜，没想到兜兜转转，我们在广州与公子又遇上了。”
　　提及萧凛，温知夏飘摇的心定了点。

　　她也不清楚俩人如今的关系，自那日亲口承诺要照顾她之后，他也一直践行着诺言，他安排最细致的下人贴身伺候起居，请最好的大夫给她看病，他公务繁忙，但只要有空，他都会过来陪她小坐一会儿。
　　好像又回到了去年他养病之时，只是此刻角色互换了。

　　傍晚萧凛托下人传话，让温小姐先收拾好自己，他公务安排好就带她出门听戏。
　　由灵得到消息，笑脸盈盈为她梳洗打扮，温知夏心里半是忐忑半是期待，大半个月没踏出院门一步，他当真是带她出去透透气。

　　广州温度较高，由灵给她浅浅抹上一层胭脂水粉，这半月苍白的脸色渐渐显现红润，一双杏眼水润温柔，淡绿色衣裙套上，当真是我见犹怜的娇嫩美人相。

　　哪怕萧凛不显山露水的性格，在见到她时还是凝神数秒。
　　他脸上永远都是挂着和熙的笑，在踏出院门台阶时向她伸手，“来。”

　　萧凛带她到广州著名戏班子班舞阁，今日这场戏，听说是戏阁头牌难得一见的苏州评弹，吴侬软语娓娓吟唱，无不倾诉着对爱人的爱慕思恋之意。
　　温知夏讶异这熟烂于心的软语小调在广州这相隔千里的地方唱响，莫名觉得熟悉亲切，又睹物思人，忆起家中爹爹兄长及温家上下数百人口，不免忧伤。

　　“带你出来看戏是想让你解闷开心的，你这脸耷拉下去，那我今天可是罪人了。”萧凛见她神色黯然，开口说。
　　“脸沉寂并不代表不开心，”她倏然对他露出笑颜，“只是在这里听到江南小调，有点触景生情罢了，我很开心。”

　　他面上分明是不置信的。
　　她又接着道：“真的，特别开心，是近段时间最为开心的一天。”

　　萧凛突然伸手过来，握住她冰凉的右手。
　　她霎时吓了一跳，小鹿似的眼瞪得圆圆的，低头看两人交握的手，他炙热的体温顺着她的皮肤，延伸到整个心窝，心跳到不能自已，很快她面颊就热了。

　　头顶倏的传来低沉一笑，她又堪堪仰头，与他深情幽沉的目光对上，那双眸子乌黑清亮，有太多情绪藏在里头，她看不穿，但霎时心跳漏了一拍。

　　“开心那就多笑笑，”他深情款款的注视着她，柔声说，“这段时间一直看着你黯然神伤的面庞，天都感觉暗沉了。”
　　温知夏受不住这眼神，像月下幽沉的江水，深邃神秘，而又带着某种巨大的炙热能量，搅得她整个人如火烧，她偏头，躲开他的目光。

　　“害羞了？还是吓到了？”萧凛低着嗓子问。
　　温知夏只是头脑被塞了浆糊，眼神都飘忽了，她摇摇头，又点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萧凛笑。
　　台上的苏州评弹正唱到肝肠寸断，吐露情伤。

　　“三哥的事，是他的信仰与选择，与个人恩怨，儿女情长无关，同样，我也不会有任何埋怨，公子我亦不希望我是一个包袱，因为他，你就一直秉着责任与愧疚，而把我的命运拴在你身上，你无需承担什么。”她冷静下来，淡淡一笑，突然语重心长起来。
　　手仍握在他手心里，没抽出，她的心在颤抖。

　　“怪我表露的不够明确。”萧凛低头看着她。
　　他另一只手轻轻掰过她的面颊，与她正视。

　　“走上这条路开始，萧某人行事一向坦荡，不拖泥带水，无任何牵挂，真正做到了了无一身的境地。”他顿了顿，手紧了紧，指腹摩挲在她手背上，“可去年，在温府，却打破了常规。”
　　他说：“其实离开有一个星期的计划，按照寻常，我定是第一天就走了，但我却拖到最后一天。离开那刻我转身回头看着你来送我，竟有种荒唐的想法。”

　　知夏讶异：“你……”

　　“我站定，想招你近身，问你：纵流浪他乡，倾可跟往乎？”
　　“理智和处境让我清醒，一走了之，但后来的一年里，算遗憾满身了。知夏，当我看到你随身真实证件我有多高兴吗？”

　　萧凛脸沉在灯光下，鼻梁挺直，腮边落了层阴影，他深情而热烈，看着她，目光一瞬不移落在她眸子里。
　　温知夏想哭，她不知道此刻哭合不合适，只是觉得鼻酸。

　　“那时你三哥还在世，你仍是那个家境优渥的温家小姐，你还是负担吗？”
　　她摇头。

　　“怎么又哭了？”萧凛一怔，指腹又敛在她眼睑处，轻擦两下，瞬即拥她入怀。

　　“你从来不是什么负担，你是我的救赎，看到你我才安心，所以夏夏，让我来保护你吧，来照顾你，抛去所有的人情纠纷，只是作为一个男人，单纯的去照顾一个女人！我说的，明白吗？”

　　台上戏子低吟浅唱：“我有一段情啊，唱给诸公听，诸公各位静啊静静心，让我来唱一首秦淮景……”

　　娇花吐蕊，飞蝶缠绵，海棠花开的更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