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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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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时局在军阀与国外势力勾结后彻底变天,军阀大肆在东升市内敛财,国外势力也一并进入,占领南公馆。
一时间,大批商户被压榨的弹尽粮绝,很快破产倒闭,负债累累。百姓生活穷苦潦倒,苦不堪言。
温氏茶业同样遭遇重创,上游下游厂家纷纷破产关闭,巨大的冲击瞬间让几百年根基的温氏不甚重负,损失惨重,也陷入破产的僵局。
她爹眼见家业衰亡,人日渐消沉,终日奔走在各大厂房之中,身体也每况愈下,屋漏偏逢及时雨,某一天军阀带着军队突然闯入宅院,强行将院内数百人羁押。
温知夏那天临时外出躲过这一场抓捕,到家附近时已看到府门被重兵牢牢把守。
她慌乱无措地去寻她爹,却被突然的一双手臂拦截,是她的随行丫鬟由灵。
“小姐你快逃!”由灵痛哭流涕,“老爷被抓时嘱托我定要找到小姐,让你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逃得越远越好。”
知夏与她抱头痛哭,“为什么会这样?”
“三公子在外读书已被打入异党人士,前两日被军阀抓住,当场处决,后军阀司令下令连坐,宁可错杀,不放一个,此刻温府,早已凶多吉少,小姐,你迅速离开,老爷已为你安排好路线。”
温知夏连夜带着由灵沿着环线南下,越往南,离军阀总部越远,面临的危险也就越小。
她们经过淮海一带时看报得知,温氏满门被全部铲除,理由是勾结异党,祸国殃民。
温知夏瞬间昏倒几次,她万万没想到,温氏家业风雨飘摇数百载,经历过晚清政府,政党更迭,都能屹立不倒,最后却一夕之间溃灭于军阀之手,她的至亲数百人顷刻命丧黄泉。
她自此病倒,一路上反反复复,再没好过,由灵拖着病怏怏的她一路从扬州轮渡,历经杭州、福州等地,于半月之后抵达广州。
伪造的通行证在出关时露出马脚,她们俩人被军队当场被带走。看守所内,由灵瞬间绝望哭了,温知夏有气无力的安慰她:“这不是军阀的领地,我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还有希望,别怕。”
“小姐,我一个丫鬟命,丢了也就丢了,我只是心疼小姐,刚经历亲人离开的阵痛,九死一生逃到这儿来,没想到还是生死未卜,命被别人拿捏。”
温知夏高烧到快要支撑不住,她闻言唇却勾了勾,“我这条命,本就是偷来的,生死有命,没法强求,若真的去了黄泉,还有机会陪陪阿爹和兄长,给他们生活添添趣,没那么孤单。”
由灵抱着她,眼泪刷刷掉,“小姐你要撑住,你是温氏唯一的希望,你不能有事的。”
温知夏意识模糊,陷入昏迷。
她的意识像电影场景似的,一幕一幕地划过,有阿爹,有兄长,有去世良久的阿娘,还有去年朝夕相伴的那个男人,她一直在掉泪,她不知道她在哪,她应该在哪,她可能走了,可一直有人在她耳边低语,她应该还活着。
意识彻底明朗是一个傍晚,她睁眼的刹那,柔和的一道夕阳光洒在她眼皮上,她微微刺痛,下意识闭上了眼。
再睁开,由灵端着铜盆坐在她身边,准备给她擦拭身子。
她张嘴,嗓子似粗砂磨过,“由灵。”
“小姐!”由灵惊呼,霎时喜出望外,“你终于醒了,你睡了一个星期了。”
“这是哪?”她问。
屋里的摆件过于精致,清朝的陶瓷花瓶,金丝楠木桌椅,以及窗外大片的海棠林,定不会是平常旅舍。
话音刚落,脚步声铿锵有力从门外驶进,由灵回头瞅了眼,笑盈盈的说,“主人来了。”
温知夏想过无数次两人再次邂逅的场面,在富商云集的交谊舞会,云鬓聚集的书香茶馆,或是文人聚集的学堂门第,断不会想到会是这个不知名的小院子里,她被伤病打击磨得没了形状,与他再次重逢。
他一袭戎装,□□俊逸,英姿飒爽,骨子里渗透着正气与坚毅。
“温小姐。”他的声音遥远而又熟悉,浑厚却又带着磁性,在她梦里响起过一次又一次。
逃亡数月没掉半滴泪的她,蓦然潸然泪下。
由灵识趣退下,将空间留给他们。
“命运真是奇怪,每次见公子彼此就没完整过,总是磕磕绊绊,不是你伤就是我病的。”她泪中打趣。
他手伸到半路,想为她揩泪,又觉得不妥,收回至衣领内侧,掏出丝巾,递给她。
“那我感谢它,再不济,也给了我们相见的机会。”
“一年了,”她眼角又渗泪了。
偏过头去,注视着院中随风摇曳的海棠树,花瓣如片片白雪,轻轻扬扬在天空打转,又缓缓洒落,偶有疾风吹过,又从地上卷席上来,追着风的方向而去。
“公子果真没骗我,广州的海棠果然更具媚色。”
“你若喜欢,我让人给你剪一盆,稍稍点缀,搁你床头。”
知夏摇头,:“花只有在树上,才有灵魂,我才不要禁锢没有灵魂的花。”
萧凛作为南方政党领军人物,在屋内没坐一会儿,就有随从进来,告知他有其他公务急需处理。
他嘱咐她好好休息,安排好一切,正欲出门时,被温知夏叫住。
她问他:“萧公子,我的命运,我们的命运,该何去何从?”
在他表明他姓名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他是南方政党里的风云人物,也是广州赫赫有名的地产家族萧家二公子萧凛,众文人聚集时口中的杰出人才,他有勇有谋,文韬武略,上得了战场杀敌,也进得了学堂授课。
进入南方政党,所有决策主张颇具建树,思想学识深受人追捧。
他是北方军阀的头号对手。
这也不难理解,当初军阀的人大肆追铺,他也一直没表明身份,试图保护她。
此刻,她作为军阀政府统治下的受害者,代表着无数在军阀压迫下水深火热的中国百姓,问他,他们该何去何从?
他站定,回头,说:“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家国存亡,国之不国,你我不知前路,更没有归处,但我们会努力,让数万万同胞免于剥削压迫,免于流离失所,免于饥不择食,过上幸福的生活。”
温知夏眼里已噙满泪水,“三哥是你们的人吗?”
“是!他是个好同志。”
萧凛终于回头,劲直走回温知夏身侧,毫不犹豫地伸手,擦掉了她钦出的泪水。
“别怕,让我来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