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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中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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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大亮,钟褚灵早已醒来,每每想起煜儿,总让她莫名心疼。
看着这个她还不大熟悉的寝殿,陷入沉思。
为了避免与煜儿相见,墨夷旻禛甚至都不去青梧宫了,而她,也顺理成章住进了鹤龄宫。
离上朝的时间还早,她实在躺不下去了,叹口气,预备起身。
还没掀开被子,就被拉近温暖的怀抱,旻禛不满地在她颈边问:“什么时辰了?”
她也不挣扎,“还早,君上再睡会儿。”
见他没在说话,她又准备起身,他只是抱着不放手,褚灵苦笑不得:“君上,臣妾要起身了。”
这时候他才睁开眼睛,手仍然不放松,“昨天夜里长吁短叹的,不知几时才睡,这么早起身做什么?”
她吃惊,原来他知道。别过脸,“没什么,许是年纪大了,有些失眠。”
显然她这话惹他不高兴了,他跟着她坐起身,扳过她的双肩,一瞬不顺地盯着她,那目光雪天里的暖阳,能融化一切似的,险些将她溺毙。
她干笑,“这么看着臣妾做什么?”
他忽然双手捧着她的脸,柔声道:“如果累了,就躺进寡人怀里歇一歇。”
“臣妾不累。”
忽然他抱着她,头枕在她肩上,没来由问道,“这么多年没问过你,你恨寡人么?别骗寡人。”语气随意,可问得极认真。
“恨。”她没有迟疑。
他笑了,意料之中的满意:“还好你没骗寡人。”
笑过之后,却是森冷。
爱比恨难说出口,并且永远不会从她嘴里说出。这他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与其她恨自己,哪怕不择手段,他都不会再重蹈覆辙,失去她的那段日子,他再也不想重来。
不知为何,他最近变得十分……粘人,“煜儿……”她试探性开口。
他放开了她,自顾自传了宫女进殿更衣,忽而道:“想回家看看么?”
“回家?”她茫然,她哪里还有什么家?不过是只笼中雀,他把她安顿在哪里,哪里就是她的“家”。
“丞相府。”他不带一点感情地盯着她。
忽然,心像被谁用力掼在地上的痛。克制了一下澎湃的悲伤,咬了咬牙,避开他的目光,才勉强平静道:“去那儿做什么?”
“那儿的睡莲开了。”
睡莲,呵,丞相府一向以梅花“欲燃”最负盛名,那是在王宫里都看不到植株,每年寒冬盛开,文武朝臣、文人雅士便慕名而来,只为一睹花姿。
她不信,他连这些也不知道。越发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此行非她自愿,只好随他走这一趟。
离丞相府越近,她的面色越是紧绷,双手不但冰凉并且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当然,这些她不会让墨夷旻禛知道。
这里,除了未冲淡的血腥味,和一副破败之相,与几年前,墨夷旻禛陪同她回来看望父亲那次,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回忆,像打定主意跟她作对,汹涌而来。
只有他们俩儿,随从和侍卫都等在门外,他就牵着她四处游走。一边走还一边跟他提起过往:“那时候,寡人就是在这里看见你的。”路过假山,他手指湖中央的凉亭道。
他曾对她说过,小时候来拜访父亲,见过少时的自己。
这诡异的氛围,她不觉得是个追忆过去的好时机,不打算这样下去,岔开话题:“这里原先没有睡莲。”这湖不小,两岸都是垂柳春桃,游湖泛舟最合适不过,因此只在湖岸零星养些水草罢了。
他鬼魅一笑,带着她走到湖中央,在一处站定,道:“你看着这湖中的睡莲开得多明艳。”
褚灵糊涂了,虽不知他那话中的深意,已觉毛骨悚然,不自觉后退了两步,手也摆脱了他的,戒备地看着他。
旻禛伸手摘下一只睡莲,递到她面前,她迟疑片刻,终是接过睡莲,随即听见他若无其事道:“它是用钟府一白条人命滋养的。当初,寡人派人抄了这里,就还没来得及跟随你父亲逃跑的家丁仆人,都埋在这湖底。就是这里,就是从这儿,一个一个扔下去的。”
睡莲从她手中滑落,她脸上血色褪尽,双唇打颤,眼前这个恶魔,远比她想象的更可怕。
“钟褚宏也是寡人所杀,他不该,不该妄图从寡人身边夺走你。只是,那时候不够仔细,竟让钟褚怀捡回一条命,如果再见他,寡人绝不轻饶。”他逼近她,她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取悦了他,他就是要看看,在他把所有事都血淋淋撕开,她会如何选择,他不奢求她的原谅,只要她臣服!
她眼里满是惊恐与憎恶,好看的眸子里布满血丝,却始终没有泪水,于是他继续狠心道:“至于你的父亲……”
不等他说完,她二话不说,走到他面前就朝他脸上打了一耳光,这一巴掌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量,立刻,墨夷旻禛的脸就红了。
他粗暴地将她拖进湖中央的凉亭,将她甩在美人靠上,力道很大,她磕破了头。
见她伤口渗出血来,旻禛有些惊慌,本能就想去扶她,可手却将在半空,终是收回,她默不作声地保持原样,还没从方才的滔天恨意中抽离。
他将一封信扔在她身上,语气里也带着怒气,“这是什么?”
她低眸一看,心凉了半截,这么快就是结束了么?难道终究斗不过他?
露出无所谓的笑,“你已然知晓,又何必再问?”
“你还真敢!”指着她的手因为气愤而颤抖。
还真敢背着他通敌,几年过去了,做得如此圆滑,他居然毫无察觉。要不是昨天慕云梵查到了这封信,他现在蒙在鼓里,原来,终究是自己一厢情愿,错信了她愿意与他重归于好的鬼话!
褚灵承认,在这些伪装成家书的信里,确实透露了些关键信息,可她从来知道分寸。既然事情败露,她也无话可说,“臣妾听凭处置!”
“处置?哼!”这话听在他耳中,又是一种挑衅,她算准了他舍不得对她下狠手,才这样的态度,甚至懒得跟他解释哪怕一个字,他更是怒火中烧,死命掐住她的下颚,强迫她抬头与自己对视,突然有了主意,“处置你?寡人自然舍不得,不过,处置蒋玄,寡人还是很舍得的。”
果然,她立刻道:“此事乃臣妾一人所为,君上勿要牵连他人。”
“难道这些信不是他帮你送的?别以为寡人不知,他与你二哥原就是旧识。”
本来她一颗心被吓得无处安放,忽听这话,方知他未查清其中关系,便道:“君上怨我,又何必去伤他,他小小医官,我为辅政贵妃,我若以身份压他,他又能奈我何?”
盛怒之后的冷静,让她重拾理智,她笃定他未瞧出信中秘密,又道:“信既然查出,想必君上已读过,可有不妥之处?”
旻禛也冷静下来,这信不过亲人间的问候,确无不妥,只是她背着他与钟褚怀通信让他耿耿于怀。
不过此时,他也已经冷静后悔偏信了慕云梵的言过其实,加之当时又有段逸山添油加醋,自己满脑子都是她几年前扔下自己的情景,怒意被他们操控,险些又伤了她,可是,事已至此,也许可以敲打敲打他,刚才那一巴掌不是正说明了,两人之间的墙砌得有多牢固了么?
他要彻底断了她的念想,了无牵挂地留在自己身边。
“按大越律法,后妃私自通信他国臣子可是死罪。”他道。
再抬头,眼中已蓄满泪水,看着更是楚楚可怜,旻禛狠下心不看她,背过身,听到她哽咽的声音,“在这世上,我只剩二哥一个亲人,自回宫,已近七个春秋,骨肉分离,我偶尔去封书信问候,不过人之常情,君上却跟我说宫闱禁令。”
本来旻禛的心已软了,这会儿听见她说这世上她只剩钟褚怀一个亲人,话里话外,自己都算个外人,又怒又恨又失望,“呵,自寡人即位,不知人之常情为何物。”
钟褚灵如今身份特殊,这样一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辅政贵妃莫名其妙被下了大狱,不但后宫炸了锅,也引起前朝骚动。
尤其是,在褚灵下大狱的第二天,蒋玄就被行了杖刑,更是引起许多猜测。
平日里常来青梧宫的夫人们都各自退避三舍,若鹿求救无门,在宫中急得团团转,又怕煜儿生疑,也不敢太过声张,只背地里到处求人。
可这是君上亲下的大狱,谁敢妄动,在碰了几次软钉子以后,无奈,只好去找慕云梵。
慕云梵倒还算客气,让她放宽心,还让她回去等消息。这一等又是好几天。
终究纸包不住火,青梧宫阖宫上下都瞒着煜儿,他却在一众伴读的贵族小公子那里得知了。只是,那话不很中听。
气急之下,煜儿便跟人大打出手,老师劝不住,结果这事惊动了墨夷旻禛,若鹿吓的半死,旻禛本就不喜他,这时候闯祸,不知会如何处罚,更不知道怎么跟褚灵交代,内侍来告知她,她拉着芮儿就往鹤龄宫赶。
若鹿和芮儿赶到鹤龄宫,就被拦在了宫外,远远地,看见述季宝林在内殿门口,才算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