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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39章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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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要山穷水尽了,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不……我还不应该绝望。他在依靠着我,他只有我能依靠,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

      我还可以先卖掉一个肾,或者尝试一下赵春曾经准备要搞的那种事业。对,这是个好办法,我才二十六岁,还有条件做这种营生,只是我必须尽快开始。今天就开始,我得赶快弄明白怎么操作。

      但我得先想个办法瞒过他……

      “我答应你。”他突然说道,“去见他吧。”

      我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惊愕地抬起头重新看着他。

      “也许你说得对,我不该让他成为负担。”他又道。

      我们旁边的动画里不知什么角色发出了一阵哈哈大笑。
      我吓了一跳,继而喜出望外,一下子就泣不成声。

      他一动不能动地坐在那里温柔地看着我,像一朵冬天里盛开的白色山茶花:“去吧,去他那儿,帮我把我跟他之间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斩断。”

      这是个多好的机会啊,我大可以说些什么鼓舞士气,可却哭得答不上话了。

      有什么办法呢?

      在美的事物面前,我总是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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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悬河泻水也好,冒鼻涕泡也好,所谓事不宜迟,当天我就开始着手行动了。

      有的人一辈子也不可能像我这样穷到走投无路,我是指我的表姐夫老付。
      就算不做律师,他也还有很多别的工作可干,比如私家侦探。何等父亲何仁昌的地址就是他给我的,这下我总算知道高志清的地址是怎么来的了。

      但我这种卑微的人根本见不到何仁昌。

      我没有表姐那种开合自如的气质,卑微就是我的气质。第一次去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连那个别墅区的大门都进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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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姐夫又给了我何仁昌的车牌号,甚至后续追加了一张那辆车子的照片,还告诉我他每周日固定会去情妇那里。于是第二次,我把何等托付给我妈和江叔,然后在门口守株待兔般等着何仁昌,从上午十一点一直等到了晚上十一点,却连那辆车上的一个螺丝帽都没看见。
      回去的途中我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姥姥的作息。大概何仁昌也属于早睡早起那个圈子里的人,他为老不尊的操行迷惑了我,但他已经是上上辈人的年纪了。

      第三次我起了个大早,终于不负众望地在大门外等到了何仁昌的大轿子。
      其实我很不能理解它真的会出现,这么早能有什么事好办呢?总不能是为了赶着过去吃口热豆腐脑。但总之我就那么像头疯驴子似的拦下了它,然后喊开黑漆漆的车窗,对那个道貌岸然的老家伙开门见山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他现在病得很重,只有你能帮他,你有这个义务。”

      可这世上就是遍地衣冠禽兽。何仁昌衣着光鲜,保养得就像个松仁小肚,他风度翩翩地露出不明就里错上了坟的神色,然后就保持着蜡像般的姿态关上了车窗。

      我又得想办法了。我总得想办法。
      我来世上一遭,就是为了通关一款解谜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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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需要一个有身份的人,需要他帮我制造跟何仁昌对等谈判的机会。
      我有了合适人选。这人的身份比橘子瓣还要多上几分。

      “老妹儿,不是我说,你可真能折腾,要不以后我干脆跟你混吧,你看我,天天绕着你转。”青铜鼎趴在小窗里的台子上,神色里满是讥嘲与漠不关心。

      “可是您有力量,有力量的人就应该贡献力量拯救这个世界不是么?您应该向那些蠢货展示您的能耐,再带动剩下那些没用的人起点儿他们该起的作用。”因为无计可施,我浑身散发着一股救世济民的浩然之气。

      “这世界咋样关我啥事啊?我现在有钱有闲的我弄那些虚的干啥呀?”

      我咬起嘴唇,绞尽脑汁思索着,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请得动这个人帮忙。我根本不了解他,但我没有别的人可以求助了。
      这也就是说,我必须再次有所觉悟,即使会遭到耻笑、侮辱,即使会被人当作傻子、疯子,我也要彻彻底底在这个人面前把所有能说的话说个一干二净才行。
      因为很明显,这是场等价代换的交易,我能做出几分,何等才有几分机会。

      于是我像个上堂伸冤的人似的,在“和平小卖部”的窗外跪下来。

      “大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服您才好……但是您想想看这么一个道理:从古到今,这世上九成九的人过的都是平庸的一辈子,平庸得还不如一个屁,能给人留下点念想。每个人只有几十年好活,除了吃饭睡觉拉屎撒尿,再除了为一些不值得的东西耗费精力,还剩下多少时间能用来做做那些真正有意思的事呢?就算有时间,却也未必有机会不是么?可现在有这么一个人,他这辈子一直都过得孤苦伶仃的,被很多人伤害过,几乎没从人家那儿得到过任何好处,却还是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生命送给了一个陌生人。他救了人家,可现在自己却快要死了。他才二十七岁,如果您能帮帮我,他也许还能再多活个三五年,甚至十年,二十年!可如果您不愿意的话,他顶多只能再过这一个年了,而且是全身瘫痪,只能躺在那儿听着钟声眨眨眼……”

      很奇怪,虽然我自己觉得这其实也算不上多有说服力的话,可青铜鼎听了却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定定地看着我,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这种人确实该帮。我二十七那年,因为在街上替个陌生人打抱不平失手打死个畜生,一直在牢里蹲到四十二,整整十五年啥也干不了,眼睁睁看着我媳妇儿从个大姑娘等成了老娘们儿,我他妈那会儿也跟瘫痪了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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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次去找何仁昌的时候我带着一群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青铜鼎派来帮我的,包括那五个跟何等打过架的年轻人。黄头发那天莫名其妙拎着个打气筒,因为他刚看了一部电影,对里面的系簧枪产生了某种执念。

      除了这些虚张声势的队友,我还在请示过表姐之后带来了表姐夫,因为他有真正帮得上我的东西。

      被做了战备升级的我拦下来之后,何仁昌并没有表现得太惊慌,因为他不知从哪儿雇了几个保镖,不过这其实在我老人家意料之中。
      那四个黑衣大汉从自己车里下来,看着我们这一大帮鱼龙混杂的人,一边手舞足蹈护着自己一边准备报警。但包括我的队友们在内,没人知道我留在面包车里的东西是从松狮那里借来的手机信号屏蔽器。我早就从杜力那儿听说过它的威力,那后来就一直都惦记着它。
      在我的潜意识里,这种东西总有一天会对我这种人的人生起起作用。

      表姐夫文雅地下了他的保时捷,把自己的名片和一份文件一起交给了那位离我们最近的保镖,让他转递给何仁昌。
      那是份一式两份的抚养协议书,顺带附赠了一页A4纸,上面罗列出了所有适用的法律条款,以让何仁昌这个不学无术又卑劣的家伙彻底搞明白自己对何等究竟负有怎样的责任。

      说真的,那份协议已经很克制了,我的目的只是让他答应负责何等全部的医治费用,其他的事根本不想让他那只脏手沾染半分。
      那些钱对我来说是天文数字,对何仁昌而言却根本算不上什么。
      听表姐说,他所住的别墅区每平方米的价格都比何等吃一年的特效药还贵。
      所以,老东西,拔几根汗毛吧,为了你天使般路过人间的儿子。

      仅仅五分钟的僵持之后,何仁昌就签了那份协议。最终迫使他这么做的理由很明显,他色厉内荏地告诉我他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让我等着瞧,除非我也跟他签个协议,答应他不把这件事泄露出去。

      我信誓旦旦如鸡啄米般朝他点头,顺便在那张A4纸上赌誓发愿写了个小字据,最后签字画押还给了他。
      我对说谎真的是一点负担都没有,我猜就连他自己也看得出来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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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把协议书拿给何等的时候,他的目光只在笔迹上停留了几秒钟,随后就转开了视线。

      “这样够了么?支撑你好好活下去?”他平静地看着我。

      “还差一点。”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厚着脸皮鼓起勇气看着他,“尽早上呼吸机,好么?只要你在,我就能活到宇宙坍缩。”

      “也许我还需要再考虑一下……”他靠着头枕垂下眼睛,声音再次轻微得如同一次梦呓。

      “越早上,越好。”我啰里啰唆地提醒道。

      “越早上,就越早不能这样跟你说话了。”他重新看回我,温柔而又洁净,就像一颗刚刚诞生的小星星。

      “但会有更多时间听我的唠叨,能早点儿过上老夫老妻的生活。”

      “如果你又遇到困难呢?想找我商量的时候怎么办?”他的眼睛里全都是真切的担忧。

      “只要有你的气息就好。你的气息就是缝合线,我后半生的所有伤口都需要它来缝。”

      “可如果是我遇到困难呢?”他的声音低落下来,神色如同河岸上的漠漠苇花。

      “咱们现在有提款机了,可以买眼动仪了,可以让它替你告诉我。”

      他垂眼想了想,又看着我:“那样也没办法给你讲故事,会累死我的。”

      “我可以给你讲呀,我以后会写很多故事念给你听。”

      “再也听不到我说‘爱’了,这样也不怕么?”那双黑亮的眼睛仔细观察着我的反应。

      “不怕。”我把脸藏进他羸弱的怀里,闻着他单薄却又柔暖的气息。

      “但我现在还能说……”他慢慢把右手移动到了我身边,努力抬高了一点,在我身侧蹭了一下,却终究没办法把它放在我身上。

      “那赶紧说呀。”我把他的两只手握起来围在自己身后,继续把自己埋在他身上。

      可接下来他却沉默了好半天。就在我以为他不打算说了的时候,才听到他小小的声音,就像在对一只小蚂蚁讲故事。

      “我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

      “够了……够多了……”

      “还没说完。”

      “剩下的我来说。”

      “好。”

      “我爱你。一直一直在爱着你。你第一次抱我我就爱上你了。你看着我的时候我在爱着你,你看不到我的时候我也在爱着你。”

      一滴雨落在我脸上,这回他忘了该怎么控制自己的眼泪。

      “如果是比‘永远’还长久的爱,就能把‘永远’放进来了,是吧?”我帮他擦擦泪。

      “嗯。”

      “那我有什么好怕的呢?我永远永远都爱着你,世上只有我自己有‘永远的爱’,再也不用到处找了。”

      “嗯。”他又流出了新的眼泪。

      现在开始,我俩的眼泪都要由我一个人来擦了,一遍又一遍。

      “等等啊……”我妈拎着个饭桶边喊边走进来,“你江叔给你带了点他自己做的粉蒸肉,我上次跟他说你吃不了硬的,他就改做这个啦,闻着这香!你快尝尝!”

      我妈一边说着一边放倒她的小案板开始切肉,屋子里登时飘满了粉蒸肉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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