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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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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恩没合眼守了一夜,听着微弱但是有节奏的心跳,看着身上插着管子带着呼吸机的夏雨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会不会对夏雨晨太残酷了,夏天恩恨不得死去的是自己而不是哥哥。
“夏运良家属,”一个护士轻轻叫了一声站在窗外安静看着夏雨晨的夏天恩,他回过神。“现在可以把逝者带回去了,跟我来吧。”
夏天恩愣了一下,逝者,才一个下午而已,哥哥就不在了,“那我姐姐呢,一会有人来看着吗?”夏天恩连忙问道。
“走廊那边有护士,我们过去的时候和她们说一声就行,不用担心,放松一点。”护士安慰着夏天恩。
来到了太平间,看着哥哥那张没有血色的脸,怎么那么陌生?没有了平时一直挂在脸上的微笑,没有了温柔的眼神,怎么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夏天恩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来,一旁的医生低下了头,皱着眉没有说话,安静的氛围只有夏天恩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的抽涕声。
“医生可以等几天吗?我想等我姐姐生命体征稳定了我再处理哥哥和我姐姐孩子的事情。”夏天恩沉默了一会说。“等我姐姐脱离了生命危险。”
医生点了点头,手搭上了夏天恩的肩膀拍了拍。夏天恩离开了这里,他几乎是小跑着又回到了姐姐的病房外,继续看着听着夏雨晨的心跳。望着出神又陷进了思考里。
“晨晨,你下午还有课了吗?”办公室里,夏雨晨回来了,拿着一本厚厚的教材,夏运良拿着水杯正坐在自己办公桌前,看见夏雨晨走进来问道。
“没有了,哥哥你还有课的话我在这陪你,等你一起回去。”夏雨晨坐下了,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哥你给我冲茶了啊。”又喝了一口。拿起手机看看有没有消息。
“钟少辰说他回家住几天,刚说的我才看见。”夏雨晨看着手机说。
“那你让他来接你回去,晚上我不去你家了,我好像好久都没回我自己房子了,我今天晚上回去看看,正好明天周末休息了。”夏运良说。
“那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夏雨晨站起来走出办公室,不一会就回来了。
“说些什么话我都不能听。”夏运良开玩笑似的说。夏雨晨笑笑什么也没说。坐了回去,开始弄自己的教案,打开电脑整着课件。
电话打来,夏雨晨该走了。
“我去吃大餐了,你在这呆着吧。”拿起自己的包,她丢了一句话给夏运良。
“小东西,别忘了天天都是谁给你做饭。”夏运良回了夏雨晨一句,她出了门,脸上还挂着笑。
在大学校园里她看不出来是一个老师,青春开朗,也很年轻。
出了校门,上了车,副驾驶,驾驶位的人一直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身看着她坐上来。
“亲一下。”他把脸凑过来,夏雨晨凑了过去,亲上他脸颊那一下他马上转过头,夏雨晨的嘴唇就落在了他的嘴上。
“这也太土了。”夏雨晨说,系上了安全带。车开走了。
“这几天给新人的封闭训练结束了,我也能有几天假。”钟少辰说,开车离开了学校大门口。“想去哪里吃饭?老公我请你,去哪都行。”
“去吃烤肉吧。吃我哥不让我吃的。”夏雨晨想了一会说。“选一个离家近的地方。”
“这可不是我带着你学坏啊,刚离开夏运良一会就要吃他最不让你吃的,这几天你可不得变个样?”钟少辰笑了一声说。
“怎么我吃烤肉都不行了吗,你娶的是我还是我哥哥?”夏雨晨说,“难道变了个样你就不喜欢了吗?”钟少辰笑了,连忙说喜欢喜欢。
天亮了,早上快到中午,好多医生都来了,重症病房里,看着夏雨晨。夏天恩趴在窗边往里看着。皱着眉头,攥紧拳头,不一会一个医生出来了。夏天恩马上就过去了。
“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现在生命体征平稳,在等几天就可以转病房了,不过还要注意术后恢复,病人现在昏迷主要是因为头部的创伤,估计醒来还要一周左右。”医生说,听到第一句话,夏天恩就已经感觉医生的语气已经轻快起来了,自己已经松了一口气一样。他一句一句谢谢医生。
来到太平间,联系好了火化场,夏天恩跟着他们去了,回到医院拿着两个盒子,一个大的一个小的,一个哥哥,一个孩子。来到病房外,从包里拿起哥哥的盒子。
“哥哥,给你最后看一眼雨晨,一会我就要把你送走了,我怕姐姐看到你伤心,我就不等姐姐醒来了,我怕她受不了,我不能再失去姐姐了。现在她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马上就好起来了,你也不用再担心了,放心吧哥哥。”夏天恩淡淡地说着。又拿出了孩子的盒子,夏天恩说了很多,仿佛是把自己这两天的悲伤释怀了一样。骨灰盒子送到了殡仪馆,放在了钟少辰旁边,夏天恩注意到钟少辰的匣子是两个人的,他苦笑了一下,看来很久之前,他就准备好了这个地方。
夏天恩不想办葬礼了,不想看到很多人过来带着悲伤的情绪,仿佛会传染一样,他不想再接触悲伤的情绪了,忙了一天,又回到了病房外,看看夏雨晨心跳还有,他走到病房外边的椅子旁坐了下去。两天没合眼过,甚至饭都没吃过。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估计今天晚上,他们应该不会来了吧,夏雨晨这样想着,走进看看墙上的时钟,已经六点多了,街上这么大的雨,应该没有人了吧,应该没有车了吧,应该没有了吧。夏雨晨随手拿起了自己的外衣,手机放进兜里,拿起门边的盲杖,拿起一把雨伞,出门了,上了电梯下了楼,站在单元门口,外面的雨听起来就很大,她打开伞,走进了雨里,用盲杖探索脚下的路,往那个曾经熟悉的地方去。
到了之前总来散步的小广场,一个人在雨里散步是不是很奇怪啊,她这样想,一手拿着伞,一手拿着盲杖。
“之前就总是挽着你的胳膊来这散步。”夏雨晨淡淡地说,“之前你总是不在家,总是在训练,一训练就是一两个月,我也没有多想你,你说我是应该多想你一点还是不应该呢?”夏雨晨在自言自语,不全是自言自语,她的头发湿了,衣服也湿了,雨下的真的很大,风吹的伞也握不住。
“你衣服上的味道变淡了,都是家里洗衣液的味道,我要是忘了你怎么办啊?你长什么样子我也看不清了,我怕有一天我真的忘记了我该怎么办?”夏雨晨停住了脚步,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已经分不清了,旁边有个长椅,她坐下,椅子上都是水,她也没有感觉。“之前走累了都是歇歇,我连我们孩子的声音样子都不知道,我这个妈妈是不是太不称职了?”声音已经很颤抖了,放下伞,双手捂住脸,身体蜷了起来。
“我为什么要去医院检查呢?我为什么不带手机呢?我带了手机我就不会错过你给我的电话信息了,孩子,哥哥,还有你就不会离我而去了。”夏雨晨说着,“我好想和你说说话,我好想和你一起抱着孩子再来这里散步啊。”夏雨晨大声哭了起来,她从来没有这么发泄过自己的情绪,她是姐姐,她知道她要照顾弟弟的情绪,她也明白弟弟在顾着自己,只不过这些东西有点让她喘不过来气了,弟弟可以走出来,她不能,她很痛苦,可弟弟就不痛苦了吗,每次一这么想她就更加自责,更加后悔,更加对自己不满。
不知道哭了多久,雨也没见小,这是近几年来最大的一场雨了吧,她已经躺在长椅上了,支着自己坐起来,头太晕了,眼镜早就掉地上了,她看不见,盲杖也掉地上了,她坐直,想扶着长椅的靠背站起来,两边太阳穴很强的刺痛,她皱皱眉,两只手去按一按,自己都没感觉到自己其实根本没站起来根本没有扶自己起来,只是眼前晕眩的黑色和自己平时看到的世界一样,但是下一秒她就重重地摔在水泥地上,自己试着动了动,动不了了,浑身没有了力气。整个人仰面躺在地上,大大的雨点打在身上,好无助啊,夏雨晨叹了一口气。
“我是不是要去陪你了?”夏雨晨声音不大,语气很平淡。“你身边的小盒子还给我留着呢,你等等我,我可能一会就去找你了。”
夏雨晨晕过去了,再醒来就是在自己家里,自己的床上,盖着被子,严严实实的,头上还敷着热毛巾,她感觉床边坐着一个人。
“天恩是你吗?”夏雨晨开口问道。那个人影一下子就转过来。
“姐姐你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夏天恩的语气里,夏雨晨听出来有点埋怨她的意思。
“陆梓瑶在不在?”夏雨晨又问道。
“她不在,她给你洗澡完我就让她回去了。”夏天恩说。“还说不想让我过来和你一起住,你这样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要是你在跑出去我可怎么办?”
夏雨晨没有说什么,两个人沉默了一会。
“你逼我逼得太紧了,天恩。”夏雨晨打破了这沉默。“你把我逼得太紧了。”
“姐姐都已经两年了过去了,人是要向前走的,你也应该走出来了。”夏天恩语气有点严肃。
“走出来?你让我怎么走出来?从我醒来你就告诉我,我老公,我孩子还有我哥哥都变成了骨灰走出来吗?”夏雨晨坐了起来。“从我回到家想看看我哥哥的东西,你跟我说你都扔掉了中走出来吗?从你把我和哥哥一起给孩子买的东西都从我的生活中摸去中走出来吗?要不是你不去翻我的衣柜,是不是我连我老公的东西也一件都找不到了?”夏雨晨的情绪有点崩溃,情绪激动和夏天恩说着,不是说,是几乎吼着说,夏天恩一句话也没有反驳,低着头也不动。
“那你要我怎么样?”夏天恩说,“要我和姐姐你一样整天魂不守舍,整天郁郁寡欢。姐姐你给过我这个机会吗?你失去得够多了,我也是,姐姐,我要是由着你,我现在就不只是失去一个哥哥了。”夏天恩抬起头,夏雨晨没有再说话了。
“天恩,你别把我逼得太紧了,好不好,我自己一个人可以,我就在无聊的时候假装哥哥还在,我就可以和他说说话,出门走走就像钟少辰在旁边,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好好的,你让我放松放松。”夏雨晨说,“我知道,前两年的这个时候我状态都不太好……”
“那你要我怎么办?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然后你也不顾我的感受就跑到雨里挨浇到你自己晕倒了都不知道?下一次你还要干什么?你这么伤害你自己就是在伤害我你还不知道吗?你想着哥哥,我就不想吗?你难道要我等你和我阴阳两隔的时候再去怀念你吗?”夏天恩打断了夏雨晨的话,他猛地站了起来,坐着的凳子摩擦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夏雨晨被吓到了,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你走吧,弟弟。”夏雨晨开口说道,“对不起,天恩,我才明白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我知道,我们两个人都很难受,你心里承受的东西可能比我还要多,咱们两个还是分开冷静一段时间可以吗?你好好和梓瑶去生活,我就慢慢适应自己一个人好吗?”
夏天恩没有说话,可能也觉得这对姐姐接受现实有帮助吧,拿起凳子上的外衣,走出了卧室,夏雨晨坐起来,她听到天恩出去了,客厅里也传来关门的声音。
夏雨晨掀开被子,下床,摸到床头柜上放着她的眼镜,她顺手拿起,摸着墙壁走到灯开关处,打开灯,没有变化,来回开关了几次,还是没有变化。她靠着墙,双手抬起赶紧自己的眼睛,她看不到自己的手了,她有点害怕了,颤颤巍巍戴上眼镜,还是看不见,她愣住了。
自己之前还埋怨为什么让她什么都看不清而不是完全失明,怎么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自己反而有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