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直男送给你》秋亦书

83、再见熟人

　　这个点回家的人很多，再加上即将谷雨，余晚没走几步就觉得有些热了，挣扎着想脱掉校服外套。碍于书包重了点，折腾着取下来后，只得一只手提着书包，另一只手去拽衣服。

　　叶陌涵在前面走了会儿，一回头就见她扑腾着手在那乱扭，姿势看起来有些奇怪，沿途已经有路过的人向她投去了视线，但她全然不知道，还在与衣服较劲儿。

　　他抿嘴，回去伸手把她里面的T恤衣摆拽下去，又接过书包，说道：“稍微注意一下啊余晚，这么多人呢。”

　　余晚瞧他那想来帮忙的别扭样，边笑边把外套换下去，随后便随意把外套搭在胳膊上，去寻他的身影。叶陌涵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窜到她身后去了，见她外套软软地摊在她手上，刚要说什么就见她看了过来。

　　余晚虽不是个察言观色的好手，但精通于通读叶陌涵的心思，当下就察觉到他是嫌弃她动作慢了，忙不迭把书包抢过来，利落地背上，笑道：“走吧走吧。”

　　叶陌涵一声不吭把她书包抢过来，给她带路，走了一段路后，忍不住说道：“就帮你背一小会儿，出了校门自己提着啊。”

　　结果这一路上，余晚的包就没在她肩上待过。

　　叶陌涵对于自己说出的话一向不太记得住，不知不觉就背了一路，在快到家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把书包都放在了小区的门卫那儿，这才慢慢往前走。

　　袁俪今天加班，原本就打发余晚在外面吃饭，叶奶奶身体好了些，由秦沐母亲照料着，自然也不可能给他们做饭。

　　叶陌涵偏偏想起上次说请她吃饭来着但没请成，刚好趁着这次带她好好吃一次。余晚高兴得连连应下，毕竟她省下的这笔开销里面还包含叶陌涵原本的伙食费啊，小金库里莫名多了一笔存款，换谁都能开心的吧。

　　他瞧她笑得这么奸诈，不觉有些怀疑这货会不会给他吃空。

　　两人往前走了会儿，余晚突然想起来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要不一会儿我请你喝饮料吧，免得你又公报私仇在报单词的时候多讹我钱。”

　　叶陌涵不屑：“你忘了你最近单词的正确率了么？你上交的那些钱都不够我塞牙缝的。”想了想，他补充道：“当然了，我不是说我牙缝大，主要你最近进步有些明显，让我很难办，没办法背地里耍小动作了。”

　　余晚自信道：“那是肯定，钱总不能一直让你吞了。”

　　“就你聪明，”他前面领路，回头看她一眼，“笑得也太奸诈了。”

　　余晚继续美滋滋，可没等她美多久，就发现这路分外眼熟，等到她停在简陋的店面前时，难以置信地说：“叶陌涵，你这可就太没诚意了啊，要是想喝奶茶完全可以告诉我的啊，说好带我来吃饭的，结果竟然就想拿奶茶敷衍我，你看看你。”

　　叶陌涵摇头道：“别急，是带你来找人的。”说完，他便上前去推开了门，店里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清，除了一个扫地的女孩，就只有一个靠在墙上玩手机的人。

　　余晚也跟了进去，周围的陈设十分熟悉，基本没怎么变过，见到亲切的面孔后，十分开心地喊道：“沐沐姐！”

　　沐沐姐放下手机，笑着说：“一年多没见，你这丫头还是这么矮啊。”

　　“这话说的！”余晚不满地瞪她一眼。

　　沐沐姐笑笑，招呼道：“要喝奶茶吗？我跟你说啊，我可就这几天在店里待着，等我走了之后，你们可就喝不到我亲自做的奶茶了，好好珍惜啊。”

　　余晚摇摇头，老实巴交地交代：“我们是来找人的，他跟我们约在这里见面，我们一会儿就要离开了的。”

　　沐沐姐若有所思地点头，随即严肃地说道：“可我这里一会儿就要关门了，你得提醒一下那个朋友早点过来啊。”

　　余晚想了想，朝叶陌涵问道：“你有那个朋友的号码吗？说不定可以找沐沐姐借个电话打给他，问问他到哪儿了。”

　　叶陌涵想说什么又没说，最终还是说道：“等店里关门了，那个人就会来了。”

　　余晚不由得更好奇了，撑着脑袋看着他，一下没一下地跟沐沐姐聊天，叶陌涵在旁边掏出单词本来记单词。

　　沐沐姐像是见怪不怪，继续跟余晚聊了几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跟刚才扫地的人说了声，便准备关了店门。

　　余晚呆愣着望着沐沐姐忙前忙后的身影，戳了戳叶陌涵，她摊手无奈地说道：“怎么办？这儿都要关门了，那个人还没来，那我们还要接着在这里等吗？”

　　“怎么没来？”叶陌涵收了书，朝着快忙完的沐沐姐说道：“走吧，去下一个地方。”

　　余晚眨眨眼，强行挤入他的视野，奇怪道：“你是不是搞错说话的对象了啊？还是说，你等的那个人……是沐沐姐？”

　　沐沐姐朝他们走过来，麻利地拎起挂在椅子上的包，笑道：“走吧，带你们去吃一顿好的，算是提前祝你们高考大捷了。”

　　余晚呆立在原地，落后了几步，似是还没反应过来。叶陌涵蓦地回头，熟练地牵起她的手，带着她一步步往前走。

　　余晚原本冰冷的小手，因为这一个微小的动作，瞬间暖和起来。她没有回握住他的手，也没有缩回，不知道是不是仍处在震惊中无法自拔。

　　沐沐姐对这两人的小动作选择了视而不见，笑着向余晚介绍自己：“说起来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到底是谁吧，一见面看你面相就知道你天真，让你叫什么就叫什么，竟然都没调查过自己老板的底细。”

　　“我那是相信叶陌涵！”余晚辩解道，“再说了，你要是真骗我，肯定一早就让我交租金了啊，怎么可能白白教我那么东西，好歹我也是个高中生了，对这些骗局啊肯定还是有自己的判断能力的！”

　　沐沐姐不禁对她有些刮目相看，刚想表扬几句，就发现叶陌涵的表情怪怪的，了然地说：“好了好了，知道你聪明。不过啊，我还是得正式跟你介绍一下自己。”

　　她停了下来，一本正经地指着自己说道：“鄙人，姓秦名温，秦沐的表姐，你叫我沐沐姐也是没错的。”

　　余晚很想一个白眼翻上天，但她一向在长辈前面还是很控制自己的，即便秦温也不算什么正儿八经的长辈。她吐出一口气，质问那端拽着她手的人：“原来你早就认识啊？我说怎么就那么巧呢？我刚好要找兼职，你就给我找来了一个兼职，而且老板又这么……平易近人？原来是蓄谋已久啊叶陌涵，快说！让我去秦……沐沐姐店里打工有什么企图！”

　　叶陌涵见她被牵的那只手在空中晃来晃去的，不由得稍微加大了力气，平淡解释道：“我说没什么企图你信吗，真是这么巧。”

　　沐沐姐见余晚一副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也帮着掺和道：“根本就不是这样，你可以动动脑子想一想，我那小店，哪儿会需要暑期工啊，来一个半我都养不起，更何况你在我那喝的奶茶都够我好几天的工资了，你说我干嘛吃力不讨好地去招人给自己找罪受呢？想想也知道，肯定是某人图谋不轨啊。”她闭着眼睛瞎添乱，也不管叶陌涵会不会着急，反正她在一旁看着倒是乐得不行。

　　余晚半噘着嘴，审视地看着他。

　　叶陌涵表面淡定，实则也十分淡定。

　　他当时还真没什么企图，完全是恰好知道了沐沐姐即将回来的消息，再加上余晚兼职找的心力交瘁，这才找沐沐姐协商了一下。

　　沐沐姐原本只觉得这货是吃饱了撑的，真当她那么有能耐，在维持自己生息的条件下还得经营一家小店并给一个人发工资后来知道是小时候差点掉进河里的小丫头后，也就答应了，毕竟当初还是她突发奇想把那绳子割了一半的。

　　当时知道有人不见后，她急得不敢承认是她惹的祸，还好最后人回来了，不然也就真安不了心了。

　　叶陌涵也没想过沐沐姐会答应得这么容易，他当时都做好分她一半零用钱的准备了。

　　余晚等了片刻，他也没说出一个像样的解释，最后还是沐沐姐岔开话题，叶陌涵这才得以解脱。

　　三人到了餐厅后，沐沐姐让他们点完餐后，趁着叶陌涵去洗手间的功夫，把当年的真相大致跟她描述了一遍，并真诚地表示出了自己的愧疚。

　　没想到余晚一脸纠结地思考了许久，最终只是问她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沐沐姐，你说……这小子怕不是想让我多赚点然后趁机讹我钱啊？”

　　沐沐姐简直想拿起盘子呼她脸上，深呼吸一口气后，说道：“你要真这么想，我觉得也不是解释不通。”

　　她极力控制住往余晚脑子里上油的冲动，双手搭在膝盖上，语重心长地说：“我跟你讲，叶陌涵在我们那边还挺受欢迎的，我不敢说他是最好的，也不敢说他是最适合你的，但孩子啊，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啊，他这个人一向风骚……风度，平时没个正行，就上次来找我的时候诚恳了一下，其他时候……算了，就不说了啊。”

　　余晚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其实我也不是这么迟钝的，比如说我们班的一些小火花我都能猜出点苗头来，但叶陌涵吧，他这个人太直了。”

　　说到这里，她好像还有点难为情：“我小时候因为一些事情误会过他几次，有时候小学一起坐车去哪儿玩啊，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我靠在了他肩膀上，我当时还想，他这么一个嫌麻烦的人肯把肩膀借给我靠，是不是对我不太一样啊？但后来发现完全不是这个样子，有一次我爸心血来潮录了个视频，我才发现我睡着之后是自动往他那边靠的，他还扒拉我好几次，实在是推累了，这才任由我在他肩膀上靠着的。”

　　她又义愤填膺起来，甚至有了拍桌的冲动：“自那起，我就算把脑袋磕肿，我也不会再把头往他那边伸了，说来也是惭愧啊，没想到我人生中第一个坚持到底的目标竟然是这个，不过我好像还真的执行了很久欸。”

　　她自顾自笑笑：“说起来，他最近确实变了一点。”

　　沐沐姐有些佩服地给她夹了块藕片：“原来你那么早就知道喜欢是怎么一回事了啊，还真是早熟啊。话说，叶陌涵之前好像木讷得很，一点都不会考虑到跟他相处的人是女生，之前他还带过沐沐拼宇宙飞船，结果沐沐靠在床边睡着了，他还在那一板一眼地拼着飞船，如果不是外婆发现得早，说不定沐沐就那样睡感冒了。”

　　“哈哈哈，那还真像是他才能干出来的事情。”余晚没心没肺地大笑，却冷不防听到身后传来莫名其妙的一句：“像谁干出来的事情？”

　　她本能地一缩脖子，犹豫着转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讨论的是关于他的话题，她回答得十分自然：“说某个人木讷啊。”

　　叶陌涵顺着她的靠背坐在旁边，说道：“你干脆直接点名道姓得了。”

　　余晚嘿嘿笑了两声，满心等着服务员上菜，沐沐姐早在旁边笑得眼睛都没了，等到注意到余晚的小眼神时，菜都快上齐了。

　　余晚只得看都没看菜品，就直接夹了个离自己最近的，等到凑近了看清是块洋葱后，又犹豫着要不要把它丢了。

　　叶陌涵好像没看到她的小表情一样，十分贴心地把那盘洋葱炒牛肉往她那边移了移，余晚叫苦不迭，只得含笑看着远方的土豆排骨。

　　他这回倒是跟瞎了一样，把土豆排骨往沐沐姐那边挪，招呼道：“沐沐姐你多吃点。”

　　沐沐姐把菜往前推推，朝余晚努嘴：“余晚你多吃点，来的路上等得也挺久了，肯定都饿坏了，多吃点多吃点。”

　　余晚一喜，正要去夹，却被叶陌涵阻止了，他一脸天真地对她说道：“你不是不爱吃土豆吗？不能委屈自己，吃洋葱去吧。”

　　余晚拿筷的力道不禁加大了很多，她怒瞪着碗里的洋葱许久，还是下不了口，只得假装强硬道：“叶陌涵你完了，不仅不知道我爱吃什么，竟然连装都懒得装一下！我明明最讨厌洋葱的！”

　　“我好像记不太清了，”他微微眯眼，透出些狡黠，往她碗里夹了几块肉，“还有别的吗？”

　　“还有苦瓜、大蒜、生姜、番茄炒蛋中的蛋！”余晚想都没想就直接报了出来，她也不是个挑食的，没想到她跟叶陌涵同吃这么长时间，他竟然真的连她爱吃什么都不知道！这个竹马要不了了，还是趁早丢了吧！

　　叶陌涵又顺着问：“那你有什么爱吃的吗？”

　　“那可太多啦，青椒肉丝、青椒炒蛋、番茄鸡蛋汤、土豆排骨……”她伸出手指，一个个罗列出来。

　　沐沐姐看叶陌涵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不免为呆傻呆傻的余晚感到担心，但在这个吃瓜的关键时期，她还是本能地选择了闭嘴，静待好戏。

　　果不其然，叶陌涵等她说完后又开始问她：“那你有其他喜欢的吗？”

　　沐沐姐觉得事情的苗头有点偏，不仅是她，就连余晚也察觉出来了。

　　余晚想了想，还是回答：“薯片啊、果冻啊、巧克力啊、蛋糕啊……”

　　他又问她：“还有什么不喜欢的吗？”

　　沐沐姐越想越不对劲，身为一个体贴且对余晚有意思的人，难道不应该背地里记这些吗？这么直晃晃地说出来岂不是有些败好感啊喂！

　　显然余晚想得没这么深远，她想了想，勇敢提出了自己的质疑：“叶陌涵，你打听得这么细致干嘛？我告诉你，我是肯定不会这么容易被你收买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

　　余晚见他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措辞，她犹豫着，正要换一副和善点的口气时，却听他说极为肯定的语气说道：“没错，这都被你知道了，确实是想收买。”

　　这下不止是她，沐沐姐也睁大了双眼。

　　叶陌涵果断无视一边看好戏的家伙，继续问她：“还有别的没？”

　　余晚或许是一时脑子不清醒，关注点竟又回到了之前的问题上：“你果然不记得我的喜好？原本我还以为你就只是问着玩，没想到你是真不知道啊，那我现在告诉你干嘛！我告诉你叶陌涵，现在想收买我，晚了！以后的那些作业啊你都自己搞定去吧，早晚餐也是，爱上哪儿吃上哪儿吃，反正我已经不欢迎你了，我妈欢迎也没用，从现在起，我是不会给你好脸色看的！”

　　沐沐姐哪儿见过她这么强势的样子，刚要拍手叫好给她助助威，就听到叶陌涵说道：“你小时候爱吃的跟长大后爱吃的完全不一样，小时候不仅吃洋葱，连大蒜都吃得香喷喷的，再看看现在，我肯定得记清楚一点。”

　　余晚被他说得有些心虚，没多大底气地说：“你……你就不能暗地里观察吗？”

　　“我怕我还没观察清楚，你就又换了个完全不一样的了。”他老实回答。

　　她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也不用特地去记这些的，我也不算很挑食。”

　　“那可不行……”他说得毫不犹豫。

　　余晚刚觉得心里头暖暖的，还没暖彻底，就听到他把接下来的说了出来：“毕竟你刚刚见到洋葱的表情实在是太可怕了，我觉得为了以后的饭桌和谐，做一做功课还是有必要的。”

　　她黑了脸，哼道：“谢谢您提醒嘞，麻烦您做笔记嘞，要是累了就跟我说一声，我先不吃了，等您歇够了再吃。”

　　他答道：“那倒不用，我记忆力好。”

　　她翻了个小白眼，冲沐沐姐努努嘴，给她夹了块红烧肉。

　　沐沐姐见气氛没先前那么奇怪了，笑道：“哎呀别想那些七七八八的了，先把眼前的菜都解决了再说。余晚你是不知道，我问了他好久才找了这个空隙，不然以后都没时间，我没多久就得去国外工作了，如果今天不出现，说不定以后你都想不起我这个人来了。而且高考这么重要的事情，我肯定得表示一下，毕竟我也算是你们的长辈啊。”

　　“你就比我大几岁，还长辈呢。”余晚揶揄道。

　　沐沐姐不满地瞪了过去：“好歹我也是你曾经的老板，怎么说话呢小丫头！”

　　“好好好，老板。”余晚恭敬地答了一声，惹得叶陌涵笑了笑。

　　沐沐姐问：“笑什么啊？又没叫你！”

　　叶陌涵微微止住笑意，余晚在他身旁小声嘀咕：“我怎么感觉沐沐姐跟喝大了一样啊，明明也没点酒啊……”

　　他也学着她的样子，偷偷摸摸回她：“我也不知道。”

　　她笑笑，夹了一大口饭菜，心满意足地吃了下去。

　　一顿饭的时间很快，三人最后是在余晚的小区门口道别的，沐沐姐怕他们还没吃饱，又买了一大袋零食。余晚笑着退却，叶陌涵却帮她收下了，沐沐姐对于他们间的小动作还是有些清楚的，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微微抱了抱余晚。

　　也许是经历过一次高考，她看着他们，总有种回到时光那头的错觉，好像在她所回忆且向往的那段日子里，也有一个温和如叶陌涵的少年，做着跟他们相同的事，借以传达敏感的爱意。

　　不过啊，她望着地上形单影只的人影，朝着风的方向弯了弯嘴角，展开一个稍许酸涩的笑容，她最终还是错过那个人了。

　　余晚跟叶陌涵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风中，不免觉得有些难受。

　　他们以后，说不定也会是这样笑着离别，笑着跟过去的自己挥手，最终孑然一身，闯荡那个年少的自己憧憬过无数次的天涯，偶尔也许会有年少的影子闪过，最后也只是在心里掀起细微波澜，一切又都回归于苦涩的现实当中。

　　余晚只是这样想着，就觉得有些受不了。忽地，指尖传来熟悉的温度，她诧异抬头，见到叶陌涵的侧脸，心里一暖，默默回握住他。两人站在初遇的小区门口，目视着即将面临风雨的将来，提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