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梦》四季都困

10、人情

　　陆之遥不喜欢迟到，除了入学考试那几天，其他时候基本上都是最早到教室的几个人之一。

　　同桌踩着早自习的点进教室的时候，陆之遥已经背完了三十个单词再刷了篇阅读理解。

　　李轩然带了个煎饼，放在桌上没吃。

　　周五早上是语文早自习，王斌站在讲台上让大家自行背课文。

　　陆之遥打开学校发下来的一本专门背古诗词和文言文用的“小红书”，找了一篇来背，余光看到李轩然靠了过来。

　　“陆之遥……”李轩然措着辞，“昨天的数学思考题你……”

　　三班的数学作业除了学校统一的练习册，还有老师每天布置的一两道思考题，一般难度都不小。陆之遥直接从包里抽出了作业本递了过去。

　　“谢救命之恩！”李轩然麻溜地拿出自己的练习册和笔争分夺秒地写了起来，嘴上也没歇着：“陆之遥你字写得真好看！看这简洁清晰的解题步骤，多么优美，多么赏心悦目，不愧是数学第一……”

　　“倒是不必，你让我好好背会课文。”陆之遥笑了一声道。

　　“好嘞！”李轩然抽出左手假装把嘴拉上拉链。

　　“陆哥!”陆之遥转头又看见了第三大组最后一排嗷嗷待哺的戴钰。

　　他点点头。

　　“儿子！搞快点！”戴钰立即冲李轩然喊道，“抄完给你爸爸看看！”

　　李轩然头也没抬，“虎子，什么时候了，这是你该有的态度吗？”

　　“爸爸！抄完借我看看！”大丈夫能屈能伸，戴钰笑得一脸灿烂，黑黑的脸上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行。你等着吧！”

　　“行！”

　　等到兵荒马乱的早自习结束，第一节课开始了。语文。

　　刚刚还纷乱嘈杂的教室，仿佛被下了“沉睡魔咒”，一群人在王斌的祥和的讲课氛围里摇头晃脑。

　　朱袁已经在前面“点头”点了十多次。

　　李轩然倒是还好，只是，每隔一小会，就要打开煎饼来啃一口。陆之遥每隔两三分钟就要被煎饼香浇灌一次。

　　在李轩然又一次啃上煎饼的时候，讲台上的王斌似乎终于发现了同学们萎靡的精神状态，扶了扶眼镜，用尽力气大声疾呼了一句：“同学们！打起精神来！”

　　“咳咳咳咳——”李轩然被这振聋发聩的声音吓了一跳，呛了口煎饼，猛烈地咳嗽起来。

　　“同学们太辛苦了，我看着你们都很辛苦。”王斌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谅解，“但是没办法，再坚持一下好吧，等过了高考你们就解放了。醒醒！醒醒！都打起精神啊！”

　　王斌实在算是很好脾气的老师，陆之遥觉得就算全班睡了一半，他也生不起气来。

　　大家被这一吓，多少稍微缓过来一点，勉强支撑着上完语文课，下课时间又趴在桌上睡倒了一片。

　　何文露下了课直接来了最后一排，瞪着李轩然控诉道：“李喧哗，早饭就不能课前吃吗？你那煎饼味时不时就往前面窜，还让不让人好好上课了？”

　　“班长，我就是故意留着上课吃的……”李轩然无辜地看着何文露。

　　“怎么的？语文课下饭啊？”

　　“没办法，斌哥的课太催眠了，所以我一困就拿出来啃一口，一困就啃一口。班长，你应该赞扬我这种一心向学的学习精神，这很励志的好吗？”

　　何文露被李轩然的歪理邪说雷得外焦里嫩，一副噎着了的表情，一时没答上来话。

　　“儿子，理论上进食后血液供应肠胃增多，大脑血流减少会更困。”江耳的声音里充满着对智障儿子的关爱。

　　李轩然回头看了一眼江耳，道：“闭嘴，二二你这个理论怪。”

　　“话说，今天一班好像去上劳技课了。”江耳直接忽略了李轩然。

　　“嗯？”何文露看了眼对面教室，“噢对哦，教室都空了。”

　　“劳技课？”陆之遥问道。

　　“就是做手工什么的。”李轩然说。

　　“什么做手工。劳动技能课是高一高二才有的，咱们学校为了培养大家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开的课程。每学期也就一节，上学期做的是铁艺，听说还有木工、陶艺、拼贴画之类的。只是不知道这学期是什么。”何文露给陆之遥解释了一下。

　　“嗯，要到国际部那栋楼去上，一周有一到两个班上，一班第一周上的话，二班和我们班下周上吧。”江耳推了推眼镜，补充道。

　　“我想起来了，上学期大波做的那个削皮器，真的牛逼，连皮带肉地削，削完就剩个核。”戴钰在一边笑得跟抽筋了似的。

　　“嘿！你还好意思讲，你做的那个什么自行车，还不是一下就散架，就剩两个车轱辘在地上滚。”李轩然不甘示弱。

　　骤然响起的上课铃打断了一群人的话，三班数学老师孙建宏夹着教案进了教室。

　　孙建宏不仅是三班数学老师，还是高一年级组组长，年级四十来岁的样子。他上课的风格还算轻松幽默，但有着年级组长的威严在。三班对他属于又爱又怕。

　　“好，上课。”

　　“起立。”何文露声音洪亮。

　　“同学们好。”

　　“老师好——!”

　　“嗯坐下吧。”

　　“李轩然——”孙建宏抬头，目光没有游移，直接定在第四大组最后面。

　　“昨天那道思考题，你写得很不错。”孙建宏甚至笑了一下，笑的全班同学鸡皮疙瘩集体闪现，“我看班里好多人最后一问没做出来。”

　　李轩然愣愣地看着孙建宏。

　　“来，你来。”孙建宏拿起一截粉笔，“你上来给大家讲一下这道题，你的思路很好。”

　　“呃，我——”李轩然站起来“我”了半天没“我”出来个下文。

　　“这就不记得了？”孙建宏笑了一声，班上同学大概猜到了什么情况，有人跟着笑了起来，“要不问问你同桌？”

　　“陆之遥，你上来讲。”

　　陆之遥起身，上台接过了粉笔，边讲边把步骤写在了黑板上，板书写得工工整整一目了然。

　　孙建宏没说坐下，李轩然没敢坐，一直站在自己座位那。

　　“嗯，讲得很清楚，大家还有问题吗？”孙建宏看了一眼底下还在做笔记的同学们。“有问题可以下课再来问我。”

　　“李轩然，记起来了没？”

　　李轩然没好意思接话。

　　“陆之遥，你看你把你同桌给惯的。”孙建宏看了眼还站在自己位子上的李轩然，打趣道。

　　讲台底下发出一阵哄笑。

　　“多好的上台展示的机会给他浪费了，你下次可得给他一个表现机会。”

　　“老师，我不难过。”李轩然小心翼翼道。

　　“噢？还没站够？”

　　“不不不不是，够了。”李轩然摇头如拨浪鼓。

　　“行了，坐下吧。”孙建宏看着李轩然又好气又好笑。

　　数学课一下，戴钰就凑了过来，学着李轩然道：“儿子，学懂懂懂懂了没？”

　　“诶——不是，怎么虎子你就没事？”李轩然奇怪道。

　　“你抄题不看啊！最后一小问明显超出我能力范围，我压根没抄。”戴钰笑得幸灾乐祸。

　　“靠，那你不告诉我？”

　　“没想到我的傻儿子能傻到这地步呗。”

　　“滚滚滚滚，别来烦我。”李轩然送走了戴钰，又挠挠头，有点内疚地冲陆之遥说道：“陆之遥不好意思啊，害你也被孙老师讲了。”

　　刚才课上孙建宏没有明着批评李轩然抄作业，却同时敲打了陆之遥和李轩然两个人。

　　“没事。”陆之遥看着李轩然愧疚地神情，说道，“多好的上台展示的机会，我白占便宜了。”

　　李轩然看着陆之遥开玩笑的样子，松了口气，“明天我给你带早饭吧要不？你吃煎饼吗？豆浆油条？”

　　陆之遥想说不用，但看着李轩然懊悔忐忑的眼神，拒绝他好像都有点不近人情，“那……你吃什么顺便给我带一份就行了。”

　　“好嘞！”李轩然笑了，像一个质朴的憨憨。

　　中午，陆之遥吃完午饭回教室，看见桌上摆了两本化学题解，记起时远昨天说要给他两本题。

　　他翻开封面，里面没写名字，只有一个大写的字母Q。

　　陆之遥快速地扫了一眼题解的内容，发现很多题被时远打了圈标记，书页里还夹着几页纸，是时远手写的章节重点和逻辑梳理。

　　笔记应该是以前写的，比起昨晚上看到的那种“东扭西歪”体，纸张上的字要好看多了。

　　走笔流畅，笔力劲厚，笔锋凌厉，整体看上去利落干脆。

　　陆之遥觉得看着很顺眼。

　　——书看到了，多谢。

　　上劳技课的一班同学中午也有回教室的，但陆之遥没见着时远，于是打开手机发了消息过去。

　　——不用，看我标记的题就行。

　　对方回消息的速度很快。

　　——好。

　　陆之遥收了手机。他本来中午也不太需要睡觉，决定干脆用午休时间看一看手上这两本书。等上课铃响起，陆之遥才发现已经午休已经结束了。

　　这两本题确实很好，解析和知识点的梳理都讲得很清楚，之前有些没太理清楚的地方，有种迎刃而解的感觉。这么想着，他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昨天踢了人手又让人讲题，今天还白得了两本题。

　　陆之遥右手食指和拇指摩挲着题册的封面，又不自觉地翻开第一页，看着那个写得肆意张扬的字母“Q”，想了一会。找个时间请时远吃顿饭好了。道歉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陆之遥法则第四条，不欠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