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绿石像》幻象滋衍

2、假月亮/Fake Moon2

　　第三节
　　假若有人丢掉了维持生计的工作，而他又是个能干的伙计，人们一定会齐声建议：去伟大的维尔特堡吧，她的大门永远对劳动者敞开。
　　美丽的维尔特堡气候宜人，南部的港口在冬季也不会结冰，滋养了王国大半疆域的凯尔河就在此入海。
　　城镇现任统治者——维尔特堡伯爵，居住在西北的城堡里。
　　自从老伯爵死后，他的独子马塞尔继承了头衔和所有遗产，包括父亲在乡下的小木屋，但新任伯爵目前还没发现田园的乐趣，他更乐意活跃在上流社会的社交圈。
　　马塞尔伯爵是个聪明的年轻人，传言他和国王关系密切。这位国王身边的红人留着棕色直发，长度刚好触及肩膀，眼睛与其已过世母亲一样是漂亮的绿，使人忍不住联想到甘甜的奥芒特河。
　　事实上，大多数时间里，统治阶级和平民并没有什么交集，贵族只是出现在税收、法律中的名词，或者出现在歌谣里成为被称赞或嘲讽的对象。

　　范希尔来维尔特堡并不是为了得到一份工作，他有更加疯狂的理由。而在逛遍了城市里所有的古董店和拍卖行之后，他更为自己的念头感到荒唐。那个令他从埃达皮尔镇赶来的罪魁祸首——萤绿石像，已经被转手了，它的新主人正是绰号“幻痛大公”的鹿森公爵。
　　“太棒了，我要怎么从一位声名狼藉的公爵手里得到它呢。”
　　“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传说大公会折磨所有他不喜欢的人，如果你不想让自己可爱的脑袋挂上鹿森城门，最好不要妨碍他。”古董店的老板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他头发花白，眼睛里却透露出睿智的光芒。
　　“别说防碍，我甚至没机会亲眼见到他。”范希尔失望地走出了店铺。与探宝队分开已经有一个多星期了，石像短期内似乎也不能和他相见。
　　就在枪手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时，一个声音从背后喊出了他的名字，范希尔扭过头，却只看见一张陌生的面孔。
　　“你一定是范希尔先生吧？初次见面，我是组织维尔特堡分会的成员，名叫杰斯塔。”杰斯塔礼貌地做着自我介绍。
　　他比范希尔略矮一点，声音和长相都很年轻，只是几天没刮的胡子让他看起来像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其实你应该在到达维尔特堡的第一时间就和我们联系的。如果不是我刚才碰巧发现你在打听道具的事，我们恐怕永远联系不上了。”杰斯塔耸了耸肩。
　　“哦，实在抱歉。我想我肯定是太久没离开过埃达皮尔，已经快忘记出差还有这些流程了。”范希尔用余光扫了一下周围，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们两个。
　　杰斯塔摆摆手：“不用太在意。对接能让我们为你提供必要的帮助，要知道，维尔特堡太大了，也太复杂了，掌握情报绝对是这里最重要的生存之道。”
　　“我已经领略到这座城市的魅力了。”范希尔斯回想起森林里的沼泽和魔兽，以及马卡洛斯讲述的一系列离奇的故事，“一周前差点死在痛苦森林里。”
　　“冯莱茵先生没提醒你不要从森林里穿过吗？”
　　“当然没有，那家伙巴不得让我暴尸荒野。”
　　“那可真够危险的，”杰斯塔尴尬地笑了笑，“我们不如前往分部的据点，详细交换一下彼此掌握的情报，你觉得怎么样？”
　　范希尔点头表示同意。他走在杰斯塔身后一步的位置，对方蓬乱的头发让他觉得像一个鸟窝，只要朝它随便开上一枪，就能百分百命中窝里的鸟蛋。
　　“杰斯塔，维尔特堡分布有多少成员？”他无聊地搭着话。
　　“鼎盛时期有二十人左右，而且所有人都实力不俗。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有人退出了，也有人失踪了，总部曾派人前来协助调查，最后也没有查出具体结果。但是要我说，失踪事件全是皎月之森腐化之后发生的，和那里肯定脱不开干系。抱歉，我多嘴了……分部现在算上我一共有七个人。”杰斯塔听起来很愤怒，范希尔觉得他大概能理解这种感觉，那些失踪的人中，很可能有他的家人或朋友。
　　他们拐进了一条冷清的小胡同里，里面开着家不起眼的书店。
　　它有些年头了，招牌上面粘着红色的\"FLOWER\"，没人知道老板最早是不是计划开一家花店。现在花里缺了个字母，门槛的油漆也掉得不少，面积不大的屋子里飘着一股潮湿与灰尘的气味。
　　“自从失踪事件发生之后，我们就搬入了这个隐蔽的据点，虽然它又小又破，但总归是更加安全。”
　　杰斯塔带着他往里走，终于在一个书架后面看到了暗门，他们拉开了暗门，顺着梯子往下爬。
　　下面的空间更加潮湿，但相应的，也更加开阔。通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进入到了一间宽敞的房间，陈设看上去和普通的办公桌没什么区别。屋子里坐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男人看到来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女人则只是瞟了他们一眼，又继续去忙自己的事了。
　　“你好，我是范希尔，来自总部，请多多关照。”
　　“总部——这两个字可真令人怀念，对吧，伊琳娜？”男人说着把头转向女人，后者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这多少让他流露出一些失望的神情。
　　“你好，我叫纳迪，那边那位冷漠的美女是伊琳娜，我们以前也在总部工作过，不过多半是你进来之前的故事了。你加入组织有多久啦，两年三年？”纳迪询问道。
　　“刚满三年。”
　　“啊哈，你只要早来一年，就能听到‘老鼠小姐’和‘猫先生’的传说了。以前我们可是抓捕和拷问的完美组合，只不过这也即将变成历史。维尔特堡不安全，说不定哪天我们两个也要辞职离开了。”
　　范希尔听完纳迪的话，感受到一种沉重的气氛，尽管说话人努力用一种较为轻松的口吻来表述。因此他决定开门见山地说：“我在痛苦森林里的时候，听到了一些惊人的消息，虽然并非亲眼所见，但是消息来源十分可靠。”
　　“那里居住着大量魔兽，还存在着数量可观的金矿，这些我们已经知道了。分部曾组织过两次探查活动，最后只是遇见了不断涌出的魔兽。”杰斯塔说。
　　“如果我告诉你们，阿卡西魔兽和梅尔梅里魔兽都是人变得呢？”范希尔在所有人脸上看到了预期中的表情，包括那位一直沉默不语的伊琳娜女士。于是他接着说道，“根据现有情报，可以推测出一名小女孩和变形事件直接相关。”
　　始终一言不发的老鼠小姐终于开口说话了：“是什么样的小女孩？” 她看起来有些紧张，一直不停地摸手上的戒指。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据说是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女孩，好像不会说话。”
　　“我想我可能见到过她，是个有点奇怪的孩子，就在昨天晚上。”伊琳娜用手捂住嘴巴，恐惧和震惊同时堆在这张美丽的脸上，看起来并不十分合适。
　　她沉浸在痛苦的情绪里，不停地颤抖着，纳迪走过去把伊琳娜抱在了怀中，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着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待女人平静下来之后，站在一旁的杰斯塔说话了：“伊琳娜，告诉我地点吧，你明白我有必须要去的理由。”
　　“我不敢保证她今天也会出现。”老鼠小姐给自己点上烟，吸了一口，“昨天傍晚六点左右，我在贝鲁尼酒馆门口看到了一个小女孩，只有她一个人，我问她是不是迷路了，她却只是看着我，没有说话。我感觉很奇怪，走远后回头去看，发现她还是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酒馆的招牌。”
　　“谢了。”
　　杰斯塔转身就要往外走，纳迪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放开我。”
　　“你打算怎么做？杀了她？万一失败了，死的可能就是你。”纳迪没有退让的意思，他紧紧握着杰斯塔的手臂，让对方无法轻易挣脱。
　　杰斯塔的手臂垂了下来。
　　他扭过头看着纳迪，眼睛里充满了无力和绝望。他开始说话，可那声音听起来根本不属于活着的人：“纳迪，别担心，我会让她先说出可可和其他几个同伴的消息。”
　　“不管她有多么嚣张，也不至于在城市里把人变成阿卡西吧？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传闻。”范希尔靠着旁边的一张桌子，用一块布擦了擦他的枪杆，头也不抬，“现在石像在幻痛大公手里，我一时半会儿接触不到他。不如先和你们一起行动，也许还能收获更多可怕的情报。”
　　“你们要来吗，纳迪，伊琳娜？”
　　“再过两天我一定辞职。”伊琳娜把烟在烟灰缸里按灭。
　　“好吧，”纳迪叹了口气，松开杰斯塔，“记得要小心，我们在暗处掩护你。”
　　范希尔和杰斯塔先离开了分部据点，他们又像来时那样一前一后地走着。
　　“抱歉，把你也卷了进来。”这位走在前面的领路人情绪很低落，脑袋像成熟的麦粒一样耷拉着。
　　“我和她也算有些渊源，上次差点在森林里碰面，”范希尔突然意识到自己又面临着和当时同样的处境，他又不得不用枪指着那个和他甚至从未见过面的小姑娘。
　　他忍不住暗暗骂了一句粗口，然后又继续和杰斯塔交谈：“我们可以先去酒馆里坐坐，看到目标再采取行动。”

　　贝鲁尼酒馆和维尔特堡分部一样位于白鹰区。这家酒馆已经营业了十几年，贝鲁尼是老板养的猫咪的名字。
　　接近傍晚，酒馆才刚开门不久，客人只有零零散散几个。范希尔和杰斯塔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各点了一杯度数不高的啤酒。
　　一小口液体灌进胃里，范希尔明亮的眼睛变得有些浑浊。他没敢告诉他的新同事——他的酒量其实很差，只需要一点点酒精，射击的准头就会严重下降。但是很不幸，麦芽的香味征服了他。
　　“我——我们多观察一下周围，她很可能有同伴。”范希尔努力说出囫囵的句子，装作一副十分清醒的样子。他只希望杰斯塔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
　　坐在对面的男人点了点头，看也没看脸上泛出红晕的枪手。他的注意力全在其他客人身上。
　　范希尔看东西出现了轻微的重影。他悄悄把酒杯推到一边，让这罪魁祸首和自己离得远远的。
　　等分针转了大半个表盘，城市里的火把也已经点着了，门口也没有半个小女孩的踪迹。
　　范希尔的酒劲早就醒了大半，他又看了眼表盘，压低声音对杰斯塔说：“为什么不去问问酒吧老板呢？那个女孩如果经常过来，老板肯定会有印象。”
　　杰斯塔端起酒杯来到了吧台旁，和老板聊着些什么，范希尔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观察吧台旁边有没有可疑人物。
　　杰斯塔很快就回来了，他轻微上扬的嘴角已经说明了谈话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