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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枉读书徒将荒唐冠圣贤名,无怪乎王侯将相爱幼之心。 ...

  •   情根已种病渐成,金风玉露方可治。
      自栩高洁山中士,反与他人功名争。
      荒唐人行荒唐事,庸碌无为了残生。
      老骥尚怀千里志,龙钟亦能射天狼。

      若问有无这回事,却是有的,当日在砚脂斋里,看见他们二人从人群里走过。
      金全见赋衡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儿,心思全没在宴席上,瞧他眸中空洞无神,像是少了一魄,眉间若蹙。
      陪王伴驾者万不能如此失态,金全道:“林大人,可是前一阵子受的伤还未好,要好好保养才是,切勿由伤转成病,落了病根儿,就难医了。”
      赋衡回道:“有劳金大人关心,下官伤势已好多了。”
      陈世廉说:“是啊,当今世上,再难找出一位像扁鹊那样的神医了。”
      金全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有一样病,即使扁鹊再生也无能为力。”
      陈世廉半弯着上半身,离金全近了些问:“什么病。”
      金全喃喃道:“心病。”
      这两个字与其是说到赋衡心坎里,不如说是种在心里,赋衡神思恍惚,苍白细长的手抚上肩上,那日情景历历在目,却不知还少了什么。
      凌景深见舞姬已退,众臣已有酣然之态道:“我靖国以武立国,纵然这舞姿再妙,脂浓粉香,也不可沉迷其中,足够陶冶情操方可,断不能以此为正务,需毅志坚韧,自重自持,方可长久。”
      群臣道:“陛下圣明。”
      “古往今来,读书人甚多,大多数是为考取功名,荣华富贵而读,行圣贤之言者甚少,借圣贤之言满足私欲者甚多。立志报国,心系社稷者少之又少,殊不知,他那世俗妄念竟玷污了极珍贵的古人智慧呐。”
      说话者正是庆国公卫孝宗,年逾六十,祖上卫老太爷征战沙场,出生入死挣了世袭功勋,三代相传,皆有所作为。谁曾想,到了卫孝宗继承荫封后,他竟弃武从文起来,偏喜欢孔孟之道。人们都认为庆国府的门风要改了,然他那儿子却与祖上一样脾性,习武参军,因着家世背景,自己又是争气的,凌景渊在位时,细细观察了两三年,未曾有一回改变心志,便被凌景渊派去塞北幽州苦寒之地历练,前后挫败了骚扰边境的女真部族。颇有些祖上风采,封了个从二品镇北大将军,而后凌景深登基,回京朝贺,又加封昌平侯,继续镇守北塞。
      “再者,若是又精通了武功,其心术不正,岂不让世人遭此荼毒。”
      卫孝宗说罢,众人又哑口无言,深谙官场的有几个没有些腌臢事,怪使人尴尬,再不同方才那般热闹。一时冷清。
      凌景深却知那卫孝宗一心素来只在四书五经上作功夫,虽读尽诗书,不过是个只会高谈阔论的白衣,便没有对他那番话作深思。
      倒是有些故意拿卫孝宗打趣儿的人说:“我等浊物自是比不得卫老承祖先之志,勤奋好学,博古通今,偏是世职碍事,若不然定会中个状元,刚好府上又有个将军侯爷,文治武功皆都齐了,也功德圆满了。”
      卫孝宗接话道:“再别说功德圆满,圣上有一日忧心,我皆随圣上忧心一日,也时常教导犬子谨慎恭肃侍上,纵使老朽入了那阴司幽冥地府,也不入轮回,神思魂魄也要陪圣上千秋万代。”
      赋衡腹诽:“满嘴圣贤良德之言,又以山中高士自居,却是沽名钓誉之心,活是个溜须拍马之辈。”
      这样想的也不光赋衡一人,只是有个别心窄的忍耐不住。
      “说到文武双全,我们朝倒是有一位。”说话者是国子监司业薛洲。
      张远之和谢戈以及赋衡等人皆不作声。
      其余人张望着,不知何许人也,凌景深细想,心中已有答案,而瑾檀听到“文武双全”二字,想起今日所见的苏协,丝毫没有见识,心中忽浇了一盆冷水一般,情绪来的太快,胸口憋闷,也不成言语,神色黯了又黯。
      薛洲道:“还能有谁,自然是当朝状元郎又刚升了尚书的林相公了,外面不知多少姑娘喜欢他呢。”
      薛洲此人是个极小气又尖酸刻薄的,本可以在卫孝宗离任后坐上他的位置,升为祭酒,可卫孝宗上奏皇帝推荐了他的族亲,从此,薛洲有了心结,又看不惯卫孝宗平日只卖嘴甜,仗着祖上的功绩托大不说,又倚老卖老,可是他却有个争气的儿子,又让人无话可说,因想到赋衡年纪轻轻高中头魁,最近又立功升了尚书,知他是个人物,便把赋衡提出来压那卫老的气势。
      众人恍然后,又憨笑着。那卫老冷下脸只将头一偏,甚是不屑。
      谢戈依旧端坐着,不知盘算什么。
      那张远之想起女儿出阁时,谢相的女儿从他女儿园子里出来后,在前厅与前来道贺的赋衡撞了个满怀,随后二人面色绯红,一个开口“林公子”,另一个开口“谢姑娘”,竟不陌生,当时疑惑,眼下已明白,竟不自觉轻笑起来。
      这时,薛洲竟煽动他人,非要赋衡当下展示武艺一番才可。别人只是缘因酒劲儿上来一味寻乐,并无别意。只是那薛洲,对赋衡有几分妒意,对卫老有十分憎意。打定了主意要拿赋衡来打卫孝宗的脸。
      薛洲笑道:“林尚书的文章自不必说,那是极妙的,只因不曾见过林大人施展功夫,一味的认为林大人只是一介书生,如今才知林大人身居文职,却又是个武将之才,即使如此,何不早早弃文入了行伍,定比那公啊侯啊作为大了去了。何况我朝又是以武立国,若不然,岂不白糟蹋了一身武功,又或是惹人艳羡,文官竟比正儿八经的武官还要略胜一筹。岂不是让那世袭的武官丢了三四辈子的老脸,哈哈哈。”
      刚才还和薛洲哄笑的人已有一半听出了话中含义,官场中人哪个不是见风使舵,那林赋衡正得圣宠,不想讨个没趣儿,还有那卫孝宗,便是他一人平庸,可他的儿子是勤劳王事,不可得罪,另有些嗜酒之徒一听到有乐儿,也不深究为何而笑,只一味跟着浑笑着。
      张远之漫不经心的摸着胡子,半垂着已显松弛的眼皮,细嚼薛洲这番话,既想让卫孝宗难堪,又想让其他武官对林赋衡心怀不满,真歹毒!!!
      谢戈抬眼不着痕迹扫了一眼对面,真有几个不成器的武官脸上写着不悦,有几个因祖上曾是荫封,朝廷捐了官的纨绔,也是如此。哼!这些人向来没什么气量。寻思下,又看向赋衡。
      从刚才听到薛洲点自己时,赋衡就明白他是何用意,若是在别处,定将他打个筋断骨折,故不应他,只将他当作透明,和沈修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天来,那沈修徳平日吊儿郎当没个正经,竟说了“怡红院”三个字眼,以及“燕瘦环肥,嬛嬛一袅楚宫腰”等风月之词。
      大理寺卿金全听了,笑叹道:“真乃第一风流人士!”
      三人的话皆入丞相谢戈耳中。
      他们三人此刻察觉到有一道目光,此目光毫无善意,全是鄙夷。
      反观卫宗孝,听了薛洲那话,又气,又羞,又愧,又恨,又悔。气自己不得人尊重。羞自己花甲老人不及一个少年。愧对列祖列宗的功德,如今让小人奚落。恨自己年迈体弱,无力争辩,悔不该一生习文,毫无祖上半点风采。
      一时气血不畅,咳了起来。
      而那薛洲见赋衡不理会他,和别人且有说有笑,尽情饮酌,让自己当着众人好没脸面,又羞又恼,听咳嗽声传来,心中有一丝得意。
      拍案声响起,使众人心头一震,再不敢放浪形骸。
      凌景深旁观已久,知那薛洲只因祭酒一职对卫老心生芥蒂,生出这些讥言讽语来,卫老也是个没心计的,况且年纪大了,哪受得了他这般嘲讽,又扯上林赋衡,他的俸禄敕封都是朕授意的,薛洲竟这般不放朕在眼里。
      遂出言呵斥道:“平日里你也是个有分寸的,怎的今日竟浑说起来,你今儿如此行事,让朕以后如何高看你一眼,即便朕高看你,别人如何信服。”
      那薛洲听了战战兢兢的跑出来跪下,听皇帝那话,显然是将自己前程记在心里的,如今说了那遭话,一时害怕,恐失了圣眷,忙说道:“陛下恕罪,是微臣,不,是奴才,吃多了酒,口无遮拦,说了些玩笑话,望陛下恕罪。”
      凌景深道:“糊涂东西,你竟当这些是玩笑话,赶明儿,别人只怕也找些比这更厉害的玩笑话,届时人言可畏,无端的生出是非,朝中岂不大乱,如何立万年永远之根基。”
      卫宗孝的咳嗽声次渐小了,圣上已出面训斥,自己不可再追究。
      先前被薛洲挑唆的心生妒火的人,已知当今圣上绝非昏聩,又知自己乃庸碌之辈,与他人争锋之苗头也就熄了。
      赋衡只冷眼冷面的旁观,好似自己未曾被卷进来一样。
      凌景深原是想训斥两句,就当是给卫家一个交代,谁知,竟真的生了气,:“况且你这话有失偏颇,虽是以武立国,但历代君王和朕何曾看轻过文官,朕向来赏罚分明,凭各自才干干各自的事,不必朕多说,攘外安内,文武者,各司其职才可,你方才说是因为吃了酒的缘故,倒是朕设了酒席的不是了?”
      那薛洲五体投地,全身发抖道:“不,不,是奴才的不是,奴才猪油蒙了心,还望陛下宽宥。”说罢便将头狠狠的朝地上磕去。
      因斥责薛洲,众人都不敢言语,更别说顽笑。只有一人,毫不忌讳,失声笑了出来。
      众人循声惊恐的望去,竟是张远之张阁老。
      凌景深闻声,不知何人如此放肆,眼神似刀锋一样瞟去,那人正掩嘴轻笑,知道是谁后,脸色渐缓,啐道:“你个老东西,不帮朕就算了,还敢偷笑,如今你也不让朕省心了。”
      张远之笑道:“陛下,老臣是为您感到欣慰才笑。”
      凌景深冷“哼”一声,说:“欣慰,朕的臣子争吵不休,你却感到欣慰,你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朕可不会轻饶了你。”
      张远之笑嘻嘻的道:“这全是因为陛下自身德行兼备,平日里宽严并济,待人有先贤之儒风,理政有尧舜之贤德,破虏有问鼎之气势。令文武百官心悦诚服,以至于争先恐后的邀宠沐恩。”
      凌景深听了,心中很受用,想到今夜场合,不宜施威太过,然苏协迟迟不来,禁军也未来信,不知外面是个什么情况,未免心里着实着急。一股脑的发泄到薛洲身上。
      既张阁老出面打圆场,何不趁此时机熄事罢了。
      凌景深双臂撑在案上,对薛洲道:“你下去吧,切记,下不为例。”
      薛洲如获大释,谢恩后回到座位上。
      张远之道:“陛下,久坐无益,况靡靡之音使人丧志,不如舒展舒展筋骨如何。”
      凌景深转过头哼笑一声,故意怒中带嗔对张远之道:“向来就属你鬼点子最多,你且说说。”
      张远之道:“投壶”。
      众人听后,纷纷点头说道:“这个主意不错。”
      张远之道:“老臣思之量之,唯有投壶。”
      凌景深眯着眼细想了片刻,道:“嗯,这个主意不错,不过一味的投壶实在无趣,不若加个彩头,谁中的数量最多,谁就是第一名,朕会答应他一个要求。”
      听到这话,刚才一些兴致不高的人被利诱的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说罢,那些懂事的太监便准备好了需要的器皿和箭矢。
      投壶之壶为圆口,瓶颈较细,呈管状,腹部较圆较大,圈底,瓶身是天青色水波纹彩釉。
      投壶之箭矢与军中所用大不一样,此箭矢箭头是由木材所制,与箭身本就一体,只需削尖方可,而另一头则用了军中箭矢用的羽翎做装饰。
      每三个人一组,每人三十支箭矢,参赛者站在距离投壶三米左右远。
      居高临下的皇帝凌景深看着又热闹起来的大殿,似乎刚才那件不愉快的事从未发生。
      凌景深看了眼情绪低落的瑾檀,只当她觉得宴会无趣,慈祥的道:“檀儿,你也去玩吧。”
      瑾檀原本想找个借口离开这里,但父皇向来疼爱自己,不好拒绝,便接下了 ,尽量使自己声音变的欢喜 :“是,父皇。”
      于是,内监执事将瑾檀,赋衡和沈修徳三人列为一组不在话下。
      少顷,投壶中和周围的地上积攒了不少箭矢,壶中稀少,而地上的箭矢横七竖八,杂乱的被参赛者的能力淘汰在地上。
      三个小太监将壶中的箭矢数量报给内监执事并清理地上和壶中的箭矢后,由另一组开始,林赋衡接到小太监递过来的箭矢,站在中间,沈修徳与瑾檀站在两侧,三人同时出手,箭矢从手中抛出后在半空中形成一条漂亮的弧度后,“当啷”一声,箭头朝下插进壶中,箭尾摇晃了两下后,侧贴在瓶口上。
      只有沈修徳的箭矢要么落在壶外,要么力气太大,越过壶身,他捏着箭头那端瞄准壶口,前倾着身子,“咻”,随后就听到短暂的一声“噹”,箭头从壶口擦了过去,“啪”落在地上,不知怎么,次次差一点,三十支箭矢只进了五支。
      让人称赞的是,赋衡全中,没有一支掉在外面,如此成绩,赋衡却只作寻常,淡淡的站在一旁。
      而瑾檀只落在外面两支,她也同赋衡一般,站在了一旁。
      金全欲与沈修徳玩笑道:“沈大人是不是风流太过,以至于手软脚软。”可是,公主就在一旁,此话让寻常女儿家听去,都属无礼,更何况是金枝玉叶,于是忍住没说,便暗地偷乐了几回。
      终于到了最后一组,让人想不到的是丞相谢戈也参加了这场游戏,原来,游戏进行到一半时,谢戈让内监执事把自己名字也添了上去。
      凌景深面带笑意的坐在高位上,看了半天好戏,突然间,眉毛挑起,嘴角上扬,倒是有几分诧异:“哦,他也耐不住了。”
      谢戈脱去外袍,站定阵脚,曾经年轻俊朗的脸经历过岁月的流逝也变的沧桑,只是那双眼睛,竟全是果决,且带有一丝狠戾,仿佛此刻不是进行游戏,而是在捕捉猎物。
      随后,屏气凝神,在众人的眼睛下将一支支箭矢准确无误的投入壶中,只剩下一支,若是中了,却和赋衡难分胜负。
      众人因好奇围上来观看,但到了此刻,他们的唯恐天下不乱之心生出,究竟鹿死谁手,那林赋衡和谢相会不会心生芥蒂。
      沈修徳看着眼前的光景,干瞪着眼睛,甚是惊讶,拉了拉赋衡的衣袖,赋衡全然未能察觉,只全身僵硬的杵在那,有些肤浅之人只当赋衡是自视甚高,因受不了别人和他不分伯仲才变的呆呆愣愣。
      赋衡却是在想谢戈绝非一时兴起,看他的气势卯足劲儿要拿个第一,自己倒不是惦记着皇上的奖赏,只是不明白谢戈已出将入相,他还想要什么。
      张远之见此情此景,心中已有了胜负之分,带着欣赏的目光从头到脚打量了赋衡一番,信步回到座位上。
      大家的目光在谢戈手中最后一支箭上一刻也不曾离开,终于,那支箭矢离开了谢戈修长如枯槁的手指,就在大家以为那箭似平常一样落在壶中时,箭头却直直的垂落在壶中任意一支箭尾中心,不曾停滞,连贯且势如破竹的从中间劈开,一劈到底,成了两半,而那最后一支箭矢毫无破损,威赫赫的挺立在壶中,箭尾的羽翎被大殿里不知何处吹进的夜风扇动了两下。
      众人皆惊讶不已,谢戈好似平常一样从发呆的太监手里拿过外袍穿好退出人群。
      再不必说,第一名,当属———谢戈。
      惊讶的众人在鼓掌声中回过神来。
      凌景深已然下了高台,边鼓掌边夸赞道:“谢相,果然风采不减当年,宝刀未老,好。”
      谢戈闻言,谦逊道:“陛下过誉了,老臣只是被勾的一时技痒,献丑了。”
      赋衡一时恍惚,此时,谢戈似一往的沉着内敛,谦和有礼,老气横秋,和刚才投壶时所散发的朝气蓬勃,肆意张扬,如同初出茅庐桀骜的少年一般的谢戈,简直判若两人。
      众人也纷纷围着皇帝和谢戈,为了自己的高官厚禄,把投壶这件事夸的惊天动地。
      “这老东西,还真的有两把刷子。”
      沈修徳这句话内含褒义,却着实不雅,赋衡与瑾檀二人瞥了沈修徳一脸的痞相,赋衡主动凑了上去,满脸堆笑拍马屁说:“早知丞相如此神威,下官高低不敢在您面前出丑,丞相真是老当益壮,其身姿如峭壁松柏,谦逊如虚心竹节,神采如秋菊冬梅,胸怀似江海浩荡,壮志犹如长空苍鹰,真真是我等晚辈学子之楷模。”
      说罢,众人惊呼,竟不知素日方端雅正,寡言少语的林大人也能说出这般奉承言语,竟说的这般清雅脱俗。即便知道是奉承话,却还是让人不禁喜欢。
      刚才以为赋衡会对谢戈抢风头心生不忿的人又说
      “林大人谦虚了。”
      “是啊,林大人年轻有为,聪明好学,真乃国之栋梁啊。”
      瑾檀以为赋衡只因浅枫而故意讨好谢相,不免感慨,“他对枫姐姐当真用情极深!”,语气中有两分酸涩,三分落寞,五分羡慕。
      沈修徳对着赋衡竖起大拇指:“我平日真是小看你了!”
      赋衡用手肘暗暗戳了他一下。
      谢戈一怔,心中甚慌,扫了一眼凌景深,却是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急忙与赋衡道:“林大人切莫这么说,老朽已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谢戈转身拱手对凌景深笑道:“只是趁此机会,想向圣上讨个奖赏。”
      此刻,金全朗声笑道:“丞相大人,也是童心未泯,啊,哈哈哈……”
      刚才还针锋相对的朝堂,此刻又变得一堂和气,欢声笑语。
      凌景深也随之笑道:“君无戏言,谢相,说吧,想要什么奖赏。”

      谢戈心下觉的当着众人的面有些不妥,便说:“微臣要说的事,只怕在这里不太合适。”
      凌景深负手而立,挺直腰背,笑道:“爱卿只管说便是,哪个要有异议,就让他把壶中的箭全都给朕吞下去,……哈哈哈。”
      谢戈才道:“微臣上了年纪,膝下只有一爱女,已至婚龄,尚未出阁,老臣不求未来贤婿大富大贵,只求人品端正,胸怀大志,在老臣死后可以让小女有个依靠,然臣品择良久,此人可值小女托付终身。”
      赋衡不禁蹙眉,狐疑的注视着谢戈,难道他只是为了这个?又有一丝苦涩涌上心头,哽在喉咙。
      闻谢戈此言,瑾檀不由自主看向赋衡,“浅枫姐姐终于得到自己的幸福了,他们二人当真般配。”高兴之余却还有另一种情绪。
      凌景深道:“此人是谁,丞相快快道来。”
      谢戈说:“说起此人,陛下并不陌生,他就是当今兵部尚书,林赋衡。”
      惊闻此言,众人纷纷向后望去,只见赋衡呆若木鸡,别人都当他是过分欢喜,只见脸上却无半分喜色,只是苍白,到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
      赋衡只觉得像被一块从天而降的大石头砸中,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嘴里说着什么,自己却听不见,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不得动弹。
      心思细腻的瑾檀发现了赋衡的奇怪之处,上前轻声唤道:“林大人,林大人。”用手轻轻碰了下他的肩膀,赋衡方回过神来,瑾檀道:“林大人这是怎么了,……你,没事吧。”
      沈修徳道:“他啊,是高兴傻了……”
      瑾檀却是不信,一个惊喜过望的人怎会沁出细密的汗珠。
      谢戈不知赋衡是何态度,回头一瞧,转过身“扑通”跪下来:“求皇上恩准,老臣房族中人渐渐凋零,若有一日老臣撒手西去,无人给小女做主,求皇上赏了臣吧。”
      浅紫色衣纱轻柔飘过,瞬间觉得那道身影如同被风吹落的孤芳,连带起的那阵幽香和丝绸的柔滑似乎还流连在如刀裁的鬓角处,赋衡悄悄向四周看去,已不见瑾檀公主…………

      这时,赋衡听到皇帝传他上前,赋衡硬着头皮走上去跪下,未等凌景深开口时,他却急忙先道:“陛下,万万不可,微臣出身寒门,配不上谢家千金,何况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也,且微臣父母已不在人世,这些事还是晚点再说吧。”
      凌景深道:“林爱卿切勿妄自菲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何况爱卿凭一身才学从寒门跃进龙门,武艺非凡,乃大器也。也不必纠结父母之命,难道天子还不能作这个主吗,嗯?”。
      天子的不怒自威令赋衡心惊,那轻晃龙袍下摆栩栩如生的金龙在提醒他,他所跪之人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天子,稍有不慎,便将你从云端处踹下泥潭。
      赋衡作揖道:“陛下,微臣绝无此意,天下子民皆是陛下的子民,微臣一身显赫皆来自于陛下,陛下可谓是臣的再生父母。”
      凌景深忽的开口笑道:“爱卿平身吧。”并伸出一只手作搀扶状。
      凌景深手抚下巴短须说:“爱卿既事业有成,也早该成家立室,你的父母才能含笑九泉呐,何况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卿应以族运兴旺为重,仁,义,礼,智,信世代传家,再谈功名世勋,何况谢相的丫头才貌性情当数第一,你们二人倒是般配,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明日朕就下旨。”
      赋衡还想说什么时,被谢戈抢先道:“谢皇上隆恩。”
      “恭喜林大人”
      “恭喜丞相大人”
      “林大人,恭喜恭喜”
      顾礼和赵义文也一同祝贺赋衡。
      赋衡耳畔嗡嗡作响,脑中一片混乱,这可如何是好。
      “苏协世子到。”
      这道尖细的嗓音引得众人朝大殿门口望去,
      刚才祝贺声戛然而止。
      皇帝回到龙椅上后,众臣也都重新落座。
      苏协双手平放在胸前,矩步方行,一丝不苟,足以看出他的谨小慎微,不敢出任何差错。他身穿月牙白长袍,金线镶边,既儒雅又端庄。
      等他走到殿中央时,所有人的眼光都在苏协双手呈着那黄褐色信封上。
      凌景深狐疑的看着下跪行礼的苏协,隐约觉得他来迟的原因不简单……
      “平身。”
      “谢陛下。”
      凌景深故意不提苏协手上信封一事:“世侄,因何故来迟呢。”
      苏协道:“回陛下,微臣绝非有意辜负皇上圣恩,只因出府时,发生了件怪事。”
      怪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天下的怪事都找上他了,自从苏协来过赋衡府上后,他便对苏协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厌烦。
      凌景深道:“什么怪事,”
      苏协呈着信封的双手往前伸出,道:“就是这封被牢牢钉在书房门上的信,微臣来参加宫宴时,刚出书房,就发现这封信,微臣打开看后,惊恐不已,一时乱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待情绪平静后,便想着应该把它呈交陛下。”
      一旁的内侍低头哈腰的偷瞄了眼皇帝,有眼力的接过苏协手中的那封信递给皇帝眼前。
      凌景深拿起一看,信封上被刺穿了一个洞,应该就是送信之人用利器戳穿钉在门上的。
      凌景深手触到一块比较硬的物件,将信封里的物件倒在案上,有一枚银色飞镖,凌景深怕镖上有毒,用手帕捏起那枚飞镖,反复看了一遍,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便放到案上。
      又从信封里抽出信纸,打开后是潦草的草书。
      “吾乃草莽,恭请圣安,因难见天颜,故借世子协之手,将此书上达天听,望陛下正国法,安民心。草民万死忠谏,叩上………………”
      文武百官从刚才在苏协身上的视线又转移到皇帝身上,因为从一开始大家的注意力就在苏协手上的褐色信封。要不然谁会在意一个瓮中之鳖的软弱书生。
      凌景深将信纸放下,露出一张眼神寒而不冰,悲而不伤,愤而不怒的脸,赋衡看到帝王的冷酷却又更像悲悯。
      凌景深若无其事的呵呵笑道:“世侄年少初涉人世,又身居高位,难免受到无胆鼠辈的骚扰,世侄受惊了,朕会派人加强戒备,快入席吧。”
      苏协弓着腰一愣不解其意的抬头看向皇帝,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包含着警告的精锐目光,虽满脸笑意,却依然让苏协觉得森然。
      苏协匆匆入席,正襟危坐,只稍一会儿,却见大臣们东张西望,不知是谁不懂礼数在大殿上睡着了,寻着打呼声最后看向了高高在上的———天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枉读书徒将荒唐冠圣贤名,无怪乎王侯将相爱幼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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