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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猎手 ...

  •   小二哥愣了一愣,方才苦笑着答话,只是似乎也被她现在表现出的温暖柔和感所浸染,说话也亲切实在了一些,倒真的像是两个人闲聊些家常了。
      “咱这种小卒子,大东家哪记得咱,话都没说过几句,承蒙掌柜的一直愿意给口饭罢了,哪还敢挑三拣四。”
      辛迪又似乎随意地应和了几句,问了些南京的风土人情,方拎起对方备好的酒瓶回去了。
      夜有些深了,辛迪拔开酒瓶的瓶塞,一个人悠游自在的在大街上走着。
      这次的钓手颇为急躁,辛迪从这条边上商店开始渐次打烊的街道一路转到了临近正热闹起来的红灯街,一路左逛右逛,时而消失在人群中时而又出现,还时不时突然就扎进一个还未放下板的店去看看。当她走出这条充满着脂粉味的街道,辛迪手中的酒也喝了大半了。
      她突然脚下一转,进入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
      老鼠们赶紧也跟了上去。
      鹿人假往地上恶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他是第一次做这个活,他原来也是一个大少爷,家中世代经商颇有些财力,这才供的起好师傅教他去学武,只是他作为家中独子,父亲又常年在外,不免有些大少爷脾气,既不愿去拜那些名门花大价钱受苦,在家练习也常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虽然天资根骨悟性都不差也只是混了个三流中的顶流。后来父亲跟着跑的一趟颇为重要的大货翻了船,于是父亲没有了,家业也没有了,一堆奇怪的债主却找了上门来,母亲被逼的上了吊,他也不得不告别大少爷的生活。他以自己和还留在手中的一些家传产业投奔了师傅所在的帮派,第二天就把之前吃相最难看闹得最厉害的五家债主中最好欺负的两家的家主也逼得上了吊。
      只是虽然许多债主都消失了,债自然也就不用还了,但他还是不得不把全部的家业与财产,不管是他之前死撑着没给任何人的还是一些债主或父亲的合作伙伴又吐出来了的,都‘贡献’给了帮派。
      他时不时也会痛恨,也会后悔,不恨其它的,只是恨自己当初怎么练武就不更认真一点?不然即使父亲没了,对方也未必敢欺上门来——在这里有真功夫的人走到哪里都是受人‘尊敬’的,自会有钱送过来,就好像人当了官,或者成了个‘名士’,就会有人请他吃酒给他送钱一样。
      如果他武功能再高点,只要达到他师傅的水平,那他也能拿一条‘带子’,当个管事的,而不是这种被扔出来干脏活随时会被抛弃的小卒子。
      他瞪了同行的几个傻蛋一眼,让其中几个武功不怎么样的赶紧绕去小巷的另一边堵着并望好风,又带着几个武功还可以的轻飘飘的一蹬就上了墙(这是他当大少爷时练就的偷溜出去玩的手艺,在他之后的小卒生涯中帮了他颇多)——这几个人中还属他武功和威望最高。罩了件夜行衣偷偷在房顶上趴着继续跟着,准备着动手。
      鹿人假不喜欢这个活,不仅因为这是个‘小活’,没多少油水,还因为绑架女人这种事怎么都不太光彩,而他还做着在派内向上爬成真正的大人物光宗耀祖的梦,要是以后真成了个大人物,以往帮派里杀人放火都没什么可说的,但绑架女子,哪怕是一个有点武艺的女子也是个足够被拿出来耻笑的话题。
      少女就在这巷子里走着,今日的月光不怎么亮,地上只有一个极淡的影子,黑色半长发柔和地垂落,额前的许久未修理后有些长了刚刚过眉的斜刘海也认真的呆在原地,并不乱摇晃,掩映着的同时也并不阻碍视线。满巷子都只有她轻轻的清脆的金属靴产生的脚步声回响着。
      鹿人假一路盯着她,顺便也欣赏着对方的背影,他觉得对方的背影比正面更有魅力,正面面对她那冰雕般的脸庞与神情不知为何总让人感觉有点瘆人。
      他逐渐有些兴奋起来了,一种捕猎的愉快在他心底悄悄升起,他之前多次差点跟丢对方的挫败感更是加重了此刻的愉悦。
      只是,当少女经过一个院门时,院门高大的石柱挡住了月光与她的身形,接着,一晃眼,她就不见了。
      鹿人假急的差点跳起来,好在他还是稳住了,将自己继续藏在黑暗里眼神四处转着搜查着,寻找那个身影。
      人呢?!刚刚还在呢!那院子也是锁的啊!
      他不敢想象自己任务失败回堂里的情景,观赏任务失败的倒霉蛋与废物被骂甚至行刑惩罚一直是他在派内无趣生活的最大消遣。他很不愿意自己也成为被围观的一员。
      他深吸一口气,悄悄将身子伸长一点,头也小心的探出了一点屋檐,一寸一寸的查探着她消失的地方。
      这是个很冒险的举动,他心里也实在捏了一把汗,这使得他更加容易被发现,即使那个姑娘观起来武功似乎不是很高,也不出名,但就这个角度和距离只要对方在下方对着他打出一排暗器就够他好受的了。
      可就是这时,他耳后突然有微风飘过,就好像风专门对着他耳后吹气。
      意识到怎么回事的他立刻毛骨悚然!
      风变得热了一点,同时传来的还有刻意做的清脆的女声。
      “你是在找我吗?!”
      鹿人假意识还没回笼时就已经反手往根据风推出的心脏的方向劈了一刀过去!
      声音还没完全落地,鹿人假的刀已经彻底入肉,发出‘噗呲’的声音。根据这个手感与声音,他判断出是避过肋骨切到了脏器,并且应该在对方体内造成了大出血。
      鹿人假的刀并不很长,他挥的时候又太用力,所以很快刀身就全部没入,他的手也因此隔着泊泊流出的黏腻鲜血触碰到了对方的躯体。
      不对!
      这不是少女的躯体!
      他刚有些想稍微放松下来的躯体瞬间比刚才还紧绷起来,他手扒着屋檐的边线一用力将身体转了过来——他知道背对敌人逃跑等于送死。同时紧接着脚一用力就想把自己坠下去。
      可是他被拽住了。
      邻家烟囱挡着的连月色都不愿光顾的屋顶的阴暗处,少女那黑沉沉的瞳孔居然能看得很清,可能那深潭底下也是藏着细碎难见的光的吧,又或者是人的瞳孔其实就是一种和玻璃或一样擅于反光而不是吸光的物质?
      但看得更清楚的是对方伸出的手,如上好的素瓷般白净在月光下反着光的手,随意轻松的勾住了他的衣领,使他别说坠下去了简直整个人都被拉得要往那边倒过去。
      可对方表情平平淡淡,一点也看不出是使出了这么大力气的样子。
      “啊,他死了。”少女表情平淡的说道,甚至完全不打算看一眼那个隔在两人中间的那被鹿人假捅穿了胸膛的倒霉鬼。
      倒霉鬼身上的血正不断的落到屋顶上,血落的声音伴着给这个场景增添了几分诡异。他表情停留在刚开始惊讶的一会,显然没想到会这样被队友痛击而死,因而还有几分怨毒的瞪着鹿人假。
      “没关系么?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少女继续语气平静的说道,她身后的屋顶,横七竖八倒了一堆人。
      鹿人假感觉自己身上肯定起了一堆的鸡皮疙瘩,他从未遇到过这么诡异的事,他曾以为这种场景只会出现在那些武林间流传的怪谈奇谈里。
      他本应该全力想怎么脱身的,他也不是个容易放弃的人,但他现在不知为何却完全没有这个想法,而是脑海被这个过分刺激而不真实的场景激的一片空白,只是怔着看着对方配合着,等待着。
      “话说——”少女稍稍向他俯下身,同时手指将他勾得更近了一些,她的几根手指沿着他的脸勾了他的几根头发,将他的脸掰得更近,这点触碰就让他紧张得颤抖了下,脑海愈发空白。
      “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这个‘你们’让他稍稍清醒了点,虽然他依然透不过气,也完全不敢大声呼吸。
      “我——”他本能地乖顺的想答话,却发现喉咙干的厉害,而且空白的大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们——,是堂主派我们来,让我们寻机弄晕了姑娘,完好的劫到一处宅子里去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在做梦——。
      空白的大脑想不出什么修饰的词汇,他也不敢拖延,只好乖觉又机械地说道,可总堂那些对付叛徒的刑罚又一样样开始在他眼前晃悠。
      但看着面前人面无表情的精致眉眼,他又觉得那些也都不算什么,他内心深处有一种直觉,面前此人的恐怖必远甚于堂中刑罚。
      ——如果对方同意,离开前就把那些家伙都杀了,再做些伤,应该就能混过去了。
      ——可是她会同意我这么做吗?不——虽然目前似乎不打算杀我的样子,她会放我走吗?
      ——其实也没有很想回去,但这种事其实完全不能由我决定吧.....
      ——这里实际本来就没有什么我能决定的事......哪怕是我自己的结局.....
      混乱空白的脑海下,几条居然颇有逻辑的想法一一划过,又从人们甚少意识感觉到的深海处浮到了表面上来。
      少女看起来并没有怎么生气,她有时会给人感觉好像根本没有生气这种情绪一样。
      “这样啊,那那处宅子在哪?”她只是继续问道。
      鹿人假渐渐稍稍冷静了些,好像将该想的已经完全想清楚了给了他一点勇气。
      “我——”他还是有些口干,“可以带姑娘去。那地很偏,口头很难说清楚,或者我画图给姑娘也行。”
      “是在城西吗?这里过去两条短街的地方?”
      “是——”
      “你,挺好。”她放开他的衣领,给了他一个极浅淡依旧冷漠的微笑,不知怎么的右手一挥,房顶上横七竖八倒着的人全都飙出鲜血来,尸首分离,只是她身上却一滴血也没溅到,反而是隔着一个她的他身上溅到了不少。
      他的心猛地跳到嗓子眼,却又很快彻底放了下去。
      “黑虎堂?”她露出一个奇怪的笑,指了指他和已死去的几人,又指了指小巷的另一头,“银钩赌坊?”
      “姑娘神机妙算——”他吐出一口气。这是完全承认了。
      “那你就这样回去吧~”辛迪笑眯眯地看着他,“我今天没兴致去那个宅子或那个赌坊找他,你不妨让他,还有正在巷子那边等你出来的师傅意识到这一点。”
      鹿人假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下,被欺骗当做不重要的弃子的怒火烧了上来,烧的他喉咙发疼,不过他很快让那火表面上熄了下去。
      而辛迪转身下了屋檐,融化消失在夜色里,到了她所住客栈在的另一条大街上,继续边慢悠悠的喝酒边向客栈逛去。
      夜色中,鹿人假长出了一口气,他表情苍白而暗含狰狞,闭过眼狠心用被辛迪用完后随意扔下的曾经的同伴的剑在胸口划了一道不太深却狭长狰狞的伤口。剑从手中掉落,他捂着胸口让自己从屋檐上坠了下去,接着向他之前命人堵着的小巷另一头狂命奔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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