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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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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手术,傅柏盛冲了个澡,头发还带着些许潮湿,他敲了敲病房门,打断了病室里尊老爱幼的温馨画面。
任易惊讶:“傅医生。”他沾了一手的苹果汁,一时又找不到纸擦,只好端着两只手,十分滑稽。
傅柏盛顺手从隔壁床的床头柜上抽了几张纸递给任易,垂头看了看他的脚,还处于急性的水肿期,所以看起来还是很吓人:“安排了明天下午的手术。”
任易擦手的动作一顿,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将纸巾揉成一团,在手心来回滚动:“哦,那我要准备什么吗?”
病房里住了两位病人,靠窗那位老爷子住院经验丰富,各类生活用品整整齐齐地码在柜子上,甚至还自带了一个简易的折叠床,不难看出晚上是有人陪护的。再看看任意,一袋苹果,一个一次性的杯子,可能还是从护士站拿的,完全看不出有人照顾的模样。傅柏盛诚恳地建议:“你准备个人照顾吧。”
任易老家在外地,他自己一个人在这打拼,早就适应了,没想到乍一听医生这句话,他还是觉得有点鼻酸,讷讷地点头:“哦,好。”
傅柏盛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六点了,再不回去就该挨催了,又跟任易仔细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就走了。
任易翻了翻通讯录里几十个电话,不知道要打给谁,父母远在老家,身体又不好,何必让他们来回奔波;陈志这两天肯定闲不了,自己就不添乱了……来回看了几遍,终于定住一个名字,不动了,踌躇许久,才按下通话键。
电话响了不过三声,就被人接起。
任易挠挠头发,挠挠脸,又挠挠床单,才说话,语气软软的:“小队长,你报恩的机会来了。”
第二天,天空才刚刚泛出点白光,太阳还没露出它光秃秃的脑门。
骨科,607病房已经是灯光大亮了,两位病人及一位陪护均被吵醒,任易揉了揉快被灯光刺瞎了的眼睛,用手遮挡了一下,但很快就被人抓住,扒拉开,他又皱着眉偏头去躲,又被人掰正了。
“任易!”嗓门之大,让全病房的人都恨不得捂住耳朵。
任易一只手被抓住,没办法行动,被折腾得只好睁开眼,眼前人又高又壮,目测180往上,即便穿着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也能看出肌肉饱满,身材一流。
“队长。”任易用气音说。
队长徐鹏鸿找了个凳子坐下,一手撩起帽子,露出紧贴头皮的板寸,他拿着帽子扇了扇:“你小子,怎么又受伤了?”
任易干脆坐了起来,给他递了瓶昨晚上吃外卖剩下的矿泉水,探头就看见老爷子不满的眼神,他连忙扯着徐鹏鸿的领子,将这人的脑袋压低了些,凑过去说:“你声音小点,这里是医院,你看隔壁床的都被你吵醒了,人家都80多了,你能不能尊老爱幼一点?”
徐鹏鸿昨晚接了任易的电话就打了请假条,天没亮便起床赶了过来,他在消防队里大嗓门惯了,接触的也是一群糙老爷们,没什么细腻心思,一心只担心任易去了,这会儿一经提醒也觉得自己太过张扬了,忙回头冲对床咧嘴一笑,说:“对不住,对不住。”
老爷子哼了一声,翻了身。
任易行动不便,要不然早推着徐鹏鸿出去了。
好在徐鹏鸿之后还算收敛,他只背了个背包过来,里面装了几套换洗的衣物和洗漱用品,还带了存了自己多年积蓄的银行卡,就等着接济自己小兄弟。
他轻手轻脚地把包塞进了壁柜里,揉了揉肩膀,问:“你做手术要几天恢复啊?我只能请五天假啊。”
任易除了知道自己今天做手术外,其他一无所知,所以面对徐鹏鸿的问题,他也显得很迷茫:“应该够了吧。”
徐鹏鸿一阵无语,说:“算了,我等下问医生吧。”然后又问起了受伤的经过,知道任易是被三人围殴至此后,又好气又好笑,手上痒痒,想拍他脑袋,但看到包得严实的伤口,只好退而求其次狠拍了他肩膀一下:“我有没有教过你,每一次见义勇为的前提是保证自身安全?”
任易进入消防队后,一直是队里最小的,很受其他人的照顾,特别是徐小队长,简直把他当亲弟弟一样对待,在所有人都认为消防员是无所不能的时候,他告诉自己,要记得保护好自己,要爱护自己。
但,如果每次都能考虑的那么全面,那就没有“冲动”这个词了。
任易顺从地点头说:“我知道了,下次不会啦。”嗯,下次还会。
徐鹏鸿一眼就看出这小子的阳奉阴违,但又无可奈何,这话儿放他自己身上他都做不到,怜惜地拍了拍任易的肩膀,说:“早餐想吃啥,我给你买去。”
任易昨晚叫了份清粥外卖,肚子里已经没什么油水了,一听有吃的,马上馋了:“我要吃牛肉饼,要吃炸酱面,还要米糕。”
半小时之后,任易如愿吃到了自己点的东西,徐鹏鸿还十分高效地买了毛巾、牙刷一类日常用品,他把东西一一放好,说:“你把家里钥匙给我,我去给你拿几套衣服。”
任易吃饱喝足,揉揉鼓起来的肚子,觉得这两天的痛苦在这一刻已经完全消散了。他拿起手机,给陈志拨通了电话,边回徐鹏鸿说:“不用,我找人带过来吧。”
时过八点,医生陆续到病房查房。
傅柏盛查看了老爷子的情况后,就叫上任易和徐鹏鸿去办公室进行常规的术前谈话。这还是任易住院后第一次来医生办公室,办公室很大,靠着墙一圈并排摆放着七八台电脑,另一墙靠着两个资料柜,里面整齐地码着给中资料,资料柜旁挂着几面锦旗,竟然大多数都是感谢傅医生的。
怪不得他不稀罕锦旗呢,任易想。
傅柏盛正坐在会议桌的一边,徐鹏鸿推着任易往那去。
桌子上放着任易的病历资料,和一些手术需要签字的东西,徐鹏鸿看了几眼,有些看不懂,本来还觉得是个小手术,但是一开始就被这架势吓住了,禁不住就紧张了起来,还没等傅柏盛开口,一嗓子就嚎了出来:“医生,请一定尽力啊。”
傅柏盛见怪不怪,有些人太过担心手术结果就会如此,但是任易缺觉得羞得不行,他扯了扯徐鹏鸿的手,小声说:“你别这么夸张好不好?”
徐鹏鸿可不觉得自己夸张,他只要一想到以前天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弟弟躺在冷冰冰的手术台上,父母不在、亲属不在,虽然有他这个大哥照顾,但是心里上的空洞不是靠他一个人就可以填满的,更觉心酸。他甩开任易的手,继续对傅柏盛说道:“我这个弟弟,家里穷啊,把他养得磕磕碰碰的,吃了很多苦,你别看他现在人模人样的,小时后就是没人疼的小野狗啊,所以,医生,你一定好好治啊,要不然瘸了腿,他可怎么养活自己啊。”
任易在一旁听得呆若木鸡,徐鹏鸿嘴里的人是谁?是自己吗?
傅柏盛倒也没想到小瘸子竟然经历挺惨的,他的眼神从眼前喋喋不休的人滑到了身后人的脸上,那人脸袋都红了,可能是热的,他站起身,把空调调低了两度,然后问:“你是患者的……”
徐鹏鸿:“大哥。”
任易:“队长。”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傅柏盛挑了下眉:“是有血缘关系的……大哥吗?”
他只是单纯的询问一下,有些术前同意书还是由家属签署比较好。徐鹏鸿沉痛地说:“虽然没有血缘,但是我和任易的关系比亲兄弟还亲。”
傅柏盛点头表示理解,然后让他把任易推倒前面来,开始进行一些术前谈话。
手术很简单,切开骨折部位进行内固定,一般来说采取的是钢板,难的是可能出现的手术并发症以及术后的康复,比如早期不能下床活动,已经后期的功能锻炼等等,这些就都不是以天为单位了,而是以月为单位,需要病人极大的毅力和耐心。傅柏盛把常规的手术风险说完,抬头问:“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问题就签字吧。”
作为医生,傅柏盛把所以可能出现的情况都跟任易说清楚了,但是在任易的角度,一下子接收这么多手术失败或者恢复不良的后果,感觉有点害怕,他拿着笔在指定位置写下了“任”字,然后停住了,他眨眨眼,看着傅医生,小心地问:“今天下午的手术,是你来做吗?”这是任易昨天的问题,但傅柏盛一直没回答,这让他一直有些惴惴不安。
傅柏盛用手撑着脸,是理所当然的语气:“不然呢?你以为为什么我会在这里给你进行术前谈话?”
也不是多重要的承诺,但任易就是心里一松,感觉手术也不是很可怕嘛,他拿起笔,把自己的名字补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