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玉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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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伙，这地上真有名堂。三人蹲于地上摸索，发觉有几处石块泛着淡淡的绿光。它们隐藏在石缝间，不声不响，极易被人忽视。
白雎细指覆于石面，轻轻扫去石块上的淤泥尘土，绿光愈发夺目耀眼。
“是翡翠。”
她轻喃着，欲将石块从夹缝中解救出来。越是触及玉石表面，越是感觉到玉石的不平静，像极了战场上千军万马呼啸而来时震动的地面。这翡翠下面怕是有暗流涌动。
“都别动。”
喝令下，苏遒悬于空中的手臂僵住，胡黑以微不可察之势皱了皱眉。
“下面极有可能是泉眼。”
若真如此，翡翠一取，泉水涌出，将会浸没石室。
胡黑悄悄地在心里计算着，按泉水涌出的速度，将翡翠视为开水阀门，一二三四…统共十块翡翠，则为十个入水口。此间目测尚无出水口，预计…
“别算数学题了。”白雎猜到少年所思所想，伸手扯动他的浅色衣摆，力道之大险些撕裂开来，“马上就日出了。”
一日出，无论凿不凿石块，水都会漫上来。
“禀告小姐，属下发现翡翠可移动。”
思绪被打断，来不及细思，迎呼声而上。
往每块玉石后方的石面一敲，发出的不是闷哼，是轻脆的声响，石面下方定是空的。玉石同石面的衔接处还残留些许水渍，光滑平整。
“啧，好烫。”
这石面带着的，不是应有的冰凉。
“糟了。”
玉石在三人的眼皮下，被石面挤压着，一点点往里缩。股股清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源源不断地淌出。
“快抠翡翠！”
三人手忙脚乱地拔着玉石，胡黑无意间碰到了发热的石板，疼得直咧嘴。
“不行啊，小姐，它…缩得太快了。”
三人只有三双手，奈何不了十块玉石。缺口处，积压了一夜的温泉咕噜咕噜冒出，霸道地宣誓着领域主权。
“青姑娘，日子虽不好过也莫要想不开啊。”
听见粗哑的声音，青冽一回头。原来是村长，后面还跟着他家老太婆。
“村长，这大半夜的，您怎么来了？”
“孩子他娘见姑娘许久没回村了，这几日一回来就在这井口晃悠，很是不放心。这不，好在我俩来了，不然姑娘就白白丢了性命。”
“青姑娘啊，有什么难处跟咱俩说说，兴许还能帮上点忙，别不好意思。”
青冽被他们一句两句说得哭笑不得，又不好拂了村民的好意，苦苦思索着。
天边霞光初露，破了这浓浓夜色。
青冽瞥见光亮，一时有些捉急：
“我朋友在下面。”
被青冽惦记着的井下正人焦头烂额，玉石越缩越进去，抱薪救火大皆燃。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胡黑环顾四周，目光凝聚在了卦象上。这卦象采用的石条果真冰凉冰凉的，兴许可以给石板物理降温。
“白小姐，劳驾搭把手。”
“何事？”
“再给它一拳。”
还是那熟悉的看白痴的眼神：
“地上有石条。”
“不够。”
“胡公子可以自己试一试。”
少年神色淡然，似有些惋惜：
“我力道不够大。”
白雎一甩头，冲蹲在玉石边的人影大喊：
“苏遒！”
“在，小姐。”
“给胡公子帮忙。”
“是。”
这苏遒老实巴交地砸向卦象，卦象没掉落，倒转动了起来。
“咔—” 机关一开，卦象撤去，露出洞口。
“哗啦—”又一波水加入石室的狂欢。
“……”
胡黑一愣，这情况自己完全没想到。
白雎伸手接小瀑布，水珠顺手臂滑落，冰凉刺骨：
“这水是凉的。”
引水流灌在石板上，水汽蒸发，青烟缭绕，宛若云间。
热度消退，石板渐松，也将那些玉石吐了出来。温泉被再度压制。
胡黑一瞟，浸没在水中玉石中夹杂着红光。定睛一看，为红印字迹。远远望去，其余玉石发出的绿光中亦泛着或红或黑光亮。
这玉石怕是另有玄机。
水流已止住，那两人泡在及膝的水中喘着粗气。
见少年又在折腾翡翠，白雎吓了一跳。
“你干嘛？”
“这翡翠怕是另有用处，我欲将其取出。”
“泉水会涌出。”
“我知道。”
“禀小姐，石壁结界已破，可以出去了。”
听到此言，胡黑依旧不为所动。
白雎见此，正欲先行离开，又于心不忍。再度蹲下，招呼来苏遒，帮忙凿玉石。
玉石没有了石板压制，取出易如反掌。
“走！”
最后一块玉石滚入已被泉水浸麻的手心。此刻水流已及胸部，人在水压下难行。
“快。”
手臂被拽着，漆黑的衣角急急引着来时归途。皮糙肉厚的苏遒也紧随其后，游走在石壁间。空气稀薄，石壁挤压得胸口几乎喘不上气。
终是，到了。目光迷离，扑向那水桶。
刚及井口，阳光晃眼，胡黑冲那虚化的光影颔首作揖：
“多谢青姑娘。”
不料，应答的却是低沉的嗓音：
“小子，下面可还有人。”
“有。”
那光影渐渐清晰，却是年逾四旬的中年大汉。呃，胡黑轻咳以掩饰尴尬。
“给。”
初晨的阳光晒得万物尽是暖意，白雎将玉石递给蹲在草堆里的少年。少年将玉石分成了两拨，左右捣鼓着。
“胡公子收集这些玉石做什么？”
“上面有字。”
字？白雎随手拾起一块玉石。这翡翠里只有些天然形成的不规则纹路，形似小孩子的涂鸦，根本瞧不出什么。
见那双丹凤眼瞪得圆滚，咕噜地直打转。看来白小姐是睁眼瞎。
“在这里。”
胡黑俯身凑近，比划这。指尖相擦，尚留余温。少女眼皮微垂，睫毛抖动，像双蝶戏于花间。
那圈出的范围内分明什么都没有。眼睛盯得有些泛花。
见白雎神情困惑，胡黑也察觉到些许不对劲之处。他拽过身上仍滴着水的苏遒，指着玉石问道：
“你可看见上面是什么字？”
“没字啊。”
苏遒用力揉了揉眼睛，不解地应答。
玉石上由红漆染上的“兵”字在微光折射下直映入眼帘，分明就是象棋中的棋子。奇怪的是，他们都看不见。
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先前所处的地域不同而造成的身体差异导致他们对色泽不敏感？还是更玄地说，这是自身的一种能力设定？
井中初次出现异动又恰好是在自己的抵达这个世界不久后，真的有这么凑巧的事，还是有什么任务在等待自己。
愈是深思，愈发不得其解，头发都愁掉了些。
“村夫人请吃饭，快来啊。”
青冽见大家都蹲在石头旁呆呆的，就拿了串烤肉在大家跟前晃了晃。
忙活了半天，早就腹中空空。白雎一把夺过，大嚼了起来。胡黑也饿得难受，在村长一家的热情邀请下不再推辞。
焖黄鸡，烧白酒…一桌子的好酒好菜，让众人皆饱餐一顿。
“青姐，你日后可有安排？”
“当然是继续闯荡江湖啊。”
“想不想去小妹府上当保镖？”“青小姐，府上待遇可好了。”
“你府上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做客可以，做工还是算了。”
听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胡黑握着玉石，眼皮渐沉，不知不觉就合上了。
战火纷飞硝烟弥漫，洒了血的夕阳给此景添了几分狰狞。
“冲啊—”
士卒瞪着敌军的双眼布满血丝，一个个如同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魔。
长矛挑破胸膛，一波又一波的死士毫不畏惧地冲上前。缺了胳膊少了腿都无法阻止这群疯狂的人。
红黑双色调相互碰撞，混作一团杂色，野心勃勃地想要替代彼此。
万千如蝼蚁般的士卒冲破国界城池，啃噬着敌方君王的宝座，发了疯地想要抢个一亩三分地，向自己的君上家人证明自己。
然而，被遗弃于废墟中的骸骨无人问津，盔甲上的红缨被人马糟蹋得稀烂。相似的场景不断地上演，又是那般雷同的下场。无比残酷又现实。
一局终了，各个死尸在阳光的孕育下，变得眼神清澈，嬉笑如常。被除去记忆后的他们，忘却了屈辱，涅槃重生。
却又一次，倒在了敌军的围剿下。
同样的困局，身体在大脑不知情的情况下，一遍又一遍，饱受折磨。灵魂，在不知不觉中碎裂。
一块由他们的碎灵汇聚而成的玉棋，在无声中泣诉着可悲的命运。
“醒醒，该出发了。”
入鼻的清香将梦境中的血腥气一扫而去，拉起了溺水的梦魇少年。
梦境中的光影，真实得让自己的躯体止不住地发颤。胡黑内心积压了情绪，隐而不发。
“我方新军师如何了？”
店中掩面的来客四下挑拣着，向庄店家递过手中卷轴。
“先生放心，一切已安排妥当。”
庄店家接起卷轴，垂眸整理，一副自然的神情。
“一有情况及时禀报。”
沉稳的声音自面纱下流露出，叮嘱着佝偻的老头。
“是。”
“胡兄，别无精打采的了，小弟晚上请你吃大餐。”
苏遒见不得一团死气，用手肘捅了捅颓丧的少年。
“还是算了。”
梦境中浓烈的色彩让自己的胃翻江倒海，那提得起什么兴致。
一行人辞别了村民，打道回府。
途经密林，笛声悠悠萦绕，忽疾忽徐，忽高忽低。夹杂着击筑声应和，隐约间有唱词倾洪而出，气势豪迈，踌躇满志。胡黑默然沉寂。
身旁的行友一如既往的嬉笑攀谈，丝毫未曾察觉。聆听了片刻后，胡黑加快步子紧随众人，抛去了林中乐声。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玉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