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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破阵 ...

  •   最后一抹霞光消失在村头,月影愈加清晰明了。一行人沿着坑洼不平的泥路,追逐点点月光,一路摸索着。 “月上三竿”时,总算是到了那井口。
      路途这么远,怎么挑了个这时辰前来,也不懂早些在这里候着,天一黑就行动。胡黑无力吐槽,往洞口一张望,将手中火烛掷下。
      “你干嘛?”
      “照明。”
      白雎一脸看白痴的眼神道:
      “有风,早灭了。”
      果不其然,这烛光摇曳,光斑渐弱,不及井深一半,就灭去了。“啪”地一声撞击井底,胡黑不紧不慢悠悠道:
      “说明此井很深。”
      这口井的确是比寻常的井深上几分,有些古怪。按理说常人挖到一定深度不见冒水便会填坑另凿。青冽见二人望向自己,连忙解释:
      “听村里长者说,这是由十四五年前一位云游的方士亲手挖制而成。他当年挖的时候,说是做了些辟邪法阵,不让人旁观,挖好后没多久就离开了,这井也用没一两年就干枯了。”
      “下去看看吧。”
      白雎闻言,扯了扯系于井口的粗麻绳道。
      “好。” “不。”
      自己是被要挟而来,没必要冒险赔上性命。
      白雎白了他一眼,满是不屑:
      “当年猪八戒在悟空的吩咐下都能将尸体从井中驮出,公子莫非连悟能都不如?”
      “是戏弄,不是吩咐。”
      胡黑毫不吃这激将法,冷冷地抱臂立于井侧。
      “要不,我推公子一把?”
      胡黑不予理睬,一味地看她折腾井上晃动的木桶。
      岂料这天杀的,竟乘自己不备,给青冽递了个眼神。青冽毫不留情猛地一把将胡黑拍进桶里。
      “……”
      “咻—”
      白雎顺势松绳,再用力一拽,这水桶就悬在井中。青冽冲那黑漆漆的深井大喊:
      “胡公子,差不多到井底时喊一声,莫要弄伤自己。”
      这言语间的讽意在狭长的井中回荡,清晰且刺耳。
      自己被匆忙推下,手中的烛台早已滑落,眼前一片漆黑,哪知晓自己身在何处,距离井底几尺几寸?
      好在井上的人还算有点良心,并没打算将自己弄残废,这绳放得稳当。
      “当啷。”
      水桶触及井底,声响清脆。井上人听见,绳索霎时一松。
      手中绳索重量不久后便消失,白雎使劲一提,将水桶捞起,把麻绳递到青冽手心:
      “青姐,上面就交给你了。”
      见其颔首,一跃入桶,一拽下井。手持烛火,细查井壁。这井壁跟寻常石井的没什么两样,并无稀奇之处。
      猝不及防,桶沿被力一拉,白雎一趔趄,烛光扫过那张处事不惊的脸。眉角弯弯,深眸似潭,一脸白净毫不似军中将士。唇口紧闭,冷淡又无情。
      一声不吭的,看来是有些怨自己了。白雎也不介怀,起身将手中烛灯递给少年,自己另引一盏。
      胡黑眨巴眼,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明亮。这井中别有洞天,西面有条狭窄密道。
      也不知是挖井人犯懒还是日月侵蚀堆积,这道窄的,可同旅游景点的一线天相媲美。
      也难怪他们挑了这个时辰探井,想必是提前预料到井中难行,先将腹中食物消化得差不多以方便行动。
      既然人已经下来了,倒不如去探个究竟,归家时也好写写游记。
      逐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游走于石缝夹层。香气转浓,窜入鼻中,前面的人止步,空灵的声音在石道游荡。
      “前面有人。”
      人?是被卡住了吗?是死是活?有一声入耳:
      “苏遒。”
      胡黑手一颤,烛泪滴于石壁,化开,凝固。这名字,有几分耳熟。自己正前方被缕缕发丝遮蔽了视线,怎么也瞧不清那人。
      也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片刻之后就能够通行。经过刚刚那个人所处的地方,胡黑手上无意间勾了条细丝。石道越行越宽,眼前人影闪过时,胡黑已置身在光亮之下。
      抬手看向那挂在指尖的细丝,和自己腰上石牌的流苏别无二致。惊诧间一抬眸,便看到了那狼狈的身影。
      青袍已褪去,身披血色。衣角被凸出的石尖划破,耷拉在双臂上。狼狈归狼狈,那人瞧着可是精神抖擞。
      “如何?”
      “禀小姐,此地宽进严出,在下试了许久,迟迟无破解之法。”
      这又是什么情况,胡黑眉头紧锁,一脸苦大仇深。苏遒自然是早就看到他了,在小姐的示意下,礼貌地向他问好。
      胡黑用仅两个人可听见的声音,细细私语:
      “你混入高层了?”
      苏遒闻言,笑声爽朗,似要震碎石室。他极为用力地拍着胡黑的肩,差点叫胡黑背过气去。
      “什么高层,我本来就是小姐的部下,那是小姐诱你前来设下的局。”
      胡黑脸色一变,带着几分不解困惑:
      “那庄店家呢?”
      “不仅仅是他,所有书店店主都是小姐的人,当然,包括藏书阁。”
      苏遒顿了顿,伸手夺过胡黑手中石牌,
      “你看,这牌中有玄机。”
      他指尖向图腾中央的“楚汉”字印一按,霎时有小石块沉下,另有石块凸出,字现,为“将”。
      “这是将军府的专属石牌,高层人员才有,可见小姐极为器重胡兄。”
      好些个尽职尽责的群众演员。胡黑翻了翻白眼,想到那双带着冷冽快意的丹凤眼,脊背一凉,敢情她这是在抓捕猎物。
      回过神,对上那张嬉皮笑脸,没好气道:
      “我想打你。”
      话音未落,耳边传来一声疾呼,苏遒立马冲到白雎身旁待命。
      “你可曾见过这些图纹。”
      白雎摩挲石壁上长短不一的纹路,对着苏遒,一边瞟向胡黑。
      “属下见过,但不解其意。”
      “他都知晓了?”
      “属下已悉数告知。”
      “让他静一静。”
      “是。”
      石壁上的纹路嵌于小石窟中,被人细细磨平,光滑,还带着些许水渍。这石室比外边潮湿,走起路来稍有不慎极易打滑。东西南北四角的石窟上放置了蜡烛,火光摇曳,照亮石室。
      “这烛火…”
      “是属下点燃放置在石窟上的。”
      胡黑见那两人对着石壁一个劲儿地嘀咕,自己也转身琢磨起石窟。这一个个小洞乍一看同自己当年在云冈石窟所见到的有点相似,奇怪的是,这石窟没有佛座残留的痕迹。
      不雕佛身,这么费劲凿出这些洞难不成是为了藏私房钱?还分了隔层。
      不对,石条断裂处十分光滑平整,被断开的部分长短相等,是刻意为之,不是流水侵蚀所致。这样的设计十分古怪且大大减少了置物空间,没道理。
      绕着石室研究着,打转着,两拨人又转到了一处。见少年垂目冥思苦想,白雎嘴角轻扬。
      “什么时辰了?”
      苏遒忍不住打断二人。
      下井时已是子时一刻,折腾了一番,估摸着也差不多到寅时了。
      青冽说,此间卯时二刻便日出东山。若是不抓紧些,大家恐怕会溺死在这石室中。
      “八卦。”
      胡黑兀的开口,没有理睬苏遒。
      “什么?”
      “你们可知晓八卦阵?”
      “自然有所耳闻,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这图纹,是八卦?”
      两人只听过传言,从未有机会见识卦象。胡黑好歹来自现世,无意间有看过图片资料。
      “这短两截,形似阴爻;长一截,形似阳爻。八个石窟则为八个卦象,现时为夜间是阴八卦。”
      “何解?”
      白雎见他叨叨说了许多,应该是对这八卦阵极为了解。谁知这少年摊开双手一脸淡定:
      “我不会。”
      夜里寒凉,无人声息。青冽守在井边,时立时卧,一直等不到井中的人出来。
      “哎,怎么样啊—”
      她放嗓一喊,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回声。
      好冷,呆在上面还不如呆在下面来得痛快。自己好歹也是闯荡江湖十余年的人了,下去兴许还能帮上点忙。
      将绳索固定牢靠,翻身一跃。
      “……”
      失败了,衣领被人逮住。
      见这人指望不上,白雎气不打一处来,一拳猛地击打在“艮”字卦象上。
      “轰”的一声巨响,石条自窟上脱落,另有卦象也应声落地。没等到三人回过神,耳畔响起奏鸣乐。乐声于石室回响,铺天盖地。“咚咚咚”,声声激昂,振奋人心。
      也不知是不是疼的,白雎的眼角微微泛红,声音略有些干涩:
      “《秦王破阵乐》。”
      欲振碎耳膜的巨响,脑中一闪而过的战火哭响,刻于灵魂的印记让自己下意识脱口而出。胸口闷得慌,有些异样心悸,似乎有什么对自己很重要的东西被埋葬。
      闻言,苏遒亦面色凝重。自己怎么说也是个小都尉,关于那场战役的细碎记载又怎会不知道。庄重而惨烈的战场,立于尸骸上的声声奏鸣,每每设想那画面都让自己的肺部几欲炸裂。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古来征战,几家欢喜几家忧愁。
      真是想不到,在此间得以见识李唐的乐章。气势雄浑,感天动地。锣鼓阵阵,忽高忽低,颇有风雨欲来之势。这气魄,这冲击感,不知比手机中播放的音乐强上多少,着实令人亢奋,愿为君主冲锋陷阵,誓死效忠。
      不对,胡黑一晃神,细思恐极。此间既是西楚王朝,又怎会奏起大唐的乐曲?还有先前白小姐身上的种种疑点:带有钢笔字迹的纸带,讥讽自己所引用的《西游记》典故,皆是在西楚覆灭后,以后人的智慧一点点制造出来的。
      这里,真的是自己所认识的西楚吗?推论被推翻得一塌糊涂,冷汗涔涔,直入脖颈。
      耳旁的乐曲戛然而止,又反复回放。此曲是残章,收尾收得极为突然。白雎抑制住心中的不安,一次次一遍遍听着。
      乐曲中的锣鼓打击乐声有所改动,些许音符被刻意扩大。白雎凭借自身绝对音感,辨出鼓声锣声双重音调。打量着被自己砸落的石条,蹲下,摆弄了起来。
      尝试着以长条代表鼓声,以短条代替锣声,单听被扩大的乐声,依小节而断,锣鼓交织,长短相连。也不知忙活了多久,汗水自额间淌落,手心被石条抹得脏兮兮的。苏遒站在一旁想要帮忙,却迟迟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自己脑中的思绪杂乱,一时半会儿理不清楚,当务之急还是先寻找出石室的方法。
      盯着在地面上来回忙碌的身影,胡黑不得其解,也不好打扰。在石条间踱步,念头一闪,又立马否决,不会吧……
      远望,短条像一点,长条像一划,这一点一划一点一划的,难道是摩斯密码?摩斯密码乃十九世纪美国人所创,此间所习得的技艺已先进到这般地步了?
      正欲开口,却被白雎抢了话头:
      “这看起来和兄长军中的密文颇为相似。”
      见胡黑望向自己的眼神中毫不掩饰的惊诧,白雎不予理会:
      “兄长曾教过我破译之法,这不规则的点划代表二十六个英文字母,将一小节看作一个点划组合…”
      “是G N D。”
      “GND,GND,ground,地表!”胡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迎上了苏遒佩服得五体投地的目光。
      “愣着干什么,快到地上找找。”
      “遵命!”
      苏遒滑稽地冲胡黑顿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破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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