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结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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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
纤细白净的玉指扫过，没有沾染上丝毫细灰。手一扯解开捆绑细绳，入目是关于棋案的记载。少女眉间一皱，丹凤眼上挑，妩媚中透着果绝。嘴角轻弯讥笑，收卷入袖，挑灯而去。
胡黑打着哈欠迈入酒家，挑了块没什么人的地落座。抬手招呼来小二，要了些果腹的汤饼。小二端碗上前，置于桌上，正欲离开时却被胡黑叫住。
“打听一下，现如今是什么年间？”
小二一脸诧异，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一本正经的食客。那眸色深似汪洋，清绝而冷冽，瞧着不像是醉酒之人。小二挑了挑眉应答：
“今时是大楚二十七年间。”
“我在乡间隐居甚久，对世事不甚了解，可否详尽告知一二？”
此人细皮嫩肉，模样端庄，行为举止极有教养，绝非久居村野之人，敢情是在愚弄自个儿。小二脸色突然一变，言说自仍有要事，不肯再多言语，也顾不得自己失礼怠慢来客。
胡黑见此举甚是不解，不知言语间出了何等差错，倒让人落下了个误会，闷闷地嚼着汤饼。忽觉有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恐摊上什么祸事，匆匆忙忙要上楼回房。
“胡兄且慢。”
又被人叫住，免不了交涉一番。胡黑止步，迎向叫唤之人。抬眸却对上了那张熟悉的脸，一绺胡须弯弯绕，慈眉善目笑眯眯的样，是早间将自己“赶”出书铺的店家。也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胡黑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何事？”
“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见胡兄在此间用膳，想闲谈几句。”
“既然没什么事，恕在下无心奉陪，告退。”
“胡兄别急，此间人多眼杂，恐隔墙有耳，咱们到里屋里说。”
言毕，见胡黑不再推辞，就反客为主邀他回房相叙。
二人席地而坐，胡黑品茶不语，店家捣鼓了一下茶案香炉，絮絮叨叨:
“我已将你的身份告知苏都尉，胡兄大可放心。日后若有用到庄某之处，庄某自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什么身份，莫名跑来个抱大腿的，也不知道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不过自己没钱没势还没什么银两，倒也不怕他讹上。
见胡黑依旧沉默不语，兴许是不愿被自己叨扰，庄店家自讨没趣。正欲起身，没想到眼前的少年启唇开口：
“我初来乍到，对此间之事不了解，还望庄店家告知。”
见胡兄发话，庄店家喜不自胜，将此间亲眼所见的亦或是听闻的小道消息一股脑吐出来。这一开口竟说上了一个时辰。
好在他肚子里还有点墨水，叙述起来跟说书人讲戏折子般，倒也不枯躁。待到庄店家离开时，胡黑已将此间情况知晓了个大概。
此地名唤彭城，属大楚王国地界，乃西楚王朝三十二座城池之首。这西楚国，若自己没猜错的话，便是那项羽所创曾辉煌一时，现如今早已覆灭于历史潮流中的王朝。只是不知因何缘由，竟于此间得以延续。
这彭城，由白将军统领军队巡防驻守，有汉方派选绣衣使者，暗地里潜伏于其中。而先前那苏公子和这庄店家不小心将自己误认为京中近日派来的使者。
头大…
还是不要跟他们解释了，万一被灭口就坏了。干脆将错就错，算是站个队交个朋友，关键时刻指不定还可以保命。
胡黑顺便吩咐庄店家在店里给自己找了份事。表面上说是方便打探消息，其实是为了生计。
这庄店家办事还算利索，次日就把胡黑安排在书店里做帮工。
“店家，这几百卷兵书抬到将军府上。”
“哎，好嘞。”
庄店家应声道，一脸春风得意拍了拍胡黑的肩膀：
“胡兄，这是潜入将军府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就交给你了。”
那老头眉飞色舞地将胡黑推上车轿，扭头就走，不留拒绝余地。
罢了，老板安排的工作还是要努力完成。胡黑不太情愿地跟在府里随从后头，赴了这鸿门宴。
紧赶慢赶，终在巳时抵达将军府邸。
自己随着小仆在院中七拐八绕的，止步于一间院落。这间院落格局简约，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瞧着很是清爽。
胡黑吩咐手下人放下竹筐扁担，在院中小仆的监视之下，一一清点卷点，自己则立于院中张望。里屋有人影浮动，应该是此间雅居的主人。
屋外人可见，窗下人不见。一双丹凤眼眨巴眨巴，漫不经心地观察屋外动静。这小子先闯藏书阁，后入将军府，也不知是愚昧还是胆大。微微一动指，掐断花茎，展袖推门而出。
对上那一双丹凤眼，胡黑愣了愣神，扭头装作整理卷轴，不料来人直直向自己逼近，又一次入侵了自己的领域。
“公子左右无事，能否帮在下抄卷一份？”
正欲开口推脱自己不会，却看见那凤眼中一扫前日的关切，满是不容违抗的冷冽，胡黑心中咯噔，低头拱手应承。
这少年神色清晰，看来不是痴傻之人。屋主吩咐下人递来笔墨竹简，引客入凉亭抄写。
胡黑持笔汲墨，展卷书写。字迹虽算不上上乘，但还算工整清楚。起笔蚕头，收笔燕尾，字字分明，展露出书写者宁静无波的内心。
忽地尖一顿，墨汁晕染。胡黑惊觉这手中书文是由自己前些时日于藏书阁中浏览的部分竹简择要合录而成的！
屋主见此举动，甚是满意，轻启朱唇：
“公子可是对棋局有些许了解？”
胡黑沉默，眼底却泛起了一丝惊慌。自己的行踪被人暗中监视，却浑然不知。尚未放松几日的神经又一次紧绷。
“略知一二罢了。”
“哦？公子无需谦虚，能识这棋案记录的，必是精通此道之人。”
“凑巧而已。”
“看来公子是能解读棋局之意了。”
见胡黑抿唇再度不语，屋主嘴角上弯轻笑：
“公子有所不知，这棋卷记载得残缺，鲜少有人能推敲出行子法则。”
“你若想知晓走法，我告知你便是。”
“公子不必如此客气，独家秘方自然是不可外传，在下不会强求。不过，必要时想请公子相助，公子莫要推辞。”
随即靠近附耳：“你是汉域谍者，对吧。”
挥手入屋，独留胡黑一人直坐于亭中。手心展开，有张细小纸片，上书二字：
白雎。
瘦小有力的笔触，一抹，指尖泛黑，是钢笔字印。她，究竟是什么来头。这棋局，怕是逃脱不了了。
不日，将军府上着人来差请。胡黑领命告了假，将行囊递与来人，一切交付妥当，入府。
白雎于门梁上捧书晨读，一袭轻便黑衣，马尾高束，英姿飒爽。见胡黑一切准备就绪，毫不拖泥带水地知会了近日行程，领他自后门出府。
这姑娘行动敏捷机警，举止毫不忸怩，看上去似乎有行伍底子，必定不是久居深闺之人。她身上的装扮同传闻中的唐朝侠士颇为相似。
路越行越偏僻，已看不见商铺酒楼，听不见吆喝之声。
“嘎吱—”
杂草堆中立着一方牌碑：
朱陈村。
村中祥和，其乐融融。土地平旷，屋舍俨然。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桃源仙境。
一处与外界世俗隔绝的村落。众人不急不躁，怡然自得。此地时间似乎变缓放慢，画面如慢镜头播放。
见两个陌生人到访，村民们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尽是沉浸于自家琐事中，或撒谷喂鸡鸭，或耕锄于田间，或编织在家中，或嘻闹到庭院。
不，有一个人，一直死死地盯着来客。一身襦裙在光斑下泛着淡紫，发梢系有浅黄飘带，似花中点蕊，颇有早春生机活力。与她一身装扮格格不入的，是悬于腰间的佩剑，那剑鞘通体玄黑，深得似乎能够吞噬万间嫣红。
白雎大步流星地迈向那女子，脸上还带着丝丝纯真且无防备的笑意：
“青姐，我把人带来了。”
“好，辛苦你了。”
胡黑被粗鲁地一把推向前。
跟在交接货品似的……
见他面露不悦，女子扑哧一乐：
“我叫青冽，是朱陈村人，想请胡公子来见个奇景。”
一边挽着白雎的手绕到西南方的一间小木棚。
进入后，白雎张望了一下木具摆件，腾地一下坐在了木床上，毫不客气。胡黑拉过角落头一张圆木凳，坐下，直视屋主。青冽也不着急开口，她摆弄茶盏，待炉中水沸腾，才缓缓言说：
“约莫从一周开始，村中一口古井有异动。那井已经荒弃许久，那日忽然涨水溢出。原想是泉眼又出水了，岂料晚间它又干涸如初，次日依旧反复。”
“近日天气如何？”
“皆睛。”
“何人发现异样？”
“途经的许多村民。”
“缘何途经？”
“寻亲会友。”
“夜间？”
“同亲友共饮，一时没注意时辰，子时方才归家。”
“……”
这两人妙语连珠一问一答的，把自己当空气。
“晚些时候，你带我们去一趟。”
也不管胡黑答不答应，白雎倒下就睡。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结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