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诞白志》五零二浇水

4、西行

　　穷奇告诉我他从太阳落山的地方来。于是告别穷奇以后，我开始往西走。
　　不得不感谢命运叫我在皇室待了十几年，至少这片大陆的版图成功地印在了我脑海里。这个世界并不只有大裕，还有许多规模与大裕不相上下的国家，但也都在灾祸中相继覆灭了。可以说现在的大陆真正实现了无国界的统一，虽然并不是出于哪位统治者的意愿。不过这对于旅游者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
　　我时常忘了我是个女子这事，更不要说亡国公主这个身份，在这世道所有人都只是“人”而已。向西的路逐渐离开了大裕，我印象里大约已经是邻国九蜀。这里的语言和大裕差别略大，交流逐渐简化为了肢体语言，好在只是交换物资并不需要太复杂的步骤。我用手里的猎物换到了当地特产的一些干粮，意外的味道还不错，只是量很少。
　　我向着日落的方向前进，心理估算着大致的城镇位置和合适的歇脚地。极端天气使得前行的速度大幅度下降，狂风暴雨与夜晚的低温极易让人湿寒入体，好在我从前世起便对医药不陌生，竟也不曾生什么大病，倒是凭着这点小聪明医治了一些沿途遇到的难民，同样获得了一些报酬。兴许就这点小事让我洗白了一些，偶尔遇到的穷奇看我的眼神不太友善，于是我又不得不使了些手段。恶评于我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事，一则我又不在这里逗留，二则都已经到这时候了谁还在乎名声，到底还是活着要紧。
　　但我还是高估了这世界的人性。到底我在他人看来还是个弱女子，不过比寻常人能干些，于是寻仇的——谁知道是寻仇的还是别的，总归来者不善，最终还是尾随着找上门了。论身手我其实不差，不过一力降十会，对上凶悍魁梧的成年男子胜算大概也只有五成，于是这一天我被夺了武器，被按在地上暴揍一顿。其实不难预料，这个世界女子的下场无非就那几样，我落在恶男手里当然讨不了好，不出所料是个先奸后杀。不得不说在这关头还能想着下半身的生物真算得上神奇，他似乎觉得这样能充分羞辱我似的——贞洁对这个时代的女性来说或许是很重要，但对我来说什么也不是，尤其还是在末世。精神上的羞辱效果实在没多少，但身体伤害是实打实的，这让我回想起一些不太好的经历，难得地愤怒起来。于是在他洋洋得意地在我身上驰骋时，我把手边抓到的、从我衣服里掉出的簪子捅进了他眼眶。前几分钟他正说着些羞辱人的话，看我表情不似他想的那么痛苦绝望，还给了我几巴掌，说把我带回去为奴为仆为储备粮，而现在这张嘴也只发得出惨叫。我努力爬起，好容易找到被他扔飞的刀，让他大致体验了一番比我刚才感受到的疼痛再多上十倍的疼痛。
　　做完这些事我也筋疲力尽了。我现下衣不蔽体，哪哪都在淌血，走路也不怎么方便，但又不能久留，万一他还有其他同伙，我可没信心再面对一个疯狂跳脚的健全男性。想了想我干脆剥了他的衣服自己穿，当然这不怎么干净，但总比我的好。身上带的药草只够草草处理伤口，到底还是只能靠身体自愈。
　　我走的很慢，缓慢挪动了不知几个时辰，实在没什么力气了便找了片枯草丛瘫坐着，努力把自己整个埋进去。我仰起头，月亮倒是很明亮，天上没有一点云。我一边的眼眶肿起来，让我不得不眯着眼，于是月亮的影子微微模糊起来。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我的故乡是哪里呢？我懒懒地思考着，发现这前后两世加起来五十年的生命里，称得上温暖的只有灾祸降临前的裕都宫中。那么裕都就是我的故乡了，故乡已然毁了，父母双亡，了无牵挂，这样说来我活得相当悲惨，但这样的人在这里遍地都是。我从怀里摸出那根簪子，上面沾着不可描述的东西，虽然努力擦了一遍但到底还是有些寒碜。我想起了隔壁家的小姑娘，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的太阳依旧升起，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起身继续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