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常常daily

9、第 9 章

　　直到两人一起走到了五楼两间相对的门前，宋辞才回过神。那个晚上乒乒乓乓闹出动静害他一个星期没睡好觉，刘姨让他打招呼，他觉得自己没礼貌打算今晚上去见的“新”邻居，居然是他同桌了一周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同桌。

　　宋辞斜斜倚靠在墙上，手交叉在胸前，痞痞的抱着：“所以早上你是几点出门，晚上几点回？”

　　明倾微微的皱了皱眉：“八九点吧，那会儿太阳正好，回的话，四五点。”

　　听听这回答，这，这是一个学生该有的作息吗？七点上早自习，大小姐在家想着几点的太阳正好。十一点下晚自习，大小姐觉得四五点到了用膳时间就得回家。

　　宋辞很好奇明倾早上是怎么进校门，还不被老母鸡抓住的。

　　明倾更疑惑：“不是直接就进来了么。”

　　宋辞突然想起来，他的同桌连书包都没背过几次，八九点进校门，容易被误认为有事外出的学生，而且那会儿基本是课间，查的松，谁能想到那个点进教室的是迟到的？何况明倾大摇大摆，丝毫不心虚的模样，他妈的谁能想到！

　　高手高在气势！

　　下午五点放学后，有些走读生出校门吃饭，他的同桌直接一去不回呗。

　　宋辞：……

　　合着今天五点离校的时候明小姐之所以还在位置上是他今天心情好呗？

　　宋辞越想越来气，明明就住在家对门儿，凭什么他要苦逼兮兮的坐在教室的位置上，像个傻子一样给明倾打掩护？

　　他一甩手上的东西到地上，塑料袋里的东西零零散散的洒落，一脚抬起，横拦在明倾的面前，手撑在墙上，“你。我警告你，你要是再迟到早退，小心我弄你。”

　　“哦？”明倾歪了歪头，“宋学霸，请问您想怎么弄我？”

　　宋辞痞笑，一脸阴狠的模样，明倾第一次看见小奶狗这样，想着是不是真惹小奶狗生气了，谁知道小奶狗直接把脚放下去，两只手揪着明倾的衣服：“大小姐大小姐你就别早退了吧，你退了我都好久没翘课了，你就给我打打掩护吧。”

　　像极了被人抛弃的小狗，可怜兮兮，委屈巴巴。

　　明倾心里好笑，还是嘴上不饶：“你也知道，我烂泥糊不上墙，去了也白去。”

　　说完明倾就要开门进去，钥匙刚扣进眼里的时候，他听见宋辞在后面说：“谁说你烂泥。”

　　他不以为然：“不都是这么认为的么。”

　　所有人，老师，同学，霍成海。

　　还有，他自己。

　　“你不是。”宋辞在身后说，“同桌，你不是。”

　　明倾转动门把的手顿了下：“所以呢。”

　　宋辞揉了揉鼻子：“所以……”

　　所以什么呢？宋辞也不知道。

　　但是宋辞仍然固执的梗着脖子，仿佛能争辩出什么来。究竟是什么呢？

　　是凭他们不到一周的接触？是凭同桌的关系？还是夏凤凰特意叮嘱过学习上的互帮互助？

　　宋辞深知自己不是个有余力去关注别人的人，班主任的话也只是耳旁风，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他心底的那点小九九比谁都多。

　　如果不是那场比赛，他会是什么人呢？

　　他很不喜欢回头审视自己，但是遇到明倾，他不由自主的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再一次看曾经的自己。

　　突然，他听见明倾说话了。

　　“所以。”明倾把门打开，扭头看着宋辞，他轻轻地回应：“明天见。”

　　他推门进去，然后轻轻的关上了门。

　　宋辞在门外愣了一会儿，高兴的跳起来：“同桌明天早上我喊你起床啊！”

　　门外传来钥匙开门又关上的声音。
　　明倾这才放下书包，他打开手机，爷爷的信息还静静地躺在里面。

　　他好像突然懂了。什么叫做都会过去的。

　　宋辞说到做到，当真叫明倾起床，有时候明倾赖床，他就一个电话一个电话的轰炸，不厌其烦，并且强烈要求大小姐背书包，美名其曰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

　　笑话，不过是不想帮大小姐背书包罢了。

　　宋辞总觉得，要是真拿了大小姐的书，岂不是很像古代富贵人家的公子和小书童？他才不要。

　　但是大小姐实在是活的太精致了，出门穿衣服，搭配鞋子，今天用那支笔顺手，带什么东西，全都要检查一遍。

　　在这个过程中，他不止一次次的刷新对少爷的认知，每件衣服，每双鞋，每只笔，都是能叫得上号的，且在他印象里都是需要王宇捡几个月瓶子才能消费的起得存在。

　　宋辞到现在都不知道这有些什么意义。可能最大的意义就在于，明明两人可以吃过早餐后边走边聊天，慢悠悠进教室，但是偏偏得风一样的跑进校门，然后两个人躲在后面悄悄吃包子。

　　同样的，最开始明倾也不是很能理解，他不理解为什么要跑进校门，不理解为什么要躲起来吃早餐。

　　直到见识了翻墙的痛苦，老母鸡的怒吼与连绵不休的唠叨以外，他终于不再像最初一样独秀。

　　老母鸡是非常能骂，且骂的非常不留情面。

　　绕是以前明倾也被骂过，但是到底有人记得他霍少爷的身份，会留几分情面给霍成海。

　　但是老母鸡不一样，她不管你是谁，只要没有直接关乎到她的名誉，她都会不留情面的去骂。

　　这种按时上课下课的日子，明倾已经很久没有经历了。上一次，还是好几年前了吧。

　　“同桌，晚自习溜么？”宋辞趴在桌子上小声的问。

　　偶尔他俩会翘晚自习，但是是轮流来，明倾坐在教室里是喘不过气来的，但是小家伙极力要求且声泪俱下，让他不得不妥协。

　　一般宋辞这么问，就说明他晚上想翘课，但是今天……明倾也不想待在学校里。

　　“嗯。今天有事。”明倾答，顺便聊胜于无干巴巴的解释了一下，“怎么了。”

　　宋辞觉得大小姐和他之前关系近了不少，具体表现呢就在于有时候大小姐也会问问他的想法了。

　　宋辞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月末了，下周得月考，想考的好看点儿，回家复习。”

　　小朋友到底还是在意成绩的。“考好看点儿。想考多少分？”明倾问。

　　“六百出吧。我文综不好。你呢同桌，这一个月还适应么？听说……你能考多少分啊？”宋辞想问问同桌的想法，又似乎觉得不太好，他看了看明倾的侧脸。明倾目不转睛的盯着讲台，但是能听进去多少呢？学渣到底会做样子啊。都挑不出错来。

　　“我啊，我想考多少分就考多少分。”明倾漫不经心的回答。

　　“噗。”宋辞笑，“这个我倒是信。”

　　想考个一两百分，应该是不难的，哪怕不听，也是可以的。

　　明倾到底没有留下给宋辞打掩护，让他老老实实坐一周的晚自习是不可能的。

　　所以宋辞只好老老实实去找老母鸡拿请假条，老母鸡其实假很好批，随便说个原因就给你假条，但是事后会以各种各样的原因去宣传你请假的事迹并明里暗里讽人，所以宋辞还是很认真的想了理由。

　　拿到假条以后的宋辞神清气爽，他在回教室的路上隔老远就看见了老竹，笑盈盈的挥手打招呼：“竹哥！”

　　竹哥是个快退休的老教师了，教政治，老烟鬼。也许是年纪大，也许是思想前卫，反而是所有科任教师里与同学们最能打成一团的。

　　朱老师头发花白，厚厚的老花眼镜架在鼻梁上，但仍很健硕。

　　他扶了扶眼镜：“小宋啊，去一下十七班叫学委来一趟办公室。”

　　老竹高一的时候带三个班，六班，十六班，十七班，因为年纪大了，高二给他分配的班级综合考虑就只有六班和十七班了，老竹常常觉得对不起十六班的同学，想着没能陪他们走完高中，每次去十七班上课都要特意绕路，或者等十六班全部进了教室才去楼上。

　　最开始宋辞把这个事情告诉明倾的时候，明倾嗤之以鼻：“他这是给自己不想上班找借口呢。”
　　不管老竹什么想法，宋辞答应以后就上了四楼。

　　楼上比楼下热闹多了。
　　他站在十七班的窗前笑着麻烦窗边的同学叫一下学委，然后趴在走廊上看风景。

　　楼上看整个校园一览无余，连哪棵树上有鸟窝都一清二楚。楼下正对着是一簇花圃，花圃正中间是块碑石，碑石上写着中学名字，边上是瓦块地，缝隙中长满了浅浅的青草，夏日天气好的时候，躺在里面格外惬意。

　　别问为什么知道，问就是宋辞躺过。

　　那时候高一，晚自习没那么抓得紧，宋辞过来躺过几次，还被那时候高二，如今高三的年级主任抓到过几次，问是哪个班的学生，怎么还不回去上晚自习。

　　如今想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哪天再去躺一躺。

　　楼道里也闹哄哄的，倒不像楼下。

　　楼下死气沉沉，每个人都绷紧了弦的竞争，不像楼上，课间短短的十分钟都能玩的疯狂。

　　楼层越高，学生成绩越差，却又好像越自由。

　　宋辞站在这里，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明大小姐。
　　很奇怪，明大小姐明明成绩烂的糊人，从他每天的随堂测试就能看出来，上次关于负数的第一个数学选择题，大小姐居然能错。

　　但是宋辞就是觉得他不属于楼上，可能是太安静，可能是有一种奇妙而不可言说的逼格。

　　明倾在楼下不自由，可是如果真的让他来这种环境，宋辞却又觉得不对劲。

　　起码，明倾的自由不该是这样的。

　　就像是那句诗，明月别枝惊鹊。

　　他该是惬意的自由。

　　十七班的学委是个女孩子，她走出来落落大方的站在宋辞身边，问他有什么事情。

　　宋辞看她的时候才发现小姑娘化了淡淡的妆。

　　宋辞是个标准的颜狗，他虽然分不清女生化妆以后区别在哪儿，但是他只知道这个女生看着挺舒服的。

　　学委浑身写满了“清新淡雅”四个大字，他一下子又想到了楼下的大小姐。

　　宋辞想起自己的正事，笑盈盈的对女同学说明来意，传达清楚以后就从走廊另一头走了。

　　六班教室在二楼西，十七班在四楼走廊东，他从另一个走廊下去，直接就可以进教室了。

　　他刚走到四楼西头的教室时，听见里面有人高谈阔论。

　　“他啊，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个好老子，来蹭高考福利罢了。”

　　“有什么可吊的，害，真把自己当个角色了啊。”

　　“等着吧，航哥已经下了战书了，他不接，就是哥怂货，接了，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教训他了。”

　　宋辞抬眼看了一下班牌，十四班，再看了一眼教室里，几个男生围在一起，坐姿各异但是都刻意显出了嚣张二字。

　　那头顶着大油头的，他记得。

　　是徐潇航。

　　没办法，头实在太油了，感觉几年没洗过一样。

　　预备上课铃响了，宋辞不再耽搁走下楼去。

　　回到座位上，老师正好走进教室。

　　他拿出书本，极力的想要听进去每一个老师讲的字，最后却失败告终，他认命般偏头看向左边：“大小姐，以后一起回家吧。”

　　明倾正趴着睡觉，闻言觉得奇怪，睁开眼想问问怎么了，却对上了宋辞的眼睛，澄澈的眼里不染杂质，他心里突然慢了一拍，最后还是惜字如金的只吐出两个字：“毛病。”

　　宋辞还没来得及说话，冷哥在讲台上不悦地说：“宋辞，起来讲讲你的解题思路。”

　　宋辞这才注意这节课是数学课，黑板上的题是上节课冷哥布置的，让下去思考。宋辞查过，是前年国赛上的竞赛压轴题。宋辞搞不懂冷哥，他们文科班女生多，数学底子薄弱，他不先想着带大家抓基础，偏偏爱整冷门题，很多人一毕业，可能便不想接触数学，除非工作，生活中也很少接触高难度数学。

　　但他没好提出质疑。

　　他沉默着，看见同桌在纸上写写画画什么，写一个字往自己这边挪一下，也不知道本来在睡觉的同桌想干嘛。

　　此刻他心里想着楼上的事情，没心思答题，教室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宋辞才答：“老师，我没有思路。”

　　冷哥气不打一处，他刚才看见后面两个男同学分明就是讲小话的模样，也听闻过不少转校生的故事，怕宋辞跟着学坏，才想考考他，没成想上节课的内容，站了半天来一句不知道，他气不打一处,冷冷的笑了一声：“呵，没有思路。”顿了顿问，“宋辞。你会思考吗。”

　　这短短的五个字，全班寂然。伤害不大，侮辱极强。

　　他在变相的说年纪前五没有脑子，不仅学习。

　　他说：“有些人，自以为取得一点成绩就沾沾自喜，骄傲自满，学习不努力，还只知道去跟差生鬼混。在学校就是用来鬼混的吗？我奉劝各位，如果有这种心理，我觉得你可以直接退学了……“

　　宋辞没有理他，只是坐下，正好看见了明倾草稿页上没遮住的字，写的凌乱，他只看到明倾从黑板上的题目里圈出了两个条件，题目还是他上次抄给明倾本子上的，他那天没找到稿页，借用了大小姐的纸页，后来才把题目誊抄回自己的本子上。

　　很明显条件是才勾画的，那是解题的关键，可以直接解出一二问，并且为第三问提供关键条件，宋辞解题的时候注意过的。只不过那天他做题的时候多圈了一个无用条件，做的复杂了些。

　　他不知道明倾是故意的，还是偶然。

　　他只是觉得，他的同桌也许没有那么差劲，只是不想学习，或者没有找到学习方法。

　　不想学习，宋辞没有办法。

　　但是找不到方法，宋辞可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