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常常daily

8、8

　　虽然开学不过短短一周，但自从明倾来了以后，宋辞旷/课的次数直线下降，晚自习更是日/日到场，要知道以前六天晚自习，宋辞能有两天连续到场便是反常。

　　偏偏每次宋辞想投诉他同桌时，对方都是一幅没睡好的倦态样，宋辞老是在想他晚上干嘛去了。

　　宋辞到底是在未能回家晚自习的一周之后爆发，他一下课就拿起书包溜了。溜之前他想着，他的位置空了，同桌总归不好意思走了吧。

　　七点的时候，老母鸡的电话准时切进来。

　　宋辞手忙脚乱挂断，回了夏凤凰信息：“夏老师你好，我今天身体不舒服想回家休息，不太方便接电话。”

　　夏凤凰：“收到！”

　　好学生就是有这点好，老师都不会问什么。宋辞点进和明倾的对话框：“你人呢？”

　　明倾没有回，他又问肖烁：“我同桌呢？”

　　肖烁：“忘记跟你说了，你同桌溜了！！！”

　　晴天霹雳！宋词恶狠狠的想，这同桌人可真不行。下次得好好说说他，串一串词。

　　虽然夏凤凰一个电话让他溜课被暴露，但是值得高兴的事明目张胆上街也不用担心被老师发现而被骂啦！宋辞刚好想买点杂货，随意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

　　出门前看见那扇关的紧紧的门，都不知道新邻居是个怎么样的人呢，这一周了都没见过，想来自己真是个不合格的邻居，一点左邻右舍团结互助的精神都没有。今晚上一定要去认识认识。

　　宋辞踏着阶梯下楼。

　　西憬路是潜江县的老街，以前来来往往的商铺摊贩都坐落在这里，导致正街的修建极不合理，路旁隔几米就歪七扭八了立着好几棵枫木。在这老旧又狭窄，死气沉沉的街道里伸展不开，格格不入。

　　杂七杂八的非主流理发店海报上五彩缤纷的发色飘逸飞扬，吃食小店门可罗雀，七零八散的菜贩或手工匠人的摊位堵的人没有落脚的地方。

　　宋辞要去的店在街尾，是一家百货杂物店，那里的东西物美，且价廉，闲时，不管正街人多挤都会去哪里买东西。

　　人间太苦了，这种独自一人漫步嘈杂街头的日子，恬静美好。

　　宋辞觉得自己有时候像个多愁善感的诗人，酸不溜秋，作里作气，无病呻/吟。十几岁的少年，哪儿来的天大的苦痛？

　　也有人这么问过他，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啊。

　　宋辞走到百货店的时候发现右边的店面终于盘出去了。那旺铺出租的广告贴了好几个月了。说来有点怪，那店早餐店倒闭，精品店倒闭，衣帽店倒闭，各种乱七八糟花里胡哨的店，不到半年准倒闭，这还旺铺？不知是哪个冤大头又被框着。

　　右边新开的是一家纹身店。店名是用黑色楷体设计的两个英文字母，简简单单：TA。

　　他她它她他？真是些奇奇怪怪的名字呢。宋辞看了一眼，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该倒闭，呸，会，不对，呸，不幸倒闭。

　　二楼的售货员阿姨已经对他很熟悉了。宋辞脾气好，暖洋洋，总是笑脸盈盈的，长相又是那种没有锋芒杀伤力的，整个人很温和的样子。

　　他常常来，阿姨看见他招呼：“来了？”

　　他点点头笑：“来了，今天是阿姨值班啊？”

　　他和阿姨闲扯了两句，选好东西下楼离开。听见阿姨在后面对人说：“这小孩儿啊，可懂礼貌了，不像刚才那个，拽的二五八万似。”

　　宋辞下楼的时候，习惯性的看了一眼右边那家快倒闭的TA店，一个高挑的少年举着单反咔嚓嚓的在拍照。

　　少年一件黑色的七分袖简约大气，修身牛仔裤拉的腿又长又直，微微弯腰的幅度，衣摆下腰肢若隐若现。

　　明明在金色的余晖下，却还是出落的像个不近人气的仙人。

　　“同桌！”宋辞招招手。

　　明倾听到声音回头望，就看到逆光的宋辞灿烂的笑，不知怎的，抬手，将少年的笑容定格在相机里。

　　宋辞见他动作愣了一下，然后意识到对方在干嘛，忙换了个姿势摆着，却发现对面的人没了动静。

　　他揉了揉鼻子走向他：“拍照你也不说一声，害丑照就这样给你保底了？”

　　明倾只看着他把相机递了过来，这新同桌是不是有交流障碍？寡言少语的，要是不让宋辞说，他估计能疯掉。

　　Nikon，之前刚出来就很贵，现在二手的都是五位数起。宋辞接过的时候心都在颤抖。我我我我我我！！！！我操(づ′▽`)づ土豪啊有钱啊做朋友啊~

　　相机已经被明倾调到了刚才的相片上，算不得丑照，毛茸茸奶团团的小孩周身镀了一层金光，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唯美。

　　宋辞看到照片之前本只想着随意看看，结果一看不可否认的被惊艳到。他自己知道自己长相算不得太好，自己也不拍照。他看了看明倾，同桌看起来冷冰冰的，拍出的照片暖暖的。

　　他抬眼问：“能发给我吗。”

　　明倾点头。

　　宋辞又问：“你今天一直都在拍照？能给我看看其他的吗？”

　　明倾愣了一下：“按这里。”他用手指了指，这时宋辞发现相机右角有一个小小的淡痕，有些年岁，应该摔了很久，不影响使用，不细看也完全看不出来。

　　宋辞垂了眼，不着声色的摸了一下那道痕迹，“同桌，相机是你的吗。”

　　“不是。”明倾否认。

　　相机是他送给段衍的那台，上面那道划痕还是他俩小时候打架，段衍一气之下摔得，扬言和明倾绝交，结果第二天就被拿去修好了。

　　送出去了，自然不算自己的。

　　宋辞翻出了其他的照片。

　　拍的都是景色，街道树木花草，小县城只有拥挤破乱，说的好听是下层的烟火气，难听点就是不入流的破地方。

　　宋辞翻了又翻看了又看：“冷冰冰。”

　　照片是冷的。构图光色聚焦无疑都是上佳的，但是看起来是冷的。宋辞听说有的相片美得似乎把景色复活一般，可是明倾拍的照片好冷。

　　再看第一张宋辞的照片，暖的似乎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宋辞把相机递给明倾：“同桌，你为什么没去晚自习？”

　　明倾看了他一眼，转身，边拍照边回答：“你有什么资格问我？”

　　宋辞手里拿着东西，蹦蹦跳跳到明倾眼前：“哎同桌，前段时间你翘课我可是老老实实待在位置上给你做后勤的啊。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

　　明倾偏头忘了他一眼：“我让你做了？”

　　宋辞笑：“同桌翻脸不认人，脱了校服就赖账。”

　　“什么账什么人，我要认？”明倾自顾自的拍照，“让让，挡路了。”

　　宋辞还拿着东西跟在他身后：“同桌你好无情啊。”

　　明倾冷笑：“我叫郝无情。请你别跟着我。”

　　宋辞道：“好霸道，路是你一家的？”

　　“霸道总裁。”明倾说。

　　“嗯？？？”宋辞呆了，“同桌你还看少女小说？啧。”

　　明倾道：“你那俩前桌，天天趴桌子上讨论呢，声音也不小点儿，生怕别人听不着。”

　　明倾说的是袁曲和晏玲玲。宋辞有时候觉得挺魔幻的。晏玲玲安安静静，以前坐后桌的时候也没和袁曲有什么交集，袁曲也从不主动和她讲话，现在坐了同桌，自己还坐后面呢就跟人家姑娘混那么熟了。啧。啧啧。啧啧啧。

　　宋辞连连啧啧。明倾问：“现在。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疑问句用了肯定的语气，哪有半分麻烦的模样。

　　宋辞将手里的东西掂了掂：“我回家啊，这条路。”

　　明倾停下看了看他，确认他没撒谎后自己走上了边上的岔路。

　　宋辞看着他的背影，夕阳下影子被拉的老长。他看着摇摇头啧了两声又跟上去了。

　　“同桌，你等等我啊。”宋辞在身后喊。明倾有时候看不懂这个小孩儿，哪哪儿都看不懂。他懒得看，也懒得去猜。

　　身后跟着小尾巴，明倾到底还是停了下来，他把相机挂好，回身接过宋辞手里的东西。

　　宋辞扭了扭手腕子，摊开手看了看，已经被塑料口袋勒出红印，笑：“哎我同桌还挺有良心啊。”

　　明倾打开袋子一看，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还有蔬菜。“你买的个啥玩意儿。”

　　“菜啊，看不出来吗？”宋辞笑嘻嘻的回答。

　　看出来了。明倾想。“你妈呢？让你出来买菜。大学霸不好好学习，下厨？”

　　宋辞将手搭在脖子上，懒洋洋的：“我妈不在潜江，我一个人住呢。”

　　他说完，看着明倾：“同桌你呢？”

　　“我？”明倾不假思索，“孤儿。”

　　妈死了爹不要的孤儿。

　　意料之中的嘲笑没有来，宋辞将手搭在他肩上：“什么孤儿玩意儿，不是说了你有你宋哥？”

　　宋辞比明倾矮，目测也就一米八左右，已经算高了，尤其是在袁曲的衬托下。但是明倾将近一米九，所以宋辞勾的有些费劲。明倾微微弯了下腰：“别勾。热。”

　　听到这话，宋辞眉眼弯弯：“蹲下。”

　　明倾半蹲，疑惑问：“干嘛？”

　　宋辞跳上他的后背：“同桌我其实一直忘了告诉你，我脚受过伤，不能走太久。”

　　……什么毛病。

　　虽然嘴上骂着，但是明倾还是没有把他甩下来。明倾算是看出来了，背上这小孩儿是真自来熟。

　　小巷子不长，只有短短一段路，可是宋辞在他背上，却吧啦吧啦讲了很多话。从街上哪家早餐店好吃，哪家衣服穿着舒服，哪家菜新鲜，讲到哪家老太太养着肥猫懒懒的天天爬墙，哪家老爷爷象棋技术高超，叽叽喳喳，如数家珍。

　　“同桌啊，咱们学校隔壁那条街有一家包子铺贼好吃，但是人特别多，估摸着你是无福消受了。”

　　“同桌，周二下午第一节课是微机，老师一般去的晚，老是忘记开门，我们可以早点翻窗进去玩电脑。上学期我们天天一点半就到电脑室，两点半下课，硬生生把45分钟的课上成了一个小时哈哈哈！”

　　……

　　宋辞讲着讲着，明倾停下了脚步。他也止住了声音。顺着明倾的视线望去，街口有一家破破烂烂的小门面。

　　潜江县书法协会。

　　宋辞指了指那儿：“老地方了，已经搬迁到新路19号了。”

　　“嗯。”明倾答。

　　两人说话间，前面已经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小巷很快走到的尽头。宋辞跳下明倾的背，明倾瞥了他一眼：“不是腿断了？”

　　宋辞爽朗的笑起来：“同桌你好欠揍哦。”

　　“比不得某人路都懒得走。”明倾回怼。

　　宋辞算是看出来了，他这个同桌哪那儿都写着烦，这嘴更是不饶人。若不是他这冷淡的性子使然，估计怼死人来能跟连环珠似的。

　　不过他同桌这性格，放在青春文学里，估计就是男女主见面，男主发怼，女主以一种你是谁你算什么你凭什么的气势引起了男人的注意，然后“女人，你在玩儿火”的开始校园故事。

　　宋辞伸手打算接过明倾手里的口袋，顺口问了一句：“同桌，你家住哪儿啊。”

　　“和谐园。”明倾说。

　　宋辞愣了愣，他随口一问，没想到明倾会回答，而且……同桌似乎和他，住一个小区？

　　“和谐园？”宋辞有些激动，按理说和谐园巴掌大的地儿，搬进搬出，他身为和谐小王子，怎么也得知道。

　　和谐小王子是公认的。几年前和谐园隔壁小红花幼儿园在六一儿童节那天举办了一个微型cos活动，小区的很多小朋友都在那里入学，所以和谐园有一阵时间，熊大熊二类的玩偶服满天飞。宋辞不可幸免的被拉入参加活动，只不过他实在没法cos憨憨厚厚的小熊，于是他cos了一个动漫里的精灵王子，那时候宋辞还没这么高，看起来也是瘦瘦小小的，好多小朋友围着转。那之后，宋辞就被人称作和谐小王子。

　　明倾微微皱了下眉头，他不是特别喜欢被人问及自己现状，但是宋辞既然问到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和谐园七栋一单元504。”

　　他不耐烦的偏头对宋辞说，小孩儿比他矮了半个头，斜下正是小小的耳朵，在太阳的余晖下，粉粉嫩嫩。

　　斜阳日晚江城中，有君于此共漫步。

　　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