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九十章 对与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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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承刚走出茶馆，就见沈柯顶着风雪匆匆而来，困惑之际，还来不及好好说句话，他就被沈柯拖着走了，地上铺了薄雪，害得他好几次差点摔跟头。
再也受不了被人拖拽前行的感觉，刚走出十来步，白承便找准机会从沈柯手机脱了身。
原本埋头往前冲的沈柯觉察到手上一空，这才停了下来，转过身，只见白承正背对自己整理仪容。
“欸，我真的有十万火急的大事找你帮忙！”说着，沈柯重新上前拉扯白承的斗篷。
“有什么事不能先说清楚了再去，你就这么冷不丁出现说要找我帮，不觉得突然了点么？”白承把斗篷猛地从沈柯手里拽回，有些不悦地瞥着他。
“是不是说了，你就肯来帮我？”
“先说说看是何事，我再斟酌……”白承顿了顿，随即改口道:“还是算了，你突然兴起来找我的肯定没好事，我还要赴约，先走了！”
说罢，白承像躲避瘟神似的要往回走。
见状，沈柯忙跑到他身前，张开双臂拦住他的去路。
白承往左走，沈柯就往左拦，往右走，便往右拦，总之就是坚决不让路。
经过几个回合，白承败下阵来，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手叉腰，一手拿着扇子指着沈柯，尽量让自己平心静气道:“说吧说吧，你离开我那以后，惹了什么麻烦？”
沈柯微微一笑，揽过白承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地将石秋曼的事叙述了一遍:“是这样的……”
“什么？！”听完前因后果的白承猛地推开沈柯，用折扇戳着对方胸膛，愤然道:“你没事去招惹这王田做甚，还抢他的人，他可是当朝国舅，你叫我一介商人怎么帮？”
沈柯见白承反应这么大，心里也过意不去，“这祸吧，我闯也闯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连累到你，只是希望你能帮去除秋曼他们脖子上的刺青，再顺便帮安排一下，让他们离开紫穆国。”
“然后呢？我告诉你，在紫穆拐卖奴隶都是死罪，更何况你还当街强抢，他王田要是上报皇帝，追究起来你怎么办？你这个事牵涉太大，恐怕连影主也没办法了！”说到最后，白承苦恼地抓着脑袋。
“啊，这么麻烦的么……”沈柯确实没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严重性，当时一心只想救人，顺便教训一下王田而已，哪里想过什么后果。
白承叹了口气，“我劝你呀，还是把他们还回去吧，勿要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人，而害了自己。”
沈柯低头不语，要让他把人交回去肯定不可能，石秋曼曾经也顶着危险救过自己，这会她有难，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不管。
半晌，沈柯抬起头，平静道:“这样吧，人你还是按我说的安排，其他事，由我一人承担。就算他们要杀我，你们影主不是曾经表示过不希望我死么，说不定能借此机会引他现身，我倒要当面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关注我。”
白承翻了翻白眼:“想得倒美，影主可不会犯这种险。”
“不赌一把怎么知道他会不会。”沈柯往来时的方向走了两步，随后停下，回头招呼仍站在原地的白承，“来呀，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朋友焦头烂额也不帮忙吧。”
白承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这种朋友我白承这辈子不会再交第二个！”说罢，他气呼呼地跟上沈柯脚步。
事实证明，找白承来解决刺青的事是正确的，白承用了一种不知怎么制成的白泥，往刺青部位一抹就能很轻松盖住，不管怎么揉搓都掉不了，说是需要用热水敷一阵才能洗掉。
至于安排石秋曼他们离开，白承也制定了周详的计划，只要朝廷不在意，就能神不知鬼不觉把人带离紫穆国。
无人巷中，马车旁，白承带石秋曼等人走时，对沈柯正色道:“王田那边，我就无能为力了，紫轩寒或许能帮你说得上话，就看他肯不肯帮你。如果今晚朝廷没有遣兵全城搜捕，那今夜我就能送他们离开。”
沈柯回头看了看坐在车上的陶贯，点头:“嗯，明白。”
这时，石秋曼依依不舍地走上前一步，捧起沈柯的右手，眼里闪着泪花:“我们，日后还会见面吗，沈柯大哥可还记得，当初在寨子时……对秋曼说过的话。”
沈柯默默抽回手，转而拍了拍她的胳膊，笑道:“秋曼你是个好女孩，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好好找个依靠，过平静的生活吧。”
石秋曼怔了怔，从沈柯的脸上以及这番包含着疏远的话中，她仿佛看到悬在心中许久的期望之线“啪”的一声断裂。
不过很快，她就释怀了，莞尔道:“嗯，秋曼定要找一个像沈大哥这样处处为人着想、心地善良的夫君。”
沈柯被说得有些不自在了，哈哈道:“还是别了吧，找我这种人的话有够你折腾的。”
白承等得不耐烦了:“行了行了，没完没了了你们。你赶紧回去，天色不早了，这件事还是得快些找紫轩寒。”
“喂，一口一个王爷的大名的，活腻了是么？”陶贯不爽地瞪向白承。
白承也不和他多做计较，哼了一声便跟沈柯道别:“我先走一步了啊！”
沈柯点头，目送白承和石秋曼他们进了旁边一间宅子的后院，这个宅子就是白承安排石秋曼等人暂住的地方。
刚要进门，石秋曼忽然想到什么，她回过身，小步奔到沈柯面前。
沈柯本以为她对自己留恋不舍，刚要好言劝慰，不想石秋曼先开了口:“沈大哥，你认识李叔齐吗？”
沈柯内心咯噔一下，记忆中那张固执瘦削的脸浮现出来。他点头:“认识，你怎么知道他？”
石秋曼娓娓道:“你与那位俊俏大哥离开寨子不久，他便潜了进来，不慎被我们山寨的守卫捉住。他自称要救你，却只有他一人，并且就带了一把短刀，最后被我爹关入了大牢。”
沈柯讷讷道:“我还以为，他已经死了……那后来呢？”
“后来，天华军攻入山寨，我爹将我送走后，我便再也没见过他，不过我保证，我走前他还好好的。那个人，既然敢孤身犯险，我想，他一定是沈大哥很好的朋友吧，所以才觉得应该将他的事告诉你。”
沈柯心里有些惆怅:“算吧，他是我初到这个时空认识为数不多的人。”
石秋曼不解:“沈大哥的话，我不大明白。”
沈柯笑了笑:“没什么没什么，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他既然能在那场战役活下来，现在应该也在某个地方好好活着，只要有缘，我还会遇见他的。”
石秋曼也微微笑着，两颗小虎牙若隐若现:“嗯！就像我和沈大哥一样。那沈大哥，我先走了。”
“去吧。”沈柯对她挥了挥手。
石秋曼走进后院门内，门随即被白承关上。
随后，沈柯也转身上了车，陶贯驾车往王府方向极速前进。
这会雪已经停了，马车的车轮轧过巷子石板路上的积雪，留下了两道长长的痕迹。
踏入王府大门，在门口内等候多时的小彤，上来就对沈柯劈头盖脸地一通骂。
“王爷准许你外出采购，你却在外头惹是生非！害得王爷刚回到府上，门都没进呢就又得进宫去处理你的破事，沈柯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啊！”
听后，沈柯诧异:“这王田这么快就告状了？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时辰之前！”小彤气呼呼地叉着腰，因为生气脸蛋涨得通红，“皇上派了十个亲卫前来抓拿你，十个！亲卫！能让皇上做到这种程度的，可想而知你犯的事该有多大！”
跟着沈柯后脚进来的陶贯也皱了眉，沉声道:“平日即便是极重罪者，皇上也不过派刑部来审理，如今却这般反常，这其中定少不了王田的煽风点火。”
小彤疑惑:“王田？怎么又是王田？陶将军的意思是，沈柯他这次招惹的是他？”
陶贯点头。
在看到小彤脸色从红到紫变换了一轮，在她准备发难之前，沈柯率先开口了:“王爷走的时候，有说些什么吗？”
“那些个亲卫一来便指名道姓找你，还没说你犯了什么事呢，王爷想都不想就把你的事揽了下来。进宫前，王爷还交代我，等你回来了转告你，必须认真做好今夜的晚膳！”
这话一出，沈柯顿时觉得心里涌出一阵暖流。
看来不用他开口，紫轩寒就主动去替自己收拾烂摊子了。
不过沈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虽说省了说服紫轩寒的口水，可这祸毕竟是他惹出来的，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
那么，为了感激紫轩寒的拔刀相助，沈柯决定今晚的饭菜都要自己全权动手，使出浑身解数将这顿饭给做到最好。
想到这，沈柯提着菜篮快步走向厨房。
小彤在身后喊他:“怎么走了，你还没说今天在外面到底干了什么呢！”
夜色四合，紫轩寒仍未从宫中归来。
沈柯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放在膳厅的圆桌上，少说也有十道，可左等右盼，始终不见紫轩寒的身影。
等累了，沈柯便坐在桌旁，一手支着腮帮，上下眼皮猛地打架，最后竟在烛光光影渐渐模糊下，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只觉得自己正靠在一块很软糯的东西上，舒服得哈喇子潺潺直流。
最后，他是被腿酸醒的。
睁开迷蒙的双眼，最先映入眼帘的，还是他睡前在面前晃动的那圈光晕，但不同的是，燃着火的蜡烛已经比先前要矮半截了。
沈柯直起身，扫了一圈纹丝未动的饭菜，呢喃道:“怎么还不回来……”
不料，下一秒头顶上响起一个沉稳的声音:“本王在。”
沈柯吓了一激灵，险些从座椅上跳起来。
他抬头向上望去，在烛光的映照下，紫轩寒的轮廓依然如刀削般明朗，深邃的眼眸似乎隐藏着无限事，他的眉宇间稍显疲惫，却又不失英气，即使头上有根发丝凌乱垂落，也没给其颜值减少半点分。
沈柯暗自感慨，怪不得自己最初看见紫轩寒时，会将他误以为是美女，他这张脸不管是放在男人还是女人身上，只要稍作打扮，都能驾驭得住呀！
“本王脸上有东西么？”紫轩寒见沈柯直盯着自己，便再次开口。
沈柯蓦然回神，他连忙站起身，手足无措道:“不好意思，我、我不小心睡着了……那个，吃饭吧吃饭吧，菜都凉了。”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停留在紫轩寒身上的貂皮斗篷上，有一小块地方的毛塌陷了仿佛在不久前被东西压过，同时，上边有一小片水渍。他突然想到，自己刚才睡觉时感觉到的软糯，难道……
想到这，沈柯慌忙弯下腰用袖子给紫轩寒的斗篷擦拭，“真对不起，我、这……唉，也不知道你来了，不然也不会靠在你的衣服上睡着。”
紫轩寒将他拉起身，道:“替本王盛饭吧。”
沈柯踌躇道:“那个，饭菜都凉了，要不你等会，我拿去厨房热一下。”
说着，他便动手要去收拾，却被紫轩寒制止了。
“无妨，如此便好。”
“可是……”
不等沈柯说完话，紫轩寒便自己动手装起了饭。
见状，沈柯也不多说什么，拿起另一只碗，用勺子拨开浮在汤面上的一层凝固的油脂，替紫轩寒装了一碗汤。
紫轩寒吃饭的时候，两人没有说半句话。
原本沈柯打算，如果紫轩寒开口问自己今天的事，他就好好认个错，顺便作一番解释，可紫轩寒的沉默却是他意想不到的。
不多时，紫轩寒放下了筷子，用桌上备好的湿丝娟轻拭嘴唇。
沈柯这才发现，桌上的菜几乎纹丝未动，就连紫轩寒碗里的饭也没吃完。
瞬间，他产生了一种紫轩寒是因为自己今天的惹了事，而不想吃自己做的东西。
这个猜测，令他本打算跟紫轩寒说的话哽在喉咙，一个字也发出来。
内心挣扎了一会，他索性默默替紫轩寒收拾碗筷，眼下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令人感到压抑的膳厅。
紫轩寒看到沈柯郁郁寡欢的神情，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便开口道:“本王在宫中已经用过晚膳，所以，吃得少了些。”
沈柯原本黯然失色的眼眸顿时亮了起来，他抬眼望向紫轩寒:“我还以为……既然吃过晚饭了，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看看你就吃了一点点，在宫里吃了不少吧？”
“皇上盛情难却，确实多吃了些。”
“那你可以不要吃我做的了呀，何况还都是冷食，小心拉肚子。”
“到底是你花心思做的，本王多少都要尝一尝。何况，这比宫里的御膳美味千倍。”紫轩寒淡淡地道。
沈柯莞尔一笑:“你这是在夸我么？谢谢啦！”接着，他摩挲着下颌，道:“剩这么多，得好好想一想要怎么处理才行。天气这么冷，应该可以保存到明天。”
说着，沈柯走出门，找了两个男侍过来一起剩将菜端回厨房。
而关于今天的那件事，直至亥时快过，两人熄灯各自上床躺下，也没有被提起来。
沈柯因为心里烦闷，辗转反侧无数次都没法入睡。
他把手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来，即便掌心几乎贴近眼睛，在这漆黑无光的雪夜，半点轮廓也瞧不见。
用已经开始发凉的手指揉了揉眼睛，沈柯索性把自己裹严实，闭上眼睛数羊入眠。
就在这时，里间传来细微的翻身声，他蓦地睁开眼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趁着黑暗给予的勇气，向里间开口。
“紫轩寒，睡了么？”
里间静默了许久，久到沈柯以为紫轩寒只是在熟睡中偶然翻的身而已。
就在他放弃等待之际，一个轻如鼻息的声音想起:“嗯？”
沈柯莫名有些紧张:“你知道，我今天遇到谁吗。”
“知道。”
“也是，你都替我擦屁股了，不知道才奇怪……”沈柯自嘲了一番，随后语气转为愤愤不平:“原本我并不知道秋曼在那，只是单纯不爽王田那家伙拿人命当草芥，更看不惯他利用自己的身份，对别人肆意虐待凌辱，所以，我才想给他点颜色瞧瞧。”
“明知他是国舅，你如何敢独自去招惹他？”
沈柯坦言:“当时我也怕呀，可这不是有你吗，你可是堂堂的摄政王，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你的人对吧，他王田难道不知道‘打狗还要看主人’的道理么，哈哈哈哈……”说到最后，沈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形容方式不当，只好尴尬地一笑而过。
紫轩寒沉默片刻，这才淡漠道:“今日之事，下不为例。”
听到这句话，沈柯心里悬了一晚上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
他无声地松了口气，道:“多谢王爷出手相助！要不，你给我说说，这事是怎么解决的呗。”
“此女于本王有救命之恩。”
“就这样？”
“交出边境一部分兵权，交由王田统领。”说出这话时，紫轩寒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沈柯嗤之以鼻:“就知道这姓王的没这么容易打发……欸，都怪我，对不住啊！”
今天白承所说果然是真的。沈柯心想，紫穆朝廷暗潮涌动，这不，仅仅因为几个奴隶就开始找理由分紫轩寒的权势了。
“若真心存歉意，日后凡事量力而为，本王并非每时每刻都护得住你。”顿了顿，紫轩寒又道:“天底下受难之人成千上万，甚至不能以数计，你救得了几个？在乱世之中，这本就是常态，你又何必执着于救这救那。”
“我……”沈柯欲言又止，他有些无法接受紫轩寒的话，却又没办法反驳。
因为他不过是，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啊！虽然这一路上，从天华到紫穆，许多事情都弄巧成拙，但他仍然想坚守本心，总而言之，他这个人见不得一点不平事。
不过紫轩寒说得也有理，他沈柯的确是在盲目的行侠仗义，这一点也不可取。
此时此刻，沈柯内心的矛盾混乱到了极点。
远处传来打更的竹梆声，一慢三快，已经四更了。这个声音打破了房内的沉寂。
“时辰不早，歇息吧。明日早朝后，随我前往城东视察码头。”紫轩寒淡声道。
沈柯有些惊诧:“嗯？我也一起去？我还以为，你会再也不给我离开王府来着。”
“同我一起自然可以。不止明日，以后你若出府，必须时刻待在我视野之中。”
“噗！”沈柯对于紫轩寒的要求，忍不住笑了出来，“挺好，为了防止我再惹祸端，王爷这是要亲自看管我啦！”
“知道便好。睡觉。”
“只怕会让你失望，有你在的话，我说不定更加肆无忌惮呢！”沈柯开玩笑道。
“只……你……好。”
“什么？”貌似因为突如其来的一股寒风拍打了一下窗户，发出的轻微噪音致使沈柯没听清紫轩寒说的话。
紫轩寒不快地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僵硬道:“无事。若你再出声，期限加五日。”
沈柯差点忘了，自己和紫轩寒还有一个赌约。
他下意识抗议道:“又来威胁这招！”
“还说？”
得得得，你赢了！沈柯撇撇嘴，悄悄地用手在被子底下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屋里恢复寂静，外头的寒风仍然没有停歇，沈柯便是听着这呼啸的北风昏昏入睡，一夜无梦。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第九十章 对与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