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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7、只需好好活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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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续当然知道裴七所受的苦难并非几个白眼儿能了事儿的,他当然也知道,自己的腿也不是自己摔断的意外,太孙的意外---当时,佳阳姑姑说在要命和要选之间选一个,他懦弱,他怕死,他就在那些天所有人都高高兴兴策马赏春的日子,“意外”摔断了腿,后来还在五六围在战场上呆过的太医的“悉心”照顾下,双腿生了蛆虫,掌管太医院的一直是佳阳姑姑。
“这么说来,是我过于矫情了?”
裴东锦用手按了按柴续的腿,不相信这话是他说出来的,确实是废成皮包骨了,九年---是九年吧,他本该遭就被折磨成阴湿的鬼怪,把整个东宫变成一座养着无数腐臭妖魔道道场,可是他渐渐衰败的身子承载着内心的炽热一天一天这座不止不见天日,还不闻外界活气儿的囚笼里,一直焖煮,焖煮,他没有烂在这里,柴溪说,所有的觉得不可能都叫神话,还有---童话,他不知道什么是童话,柴西没有说过,可是---他觉得,柴续---比神话更传奇。
“你别动,我要看看,再细看看。”
裴东锦这样说着,也就真的举高了荧光块,看不清,可他谨记入楼的规矩——不能有明火入楼,哪怕这里没有什么书了,先太子,甚至先帝,都教导过进书楼不能点灯烛——那时候自己还小,先帝的模样---想起先帝的模样,裴东锦顾不得端详柴续了,先帝,什么东西从他脑子路闪过,又马上消失,自己见先帝次数太少了,对于先帝---一切都是模糊的。
“殿下,微臣说起我这位小友,是想告诉您,三皇子在杭州掠夺民财,不止杭州,以富庶著称的江河两岸,要说是民不聊生,殿下想象不到,可是每个村庄里最拿得出手的一两家,余粮不过一旬嚼用,一家五六口人一条袍子,一双草鞋,殿下信吗?”
柴续是不是个只会坐在东宫停下臣怎么说的太孙,这个裴东锦不知道,但是先太子殿下却不是个只守在京城里,安等着接班的储君,在他20多年做太子的日子里,仅仅去北京,就有4次之多,西境和漠蒙交界的地方,他也三次踏上了荒凉的戈壁滩,更别说容易滋生腐败的富庶之地的江南。每次父亲从江南回来,都会带不同的特产土仪,虽不是天子之地,但是物产要比京城种类丰富的多,珠宝矿石这些闪亮亮的东西就不提了,仅仅是橘子和沙果,就比京城多上四五种,他最喜欢的事各色蘑菇,比起京成两三种肥肥的大白蘑菇。种类何止多上10多种,这颜色就红红绿绿的多得很。
“再说北境,杨家这些年也算得上是忠君爱国,清廉有加,名声在外的。可就是这一次哗变,可以看出每年两套的军服被褥,实际上两年一套都刷不到兵士的手中,军饷一年是六两银子,军粮每人每天四两粗粮,这些更是五中有一都分不到,要说是这样,也勉强得活,总不至于比那些苦寒之地的农民过得更差,可问题却出在军械之上,程家军与燕廖在小半年前有些许摩擦,就从隆桥等地调动刀剑马匹等以备后用,马匹老残就不说了,这个也不能只怪他们,可是刀剑相击,不足三招,全部断碎,甚至不及树枝,说起来实在荒谬,我真的两军对垒,别说多少胜算,会不会被别人倾巢而覆,都说不好。”
“你和我说这些---我---哈哈哈---而且,你跟我一个被形同幽禁的废人说这些,你不觉得可笑吗?你和我说这,我能怎么样?是颁布一条法令,从根源上杜绝他们欺辱百姓,刮下瞒上。但是亲自做钦差,到南地,到北地,治他们的罪?”
“微臣是有要求,并非殿下所言,强求殿下出头,哪怕是在官家面前说话,也会为你引来更大的灾祸。这些---交给微臣去做,殿下只需活着,好好活着。”
裴东锦跪下去,郑重行礼,一个头磕在地上,重重的。随即又抬起头来,坚定的望着蜷缩在地上坐着的太孙柴续。
“活着?我这不是活着了吗?你要我这么活着?”
柴续仍然是坐在地上,甚至腰背都没有直起来一分,可是他反问之前,没有半丝落拓,反问之后,也没有多一分精神,好像他这个人就是木雕泥塑一般,任尔东西南北风,且是受着。反正我是活着的,你们就没有理由处置我的仆从,处置我身边的人,其余---他还有什么其余?
裴东锦再次一个头重重的磕了下去。
“殿下,从现在开始,就藏在这藏书楼的密道里,任外边风吹雨打,哪怕是大火滔天,东宫的人死绝了,也别出来,直到官家得到消息,赶来东宫,或者,有其他的大变故。”
大变故,到底还能有什么大变故?柴续觉得这些年的挫折,让这个裴七郎带了些魔怔,还有些许童真,假如他们真动了让自己彻底消失的心,无论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想要动手了,哪怕他早就得知了消息,能躲过这一回,难道还能躲过下一回和下下一回吗?
“裴七郎,你这是多此一举。”
“我知道店家是怎么想的,殿下信我,只要逃过了这一次,只此一次,哪怕是你请他们来动手,他们也不会了。”
说这话,柴续是不相信的,这人还能突然变聪明了不成,即使旁边有聪明的幕僚劝着,老二和老三这两个人,本性蠢笨而又固执,一个自觉是有着兵权外家的皇后嫡子,一个自觉是掌握了天下文人儒氏的心,大好形势在眼前,谁又能放手呢?所谓刚愎自用,都是有这样的利好引诱着,才会让他们的权力欲望之心一天一天膨胀起来,直到自己也控制不住为止。
“虽然现在还不确定,但是殿下可知,京中升起了第3个或者有第4股势力极其强大,又极其隐秘,若不是这回我作为钦差副使深入到市舶司,深入我到了杭州,以及佟家,劳家和洛家,怕是人家都登基了,还蒙在鼓里。”
这话说的极其大胆,可是听起来并非空穴来风,别说是之前先帝在世,太子主政,父子两不相疑,相对稳定繁荣,还是现在,危机重重的朝事当中,能让人生出心思,也不奇怪。
“这人不是大皇子。”
柴续语气很是确定,裴东锦很满意,他的政治敏锐度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