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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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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她的模样,曲阑便来气。
早不下帖子,庄子上混进脏东西,便瞧好了时辰,上赶着来邀人了。
瞧走路这颤颤悠悠的样儿,倒不像是她自己进来的,反是被人强掳了来的。
后头跟着的两个丫鬟趁着云柠说话,眼神正四处巴望。
曲阑翻了个白眼,火气愈盛,与云柠越发没什么好脸色,干脆道:“朝元长公主好意,不过,还是劳云姑娘回吧,我家主子不便。”
“总要面见过长公主才是,这般回去只怕无法交代。”云柠瞧着软弱,说出的话却是失礼又跋扈。
这边帘衣方亲自查看了树上捆着那人,一眼瞧见了庭中情状,便直接过来,朝周围小厮吩咐道:“愣着作甚,还不把人请出去。”
跟来的两个丫鬟连忙将人护在后头。
“你家贵主是长公主,我家的也是,你我又同为奴婢,便是咱们姐妹间话有些不对付了,你又怎可叫小厮将我拖出去!”云柠忽然朝后头退了两步,话音尖利带着颤意,眸中泪水倏然流出。
周围小厮面面相觑,竟没动静。
哪个同你是姐妹?
帘衣面上冷淡,语气亦是波澜不惊,“你擅闯长公主宅邸在先,目下又咆哮庭中,少不得十板子。目下不就地惩处已是宽仁,怎么?你还想反治曲阑一罪不成?”
云柠一时没了反应。
帘衣这才道:“你若是想清楚了,便自行离开,省得我家主子改了主意,再治你个冲撞之罪。”
云柠眸中泪意越盛,正要含泪告退,后头忽然起了亮光。
灯火明得很,在一众姑娘侍从的簇拥下,一女子着繁复华服,婷婷袅袅入了庄子。
庭中原是冷清,灯火也昏,方才也不过借着青柳院的光,亮堂些罢了。却是来人这一到,偌大的庭院瞬时通亮。
仔细瞧着,乌泱泱地竟是来了十七八号人,除却朝元长公主,还有六七个官家贵女,又都带着丫鬟。
帘衣趁着没被太多人瞧见,忙转身便入了堂屋。
朝元面色微凝,气势却盛,边走边厉声道:“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皇姐?”
这位长公主是个端庄模样,细眉圆眼,瞧着是个温婉贤良的,却是这一身的气势,不知为何,竟与她相宜的很,反叫她多出几分上位者的高贵威严来。
不等旁人开口告状,云柠登时跪下,慌慌以头抢地,“都是婢子的过失,是婢子冲撞了贵主,还望主赐罪。”再抬起头来时,眼瞧着虚弱地竟似要昏厥过去一般。
这戏做得实在是没得挑。
曲阑心道:一则,肯下功夫,瞧着额头都红了,二则言辞恳切,面上也皆是后悔。
“你不过一个奴婢,死不足惜。”
朝元长公主眸光一闪,直直望向灯火明亮的正房堂屋,“本宫的皇姐可还好?”
曲阑尚未开口回应,又听见一声——“主子恕罪。”
一瞧,果又是地上跪着的云柠抢了白,她道:“……婢子并未见着长公主,不知长公主情状。”
竟是双簧!
曲阑不由在心下感叹了一声,火气也是越发大了,不由在心下腹诽:想来,这朝元长公主的问话,她便是一句不答,这对主仆也能自己把戏本子唱完全了。
一旁有官家贵女立时阴阳怪气:“这倒是奇了,人都没见着,竟不知如何能冲撞?”
“经历过那等难堪境遇,尚不失长公主的脾性,当真是‘风骨犹在’呢。”另有一人边说边促狭地笑着。
其余人互相递着眼神讽笑,也跟着附和。
声音虽低,却是越发不堪入耳。
“休要胡说,”朝元此时才抬了抬眉,不轻不重地斥了一句,动身往正房堂屋里走去,腰间环佩叮当脆响,头上簪钗步摇闪着碎亮,实是富贵,迈了两步才朝后头吩咐道:“你们先在庭中候着,本宫去瞧瞧皇姐。”
这庄子虽不及皇宫气派,可总也有偏厅,盛下院中这些人,自是可以。目下这朝元长公主倒是个惯会做主的,直接吩咐了这许多人在庭中候着。
曲阑并未拦,心下知晓她们打得什么主意,便在外头盯着。
堂屋内,江凝玉的外衫松松拢着,乌发尚带着些湿气,帘衣正替她揉着额侧太阳穴。
朝元方入屋便甜甜唤了声:“皇姐。”
江凝玉应声侧眸,见她面上皆是笑意。前几日江凝玉刺伤云青之事,仿佛不曾发生过,而她跑去太后宫中告状反被训斥,也状似无有。
“朝元来了,快些坐罢。”
虽与朝元有过几个来回,可这却是江凝玉第二回与朝元谋面,上次不过她获救之后,头回面见太后时短短一瞥罢了。
“皇姐可好?”朝元并未坐下,反是往江凝玉跟前凑了过去,环佩叮当做响,甜腻的香气并着朝元一同袭来,语气熟恁地很:“外头有不长眼的奴婢冲撞了皇姐,皇姐可莫要气恼,稍后本宫惩戒她。”
无论是从前还是如今,江凝玉从来不喜用甜腻的香,而朝元所用之香甜腻尤甚,令她有几分不适。
“你的人,你做主便是。”江凝玉并未非要惩戒那丫鬟,亦不曾戳穿,只抿了口茶,低声道。
朝元轻笑了一声,“原是本宫在青柳院里头宴客,想着皇姐住处近的很,便差了那侍女过来,请皇姐同乐。不过目下瞧着皇姐似是不大安泰,可要本宫传宫中太医给皇姐瞧一瞧?”
宴了一整日,大夜里才来请她,她竟也使得出来这般法子。
“不必麻烦,风寒罢了。”江凝玉侧眸瞧了朝元一眼,“倒是难为你,带了这么大群人来我这逼仄的地方。”
神态自然,不似在讥讽。
朝元轻轻抬眉,对江凝玉这句怪罪并不意外,只道:“是本宫这做妹妹的唐突了,未了解皇姐伤了风寒,才令这些人扰了皇姐清静。不过,瞧着皇姐似是并无无大恙,这才心安些。”
江凝玉侧首望她,唇边略带笑意。
朝元目下要做的是拖延,以便庭中她带来那些个人发现树上捆着的男子。
想来外头若是不传出什么惊呼声,她不会轻易走。
果不其然,便是江凝玉话锋里分明带了几分问罪的意思,朝元硬是浑然不觉,话方毕,又在主座下首圈椅上坐下了,胡乱扯起话来。
“瞧着皇姐便是病态,依旧华如桃李,京中风流怕是有一半被皇姐占了去,本宫自是也是那般青眼望美人的性子。原是有些日子没见过皇姐,今日瞧见便觉得心下愉悦,想来皇姐也不会介意本宫叨扰的。”
竟恭维起她来了!
江凝玉可怜她实在是没话找话,想着这出戏怎么也得唱圆转了,便低声朝帘衣吩咐道:“斟茶。”
方才还冷言讽刺,这就斟上茶了,朝元见她不拒反迎,止不住眉心一跳。
事出反常必有妖,心下倒是起了几分不安。
茶方奉上,外头便起了吵嚷声。
“怎么回事?”朝元一听喧哗声,立时便起了身,正要往外头去,便见曲阑慌慌入了堂屋来禀报。
“主,咱们府上方才抓住的那个贼人,只捆在庭中树上,打了几鞭子,尚未来得及送官,竟叫外头几个姑娘给瞧见了,想是她们平日里也没瞧过这般阵仗,皆被吓坏了。”曲阑方禀报完,便瞧了朝元公主一眼。
正在这时候,门外头不知是哪个贵女忽惊声叫了一声:“我认得这人!这是户部侍郎家的三公子,刘青州啊!”
“这……”朝元转头望向江凝玉,一双清丽的眸子里头满是复杂的情绪,心下却是怒火中烧。
若是一切都按照计划来,目下发现了人,起码能污江凝玉个秽乱之罪。将来若能逼得江凝玉嫁给刘青州那个夯货,便是最好不过。可如今人都被抓了绑在庭中树上了,还受了鞭,众目睽睽,这有什么可说的?
江凝玉瞥了朝元一眼,总觉得她格外可怜。
朝元作为当今皇帝的亲妹妹,分明是个极尊贵的,合该高高在上,睥睨一切才是。与她一个无权无势的漂萍处处为难,实在是对不住她这般身份。
边想着,她便忍不住对朝元笑了笑,才低声朝一旁吩咐:“帘衣,去将方才外头说话的人,请进来。”
须臾,那人便进了屋。
瞧着是个柔弱模样的,圆眸似受了惊吓的麋鹿,入屋便瑟瑟缩缩,没有半分大家闺秀该有的端庄大气,行了几步,便跪在地上向朝元和江凝玉行礼。
江凝玉勾起一侧唇角,轻笑了声。
若当真是个胆小的,便莫要出这风头,既出了这头,便莫要装作畏畏缩缩,做出一副受人胁迫的样子来,当真有意思得紧。
“你是何人?”江凝玉把茶水置在桌上,才正眼瞧她。
那人试探着抬眸,与江凝玉对视,那架势仿佛瞬时便能哭出来,“回长公主的话,我……我是鸿胪寺卿元家的,唤元茹。”
鸿胪寺卿与方才她口中的户部侍郎二人皆是当初追随梁王来京的新臣,这两人大约是自幼便认识的。
“元家姑娘,”江凝玉温声,朝她笑笑,“你倒是个规矩的,朝元方才令你们候在庭中,你是如何瞧见他的?”
元茹似是情急,脱口便道:“我在庭中信步走了两步,并未走远……”
“放肆!”帘衣将她的话打断了,冷眼瞥她,“此处乃是长公主居所,岂是你能乱走的地方?你还敢枉顾了朝元长公主之令,罪加一等。”
元茹白了一张脸,眸子立时瞧向朝元。
“她自是失仪,”朝元低声,而后侧首,目光笔直地瞧向江凝玉,“不过目下皇姐觉得该如何处置那男子?”
朝元清楚得很,若是今日将这二人捉奸在床,闹将起来并无妨。可目下什么把柄都未抓到,那刘青州又是一个庶子,本便没什么风骨,若知晓在此事中他捞不到任何好处,徒惹了一身官司,只怕他会吐出些不该吐的话来。
江凝玉望着朝元,抿了口茶,温声道:“报官吧。”
“不可,如此有伤皇姐声誉,于皇室颜面亦是有损。”朝元立时起身,“若皇姐信得过,便由本宫带来的侍卫予他杖刑三十,可好?”
“朝元。”江凝玉将茶水放下,眸中笑意越甚,“你瞧瞧外头,那一双双眼睛可都瞧着呢,颜面只怕一早便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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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