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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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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得似化不开的墨,嘉王府院内虽有起着些许灯火,但并不明,四下亦是静得很。
陆佑之正眠着,门外忽起了求见声。
他坐起身,清了清神,披了外裳,唤人进屋。
今夜正是红芙和岁末在廊上守夜,一听里边唤人,她便大着胆子,随门外的暗卫一道进了屋,在外间斟了茶水,抬着一双细手往里间去,想着将茶奉给陆祐之。
外头岁末一时不察,阻拦不及。
却是方进里屋,尚未绕过屏风,便听见里头一声呵斥:“出去!”
声音极冷。
红芙却瞬时如坠冰窖,连忙告罪,连茶杯都忘了放下,直端着出了屋。
原是她听旁的丫鬟说过,每每季初守夜时,便能入得里屋伺候,她便心下便想着,无论如何她也算是王爷的贴身侍女,侍奉了多年,加之老太太最近方命人与她提过,说王爷身边连个女子也无,她这才大着胆子进来。
不想王爷竟当着暗卫的面这般斥了她,外头还有岁末,怕也听见了。
“王爷。”暗卫入了屋便屈膝半跪在屏风外,见一旁是红芙,非是季初,便一直候着并未开口。
见她意图入得屏风果真未遂,还被王爷呵斥,暗卫心下倒也并不意外。
直至红芙出去了,那暗卫才低声禀报道:“王爷,丑时初,长公主驾马独自外出,去了西郊的玉竹斋。斋外竹林里隐了不少人,属下怕咱们的人被发现,令他们不得靠太近。进去不到半刻,长公主便从斋里出来,归了住处。”
陆佑之略略倾身,手臂架在膝上,披散的鸦发从背后滑下,叫本就不清的神色越发不明,沉声道:“柳崇衍。”
暗卫一怔,复拱了拱手,道:“王爷英明,属下等虽并未看见什么姓氏标志,可从暗卫布防的阵势来看,确是像柳家人。”
“不必管,只增派人手,把人看住了。”陆佑之低声。
“是。”暗卫很快便消失了。
暗卫走后,陆佑之仍坐在榻上,眸色冰寒,睡意全无。
她果真另想旁的法子了,陆祐之轻叹一声。
*
三日倒是过得快。
正是酉时中,天光微暗,暮色渐四合。
江凝玉方入沐房,由帘衣随身侍候着,曲阑便带了几个小丫鬟,在庭中点灯,一出屋便蹙了眉。
这庄子近旁有个青柳院,不大不小,景致尚可,前些日子被朝元长公主得了去,今日正有宴,丝竹喧哗声响了一天,天色未暗时便上了灯火。
这还点什么灯?借光都觉得刺目。
“这火光冲天的,哪个不知道还当是走了水呢!”曲阑眉头略蹙,低声念叨:“一个破青柳院,哪个有头脸的贵主能瞧进眼里去?不就是离咱们这庄子近,为着给咱们主添堵,不光收了这般院子,还吵吵嚷嚷、吹吹打打庆贺热闹一整日。打量谁不知晓她的意图呢?”
后头一个小丫鬟凑了过来。
跟着附和:“那位贵主倒很是不挑剔,旁人得了园子,便是御赐的也总要稍修整一番,可传闻这青柳院过往还是个罪臣的园子,她倒是什么都用得,得了青柳院没两日就宴请。”
曲阑盯着那光,手紧了又紧,转头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一旁的丫鬟,低声吩咐,“你们去点灯罢,那边院里总要消停。”说完便往沐房的方向去了。
一路到了西厢,进了外间,帘衣正在外间的屏风跟前守着。
“怎么了?”帘衣见曲阑面上怒气冲冲,赶忙上前,将她往外头拉了拉,低声提醒:“主正在里头沐浴,你莫要扰了她。”
曲阑点点头,仍是有些不悦,低声念叨:“青柳院那个欺人太甚,放着红墙绿瓦的皇宫不住,偏要上赶着往这荒凉地方挤,挤便也罢了,偏还要做出些声响来给人添堵。”
帘衣也叹了一声。
这隔壁院的丝竹声,确是响了整整一日,偏今日又是要往青雾庄去的日子,只盼莫要节外生枝才是。
“今日尚有旁的安排,不想隔壁竟有这般热闹事,人多眼杂的,并不安全。且如今这情状,主子虽是有个长公主的名头,却实如漂萍。”帘衣默了片刻,又道:“咱们总要收敛着些,免得给主子惹来祸患。”
“我知道,不过是讨个嘴下爽利罢了。”曲阑蹙了眉,叹一声,“咱们主子受屈,我心下实在是不舒服的很。”
正说话间,忽听得沐房里头一声闷哼,不等她们反应,便摔出个男子来,声响不大,却极是骇人。
帘衣连忙上前,却发现这人已然昏厥过去。
里间的江凝玉身着素衣内衫,姿仪绰约姝艳,昏灯下肌肤微莹,乌发披散着,水珠顺着长发滴滴滑下。细看,她眸中的凌厉尚未来得及收回,周身也带了些许凛冽,抬步往外间走。
“主可有受伤?”曲阑忙拿了外衫给江凝玉披上,一面用布巾给她绞发,一面细细瞧着自家主子是否受了伤。
江凝玉冷眸瞧了一眼地上的男子,朝曲阑温声道:“我无碍。”
方才她刚穿了内衫,此人便从窗子翻了进来,委实奇怪。
她行步在外间的罗汉榻上坐下,她抬手斟了杯茶,任曲阑在一旁伺候,低声道:“若此人是来刺杀我的,那功夫实在是弱了些。”
帘衣会意,忙搜查那人身上的物件儿。
搜出个青瓷小瓶来,帘衣查看过之后,便有些愣住了。又在那男子白净的面上逡巡一圈,脸色越发不好看,“主,这瓶里头装的是合欢散,若这男子的功夫不佳,那许当真不是来刺杀您的。”
江凝玉墨眉轻抬,杏眸半阖,长睫在皎白的面上投下些阴影来,抿着茶水笑道:“合欢散总也要我服下才是,这人带着合欢散来沐房,倒是有意思。”
曲阑帘衣皆蹙眉。
“这男子身上并无与身份相关的物件,不过看衣料和玉佩,像是京中的世家公子。”帘衣低声。
世家子弟?
那倒是新鲜了。
依着江凝玉目下的身份,京中但凡有些脸面的世家,皆唯恐避她不及,竟还有上赶着凑过来的?
只怕是背后有妖精要作怪了。
不过,此人功夫这般差,进她的庄子竟无一人察觉,这京里头是越发容不下她了。江凝玉的目光在屋内逡巡一圈,最终又落在手中的青瓷茶杯上。
她尚是公主时,曾差人送过陆祐之一套一样的。
“主,时候不早了,处置了这人,便该往青雾庄去了。”帘衣在一旁低声提醒。
“去不得了。”江凝玉侧首,瞧了瞧地上的男子,道:“帘衣,你着人将他绑在庭中树上,鞭笞二十,翻出皮肉才好。”
帘衣一怔,却并未再说旁的,直接出去寻人。
曲阑见江凝玉起身往西厢去,便连忙跟了过去。少片刻,帘衣也寻着到了西厢里屋来,报了一声一切妥当。
可曲阑觉得不妥,低声问道:“这人留在咱们府上怕是不大好。”
“非也。”江凝玉轻声,“此事有诈,咱们既早一步抓了人,便要发作起来,才能令旁人无话可说。若是事后由旁人发现了咱们府上关着这么一位,张口来污蔑,咱们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明白了?”江凝玉侧眸看向曲阑,眸中带了些许笑意。
“您都住在京郊庄子里了,时时事事皆忍着,偏还有人要与您为难。”曲阑扁嘴凝眉,恨恨道:“今日之事,想是跟青柳院儿的那位脱不了干系。”
“那……今日既去不成青雾庄,可需奴婢遣人往青雾庄去说上一声?”帘衣低声问道。
江凝玉凝眉思索一二,瞧她一眼,道:“不必了。”
既然陆祐之知晓季初在向她递话,她便也想瞧瞧陆祐之对她这庄子上的一举一动,究竟知晓得多清楚。
帘衣垂首应是。
江凝玉轻舒一口气,侧首看着窗外头,乌眸中闪着碎亮,道:“你们听。”
两个丫鬟初时不知江凝玉令她们听些什么,只竖着耳朵静静听着。
这丝竹之声并不远尚能辨别,帘衣忽然发觉这曲子节奏明快,很是新颖,这才恍然明白过来,“隔壁奏的仿佛是首新曲子,好不欢愉。”
曲阑再一次凝了眉,低声絮叨:“外头且绑着一个呢,尚顾着听曲儿……”
江凝玉呷了口茶,并未理会,只笑了笑,起身,披散的湿发上带起阵阵香风,一路往正厅堂屋去。
方入屋,尚未坐下,外头便传来一阵喧哗声。
江凝玉眉头轻抬,径自走向主位的圈椅,端正坐下,低声朝曲阑吩咐:“对来人不必客气。”
曲阑应一声是,大步出了屋,一瞧来人竟是云柠,后头还跟了两个小丫鬟,疾步进了庭院里头,并无什么人拦阻。
这人是朝元长公主的另一个贴身侍婢,唤做云柠。
她名中带了个柠字,实则是冲撞了江凝玉,原合该改了去,却终究是没改。
本就怄着青柳院的气,一见来人是云柠,曲阑火气愈盛,立时哼了一声,“云姑娘也是伺候贵主的人,合该知礼,目下无人通禀,你便擅自闯入贵主庭中,没得丢了自家主子的脸面,叫人觉得没丝毫规矩。”
云柠尚未开口,反是她后头的小丫鬟先道:“既然这位姐姐与我云柠姐姐皆是服侍贵主的,又何必为难云柠姐姐,嘴上这般不饶人。”
话都说了一个来回,才有庄子上的丫鬟小厮才过来。
“笑话。”曲阑冷声,“你若是个好人还怕道士出剑?没得是个什么披了人皮的妖魔鬼怪,分明没存什么好心思,被撕开了皮,便要跳脚。却是跳脚前,也该先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莫要怪旁人凶恶。”
“你!”小丫鬟还待回嘴,却是被云柠拦下了。
“曲阑姐姐莫要恼怒,”这云柠长得温吞可怜,却是个绵里藏针的,此时才向前走了两步,不过两步道罢了,竟还起了些许颤意,圆眸更是带着惊恐。
“我们主子新得了青柳院,此时正在宴请,瞧着气氛好得很,主子便想着,与你家贵主乃是姊妹,便令我前来邀长公主移步,一同欢庆欢庆。”
瞧着她的模样,曲阑便来气。
情人节快乐!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