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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思绪回拢,江凝玉瞧着两人的手拉在一处,一时间,并不想松开。

      此举自是不明智。

      下山路上,人只会越发多,而越多人看见他们,越是不好。

      江凝玉心中清楚得很,她正在肖想自己不该肖想的东西。

      饶是她不停地说服自己,此举不过是为着讨好陆佑之,好早日离京。可心中总有个细弱的声音,不停地在耳边叫嚣着,叫她知晓自己其实一直都暗暗存着些不该有的可笑念想。

      回忆当真害人不浅,她对他的爱恋也是。

      纠结半晌,终是暗叹一声,安慰自己:只当是离京前的一道蜜饯儿吧。

      却哪知一入得街口,陆佑之便将她的手放开了。

      江凝玉内心一阵羞耻难堪,这举动原是令她那般在意,甚至还需她劝解自己,目下竟是如此轻易便被解决了,只得抬眸望周围街景。

      此时街上盛景,远比她方才在半山腰看到的明亮、繁华许多,百姓生息也远比她想象的更蓬勃。

      妙龄少女三五成群,皆着颜色鲜嫩的衣裳,如嫩花骨朵一般,围聚在一盏盏繁复又硕大的花灯跟前。花灯斑斓的彩光映在她们面上,将她们面上或羞赧或愉悦的笑意照的越发生动。

      四周亦不乏身姿挺拔的少年,意气风发,在路旁高案前弯腰执笔,绘着这街上盛景。

      自也有成双结对的男女,缱绻相伴,赏灯同游。

      季初和曲阑等人不知从何时起便跟在后头不远处,却也不近前来。街上不断有人侧首瞧着她和陆佑之,却多是掩面窃窃私语,少有人上前来搭讪。江凝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在一旁偷偷抬眼看陆祐之的侧脸。

      陆佑之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侧首朝她一笑,“长公主,可是看上了哪盏花灯?”

      江凝玉忽然恍惚,这笑与她记忆中某个场景瞬时重叠了起来,竟是那般相似。

      当初她便是被他这般温润的笑意给吸引了吧?

      江凝玉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他,脑中正在细细回溯,可这笑似有些奇异的力量,引得她也不禁勾起了嘴角。

      见她失神,并不回话,陆佑之长眉微抬,躬身朝她凑近,至她耳边时才沉声道:“长公主莫不是想把本王当做花灯挂在树上?”

      江凝玉一惊,猛然回神,面上烫红,连忙退后了一小步,“……王爷玩笑了。”

      见她后退,他反向她逼近了一步,垂眸细细欣赏她面上的神色,直到将她看得耳朵都泛起粉红,这才反身抬腿。

      虽不言语,眉宇格外舒展。

      江凝玉面上烫红,却终于不必对着他那双眸子了,慌忙瞧着四周的花灯。

      然繁华终有尽,行至街道末,人已稀疏,花灯也少了许多。

      原山道上两个掌灯的王府侍卫又提了灯到前头引路,瞧着是往王府去的路。

      江凝玉在心下暗暗叹息,如此,终是与她的计划的有些相似了。

      陆佑之分明看见了她的神色,知她的心思,脚下忽然顿住了,回首道:“长公主,时候不早了,季初会送你回去。”

      江凝玉猛然抬眸,一双桃花眸子细细望着陆佑之。

      这又是何意?

      江凝玉委实不懂,心下惴惴的,这灯会也游完了,他竟是什么有用的话未给。也不知他这是故布疑阵,等着她主动,还是蓄意推辞搪塞,实则根本不愿替她往陛下跟前求情?

      她轻咬贝齿,心下越发慌。

      “明月楼高,王爷要独坐?”江凝玉抬眸看他,望着他那一双深眸,又大着胆子去拉他的衣袖,眸中莹莹亮着,带了几分引诱之意。

      陆祐之看着那一双眸子,却默默将衣袖敛回,复道:“季初会送你。”

      四下终究有旁人,江凝玉已然伸手拉过他了,若是再亲密些,只怕不好。

      她心如擂鼓,实是慌得厉害,也隐了些怒意,便直截道:“可是凝玉所求之事,王爷思虑好了?”

      四目相对,他的墨眸在她面上细细逡巡,似是要看透她一般。

      可看明白了,心下又腾起一阵烦躁。

      他向来洁身自好,从未有哪个女子能近得他身,可他却愿意暧昧不清地与江凝玉欢好。看她在朝元和太后之间斡旋时的手段,也并非心思纯白的,怎的竟看不出一星半点他的心思?

      其实,江凝玉看不清他的心意,倒也算情有可原。

      陆祐之确是有错处,是他无名无分便轻薄了她。

      可如今他都与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同游灯会了,心思可谓昭然若揭,她的那些小心思竟还没打到他身上,只想着赶紧离京。

      陆佑之忽觉无力。

      当初宫变,公主们被挟入庄子里头供逆贼玩乐,陆佑之为了救她,向着老梁王自请回京与逆臣斡旋。后不得已与她欢好,占了她的身子,只为叫她成了个“有主”的,逆臣看着他的面,轻易不会叫旁人动她。

      与她的头一次这般不堪,非他所愿,实是情势所逼,她也是清楚的。

      后来她从那个肮脏的庄子里出来时,陆佑之便起了亲近之意。

      他请令她住原来的公主府,皇帝已然准了,却是太后一句质疑,她便自请搬去京郊庄子,令他连替她辩驳的机会也无。他安排了朝臣上表,令她可在正宴出席,她却频频称病,不肯露面。

      彼时他只当是她受了怕,便任着她,并未强求。

      所幸依着她的情状,并无人男子敢贸然上前。何况凭着他如今的身份,解决些不知天高地厚,心思打歪了的少年人,并不费力。

      他便只在心里说上一句:来日方长。

      哪知前些日子,她却一反常态,忽然给他递帖子。

      帖子上虽未多言,可陆佑之稍一思虑,便知晓了她的心思。

      他一路隐忍、筹划,盘算着如何才能把她规规矩矩、名正言顺地圈进自家院中。他更是一早便知是季初在当中传话,不单默许了,还派了人暗中护她安危。

      她倒是厉害的很,这许久,予他只字也无,好容易给他递了帖子,竟是为了离开,还要叫他帮着她离开。

      岂非痴人说梦?

      递来的拜帖被他拒了一回又递一回,她却实在担得起一句“蒲苇韧如丝”,拒一回递一回,后来见无用,竟还夜里寻上门来引诱。如今又这般伏小做低,连华帷凤翥这等她素来不喜的香都用上了。

      实在称得上是忍辱负重、委曲求全了。

      其实她若当真是想回溢阳倒也罢了,他自会想法子护着她,且她远离京城,于他便更好图谋。

      是好事。

      可陆祐之清楚。

      她嘴上说着要往溢阳去,只怕不会当真过去,京城到溢阳路途迢迢,她这般身份,自不会大张旗鼓,只几个人护在左右,虽危险,却也容易脱身。彼时人丢了,便是天南海北,大海捞针。

      既徐徐图之不可行,那便只能另辟蹊径了。

      陆佑之眸子微暗,冷声道:“华帷凤翥太过甜腻,本王并不喜。”

      江凝玉忽然愣住。

      季初那般多的实话都传了,没必要在此事上诓骗曲阑,那……那便是陆佑之清楚她会找季初打探,所以才故意同季初说他偏爱华帷凤翥。

      倒是难堪得很。

      她眸中忍不住盈有泪意,却又觉得此时若落泪,只会令自己更加难堪。

      陆佑之见她这般神色,蹙眉转移了视线,“本王本无意纠缠……”

      “是,”江凝玉垂了首,瞬时便打断了陆祐之的话,连拉着他衣袖的手也松开了,心里斡折得难受,“从来都是我纠缠你。”

      她垂着首,乌发也垂在面颊两侧,丧气的很。只巴不得寻个地缝藏进去,叫人瞧不见她才好。

      往日心悦他,江凝玉便不顾半分体面,仗着公主身份,不问他的意愿,求了圣旨与他定下婚约,后还借着婚约和身份之便,频频纠缠于他。

      大约彼时,他便已经烦透她了罢。

      眼下江凝玉又有求于他,更是一次又次往他跟前凑,便是承受着他眸中的冷淡和他的多番为难,也不得不凑过去。

      可不就是她回回都在纠缠他?

      实在是没有半分体面。

      可既是有求于人,又是这般大事,那这难堪便是她应受的。江凝玉咬了咬牙,抿嘴抬头,勉力朝陆佑之露出了一个比哭更难看些的笑来,“可王爷当真不帮我吗?便是为着日后的清静也好。”

      陆佑之心下一震,默了片刻才道:“三日后,青雾庄,最后一回。”

      他背着身,江凝玉瞧不见他的神色,可他的声音却有些不耐烦,说完抬步便要走,却是刚迈了步,又顿住,嘱咐道:“记得换香。”

      江凝玉仍有些愣怔,她原还当这条路大约是没有指望了,现下听了这话,定定望着他的背影,只觉目下的情状恍然如梦,却又觉得怅然若失。

      望了小片刻,她抿了抿嘴,强扯出一个笑。

      这是目的达到了啊。

      “走吧。”

      在一旁候着一直不敢出声的季初下意识与曲阑互相望了一眼,这才低声应是。

      *

      回到庄子时,暮色已然深的厉害。

      帘衣原未料到江凝玉此时会回来,只当自家主子会宿在嘉王处,见她们此时归来,神色瞧着也算不得太好,便未多问,只低声请示:“主,热水一直备着,可要沐浴?”

      “我自己便可,今日都累了,备好了水,不必留人伺候。”江凝玉低声,顿了顿又道:“也不必守夜。”

      约是子时末将入丑时,庭中一片寂静,只几盏孤灯亮着。

      江凝玉越思虑越觉得陆祐之那处并不稳妥,便换了身便于行动的暗色衣裳,悄声开了屋门,独自往马厩方向去了。

      骏马一路向着西郊竹林方向疾驰,两刻便到。

      林中竹叶被风吹得飒飒作响,一根根修竹拔地而起,月影透过密密匝匝的修竹,投了满地斑驳。江凝玉从繁杂竹林中,轻而易举地寻到了一条隐蔽小道,下马行了进去。

      林间隐有一斋,门上匾额破旧,上刻:玉竹斋。

      名虽好听,实则破败得很。

      方近前,忽有个小厮推门出来,朝江凝玉拱手行礼,道:“贵主,我家公子正在里头候着您呢,快请进吧。”

      入斋便见一男子起身朝她拱手,面上带着笑。

      男子是个剑眉星目、丰神俊朗的相貌,一身劲装,显得越发身姿挺拔矫健,是个气质与陆祐之截然不同的人。

      此人名唤柳崇衍,是镇北将军之子,本也是个武将,可政局稳定之后,只镇北将军孤身远赴边关,他则被留在京中。

      柳崇衍抬眸直视江凝玉,爽快笑开,露出洁白的牙来,直言心中所忧:“可是把在下愁坏了,还当是贵主忘了今日之约呢。”

      他虽轻松笑着,江凝玉却是乌眸深深。

      “柳崇衍,”她望着跟前男子,冷声道:“你的计策,我同意了,不过这斋中需得日夜有人守着。”

      柳崇衍星眸越发亮,“密道尚需几日,彼时贵主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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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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