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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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华帷凤翥又有何干？”
陆佑之身量高，此时垂眸看她，长睫将深眸掩去了一半，只叫人越发觉得高高在上，难以触及。
江凝玉一慌，竟下意识松了手。
其实，华帷凤翥太过甜腻，陆祐之从不喜欢。
他也知晓她并不喜欢。
可陆祐之不光知晓这些，他还知道有关嘉王府的消息，皆是季初说与她的。
而这华帷凤翥之事，乃是他蓄意与季初提起。
季初倒是“忠心”得很，未曾令他失望。
此事，原不过是他一时起意，且想法也是别扭的很，只想着若是江凝玉为着讨好他，连自己不喜的香都佩了，他心中自会欢喜。
可实际却与他之前的设想相悖，目下只要一想到江凝玉这是有求于他，才肯这般伏低做小，其中怕是无半分情义，他便觉得自己好生没意思，又气闷得很。
更何况，一则他低估了江凝玉在他心中的位置，二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般为难彼此，好生难堪。
偏江凝玉对此一无所知，无意识向陆祐之靠近了一步，声音虽小，却是两人都听得见：“王爷可喜欢这香？”
喜欢？
陆佑之哼笑一声，平日人前一本正经的男子，此时眸中竟带了几分戏谑，原是打算直截戳穿了她，可话到嘴边，竟又不忍说了。踌躇半晌才不悦道：“又是备茶，又是华帷凤翥。长公主不若直说，今日在此处等着本王，所为何事？”
知晓他是明着装傻，偏江凝玉要的便是这一句。
方才听着陆祐之的语气，已然不悦，虽不知是何原因，可瞧见他越发不耐的神色，江凝玉也觉得这般迂回，终究不是个好法子，陆祐之耗得起，可她耗不得。
她便心中暗下决定，只这最后一次罢了，若是不成，便干脆另谋它法，跟前这阴阳怪气的男狐狸，她不伺候了。
便直截道：“回溢阳之事。”
陆祐之自然知道她是为着此事，本以为她会迂回着，起码要说些好听的，她倒是丝毫不与他客气，便道：“此中关系厉害，尚需考虑筹谋。”
他这般随意又带了几分无赖的模样，在她跟前展露多回了，半分不似他平日里温文儒雅，温润高洁的模样。
江凝玉抬头朝他笑得柔和，话却分毫不让，“那不知王爷还需思虑多久呢？”
“这可说不准，”陆佑之略略思虑，忽笑道：“或许与长公主能佩戴多久华帷凤翥有关。”
这话暧昧得很。
她配华帷凤翥，纯为讨得陆祐之欢心，那陆祐之这话的意思便是：回溢阳竟与她能讨陆祐之欢心多久有关……
不思虑这些没用的，江凝玉在心下轻叹：又是这般话术，不清不楚的，似是给了回答，却也实在是未给任何明确答复。
江凝玉凝眉，抬眸望着陆祐之，追问道：“王爷想令凝玉佩多久？”
边说着，她竟大着胆子，细白的小手趁着夜色潜进陆祐之广袖口，一把拉了陆佑之的大手。虽手上做着这等事情，她面上却是淡然得很，眸中的神色唯似单纯在询问他罢了。
夜风有些凉，他的手却暖得很，一触之下，江凝玉竟有些不想放开。
陆佑之深眸定定看着她，与她对视片刻，手自任她拉着，开口竟是一句：“今日花朝，街景甚好，不知长公主可有兴致与本王同游？”
他话音平静，语意却似惊雷。
这般大庭广众，众目睽睽的，与他二人这般同去街上？
见她犹豫，陆佑之凝眉，低声提醒，“怎么？华帷凤翥白白佩了？”
江凝玉面上一红，心下却正权衡着。
若她与嘉王在大庭广众之下游花朝灯会之事传开了去，只怕太后背地里要把她活活拆吃了。但若此事一过，陆祐之便与官家禀明她想离京，那今日之事便也不值一提了。
于太后而言，区区一个江凝玉的去留，如何能与把嘉王收来做朝元的夫婿相提并论。
这般想着，她便心下一横，决定赌上一把，若是仍不行，便直接寻旁的法子。
“良辰美景，怎可轻易相负。”她目光笔直地望向陆祐之。
下山一路，江凝玉的手一直被陆佑之牵着，令人恍惚觉得他们似一对大胆的爱侣。
江凝玉有些慌，借着山下的光，偷眼瞧陆祐之，他面上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仍是一副淡定疏离的模样。
这模样，令她忽然想起往日。
初见陆祐之的那个春日宴方过去不久，二人尚未赐婚。江凝玉假借去寺中祈福之名，半路偷偷改道，令曲阑和帘衣代她去祈福，自己则是策马往倚春园去。
彼时的倚春园正是座新成的园子。
听闻迎春方谢，桃花开了大片，尚有紫荆木棉之类，正是微风和煦，繁花似锦，天色又极好，正是踏春之时。更重要的，她命人探听好了，今日陆祐之也会去。
春光正好，江凝玉一路策马，连贵重的罗红软纱裙边污了一角都未发现。到了倚春园门前，她随意将马自交给门外小厮，报了一声太常寺梁家，便独入了园。
太常寺梁家，乃是她母妃家门，如此倒也算不得谎话。
却是这园子与众不同的很，入门影壁后头，便是一座极大的假山，山周清溪环伺，碧树红花，眼前小桥流水，灌木掩映。
然各花入各眼，此处便是再繁的花，也未能入得江凝玉的眼，她只管四处寻着旁的“花”。
怎奈何这园子大得很，仅东院便转了大半个时辰。路上倒是遥遥见了不少亭台楼阁，瞧着许多姑娘、公子在四处赏花、享春日风光，偏不见陆祐之。
莫不是消息有误？
江凝玉扁嘴绕过一处假山，手上捏着一枝路上攀折来的桃花，边赏玩，边四处瞧着。
这枝桃花开得正好，她多瞧了两眼，却哪知再一抬头，竟瞧见了三皇兄。
江凝玉生怕被发现了，连忙背过身去，绕了两步往假山另一边过去。
却是走了两步，细细一思索，又停下了。
方才三皇兄就在前头的临水阁里，似是在与什么人说话，江凝玉眯了眯眼，对方似个姑娘。
想到此处，她又退了回去，悄悄立在假山边上，偷眼瞧那临水阁。
却是有些远，她的目力不能及，刚想着如何才能靠近些，好瞧清楚，后抬头忽然起了脚步声，将她骇了一跳。
她立时站好了，佯装瞧手上的桃枝，只等身后人赶快过去。
等来等去，却哪知后头脚步声忽停了，一声温润自身后响起，“可是临水阁中有什么奇花异草，引得公主殿下这般好奇？”
江凝玉猛然回头，正瞧见陆祐之长身立着，拱手朝她行礼。
他头戴青玉冠，着一身墨色缎衫，上乌线绣团蝠暗纹，略略反着光，墨色腰封上缀着的青玉格外显眼。
一朝公主，扒在假山上头，偷瞧，还被人抓了个正着，实在是丢人的很。
江凝玉缓了一缓，才与他对视，道：“也无甚可瞧的。”
皇兄与那女子的事，个中情状她一点都不清楚，此时自是要替皇兄遮掩的。
陆祐之眉头略略一抬，分明是不信，却也并未戳穿，只温声提醒道：“公主的衣裙污了。”
他自是注意到江凝玉身边未带着奴婢，不可能有替换的衣裳，所以只提了这一句。
江凝玉一怔，垂首瞧着自己的裙边，可不就是泥污了一大片，想是骑马时带上的。
不过，她竟是带着污逛了这许久的园子，此时还被心上人瞧见了……
她面上烫了半晌，手紧紧揪着衣裙，抬眸看向陆祐之，低声问道：“此处是小伯爷的地方，不知可方便给本宫寻间屋子更衣？”
陆祐之望着她，有些犹豫。
江凝玉见他迟疑，面上越发烫了。
“寻地方自是好说，不过，想来公主并未带替换的衣衫。”陆祐之轻声提醒。
他这般一说，江凝玉越发窘迫，可也不能这般继续污着衣裙。
此时令陆祐之差人替她回宫去取自是不行，她目下本该在鹿门寺里，出宫时也带了婢女备裳。陆家自然也有女眷，可陆祐之常年不在府上，如今方回来，想是同几个妹妹的关系，尚未到开口借衣裳的程度……
她思量一二，自腰间解下一个玉牌，递给陆祐之，道：“劳小伯爷差人往鹿门寺去一趟，本宫身边的奴婢自会将衣裳送来，届时还需得小伯爷差人将我的奴婢引过来。”
陆祐之看了一眼那玉牌，却并未接过，拱手道：“公主先随我走吧。”
江凝玉一直小心翼翼地瞧着他的神色，生怕错过他的任何一丝情绪。
然，陆祐之面上始终泰然自若，举止得体中带着一丝疏离。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江凝玉心道，莫不是陆祐之这厮当真对她无一丝心悦？
江凝玉自在陆祐之后头跟着思索，一路过了廊桥、水潭，终到时，陆祐之已然停下了脚步，江凝玉却仍在兀自思索，一头便撞在陆祐之背后头，生生将人撞得晃了一晃。
江凝玉立时抬手捂了额头，疼得眼中泛出泪来，却是隔着手，瞧见了陆祐之回身。
虽看不见他的眼睛，可他的唇边正带着笑意。
彼时的江凝玉着了魔，瞧着那个笑，竟也笑了出来，忙道：“是本宫在走神，撞了小伯爷，非是故意的。”
“无妨。”陆祐之敛了笑意，又是一副云淡风轻，淡漠疏离的模样，低声道：“公主请先进去稍候，会有丫鬟送衣裳过来。”
等到有丫鬟给江凝玉送衣裳时，江凝玉才猛然想起，此等场面，陆祐之原该寻个丫鬟来给她带路的，缘何要亲自带路？
瞧着托盘上崭新的衣裙，柔滑的布料，江凝玉忽又觉得，这人对她说不得也是有些心思的。
只不过面上淡漠罢了。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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