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观园，小厨娘》夜听春雨

13、初见

　　隔了一天之后，一大早，黛玉便起身梳洗穿衣，预备出门的事了。

　　昨日晚上已经跟老太太报备过了，贾母对黛玉到底还有几分真情，见她伤心黯然，也就同意了。

　　“早些去早些回来，我等你回来一起吃晚饭。”贾母摸着她的头发，叹着气说道。

　　黛玉含泪点头，心情十分复杂。

　　关于那人参养荣丸的事情，老太太她，究竟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呢？自己在她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位呢？

　　这些事情，黛玉都不敢去深想。稍稍一想，就觉得连灵魂都在战栗。

　　毫无疑问，作为唯一的外孙女，黛玉在贾母心里是重要的。但，比不过贾宝玉，也比不过荣国府。所以，为了这两桩，哪怕是唯一的外孙女，也是可以牺牲的。

　　……从昨晚的回忆里清醒过来，黛玉带着紫鹃和雪雁两个丫头，离开潇湘馆的大门，一路分花拂柳，朝着大观园门口走去。说好了，柳五儿会在门口等着她们。

　　正走到桃花林处，一道倩影袅袅婷婷的走过来，见到黛玉，含笑站住了。却是珠圆玉润的薛宝钗，穿着一件淡雅的青色棉纱对衿衫儿，玉色绣荷叶莲蓬的长裙，乌发堆云，巧笑倩兮，十分好看。

　　“这么一大清早的，林妹妹这是去哪里？”薛宝钗开口问道。

　　黛玉打起精神来应付她，回答道：“不过是出去找个庙宇，给我的父母祈福罢了。昨儿晚上已经跟老太太说过了，所以才一早就要离开，也是想着早去早回的意思。”

　　薛宝钗不知道怎么的，用自己敏锐的第六感感觉到，事情并没有黛玉说的这么简单。于是笑着说道：“就你一个人去吗？我左右闲着没事，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黛玉连忙说道：“哪里就我一个人了呢？有两个丫鬟陪着我呢。这一路出去辛苦，宝姐姐还是在园子里待着为好。我也去不了多久，很快就回来了。”

　　她越是这么说，宝钗心里就越是疑惑。

　　在宝钗心里，这大观园里诸多女儿家，能与自己相提并论的，就只有一个林黛玉了。她对她，既有情敌之间的敌意，亦有一份惺惺相惜的感觉。又因为都失去了父亲，还有一丝同病相怜的感情。总之，很是复杂的情感。

　　她上前去拉住黛玉的手，满眼怜惜的说道：“可怜见儿的，你长在深闺，哪里出过门？生得这般单弱，我也不能放心。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从前在老家，我偶尔也会出去巡视一下铺子，经验比你多。”

　　因为心里的一丝怀疑，她觉得自己还是跟着出去看一看为好。

　　黛玉和紫鹃急得不行，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越是着急，就越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都急得额头上渗出汗珠来了。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甜脆的声音响了起来：“见过林姑娘，见过宝姑娘。”

　　三个人齐齐转头看去，却见一个容色娇丽的小女子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对着她们施礼。却正是那柳五儿。

　　她身后正开着一蓬娇艳的紫红色花树，可，也没能压住她的丽色。

　　宝钗没有见过她，正要开口询问，却听对方脆生生的说道：“哟，宝姑娘怎么在这里呢？我之前过来的时候好像见到了宝二爷，似乎正朝着蘅芜苑的方向走去呢，可该找不到宝姑娘了。”

　　听了这话，宝钗连忙问道：“当真？”

　　五儿点头：“穿着一身红，又似乎是个男子，不是宝二爷会是谁呢？”

　　宝钗连忙转身，对着黛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黛玉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道：“宝姐姐快去吧，今儿个我们都不在园子里的话，那凤凰蛋又该闹起来了。”

　　虽然心里有些吃味，但，到底还是今天要出去做的事更要紧些。

　　宝钗连忙点头道：“正是这个理儿，只怕他不乐意，该闹起来了呢。那，我就先回去了，林妹妹你一路小心。”

　　“好，宝姐姐快去吧。”

　　看着宝钗远远离开，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五儿道：“我们先往外走吧，边走边说。”

　　三个人便一路往外走去，黛玉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五儿道：“我在门口等了好久都不见你们过来，害怕有什么事，就进来看看，恰好就碰到你们了。”

　　紫鹃问道：“五儿你真的看到宝玉了吗？”

　　五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哪有？这不是看到你们被宝姑娘拦住了，编个状况出来好让她离开么？”

　　黛玉心里一松，笑道：“等到她找不到宝玉，再见到你，怕是要怪你了。”

　　五儿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又不在园子里当差，她想再见到我，哪儿有那么容易？再说了，我也没有肯定的说一定见到宝玉了啊，不是说了，好像，似乎这两个词吗？有可能是宝玉，也有可能是其他人嘛。”

　　黛玉与紫鹃听了，都笑了起来。

　　“真是多亏你了。”黛玉说道。

　　走出大观园出了二门之后，黛玉便由紫鹃服侍着，戴上了白纱帏帽，走出了角门。在这外面街道上，停着一辆朱轮华盖马车。赶车的汉子吧嗒吧嗒正抽着旱烟，当然就是五儿的父亲柳显了。

　　“走吧，爹。”五儿与黛玉和紫鹃一起上了马车，对柳显说道。

　　“好勒，你们坐稳了——”柳显答应了一声，扬起鞭子，熟练的赶着马车，一路驶出了宁荣街。

　　离开荣国府的黛玉，连眼神都变得活泼了许多。她撩起帘子看着外面的人潮与街景，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

　　“咦，那是什么？”黛玉指着一团艳红，好奇的问道。

　　五儿看了看，却是一个老汉扛着一根稻草扎成的棒子，上面插满了红艳艳的带着糖浆的果子，便笑道：“那是糖葫芦啊，林姑娘没有见过？酸酸甜甜，可好吃了。”

　　说着，她掀起帘子喊道：“爹，停一下，我买点东西。”

　　柳显将马车停在路边，五儿下了马车，买了三根糖葫芦，举着上了马车。柳显这才挥动鞭子，继续将马车往前驶去。

　　三根糖葫芦，三个姑娘一人一根，吃的不亦乐乎。黛玉还是第一次这样，在外面不顾形象的吃东西，觉得新奇极了。紫鹃也是一样，连唇上沾染了糖汁，都没有察觉出来。

　　马车一路往南城门驶去，说了是要到寺庙里去给黛玉的父母祈福，当然不能不去。

　　在城外庙宇的大殿里给父母上了香祈了福，三个人又坐上马车往回走。当然不是直接回荣国府，正经大事还没有办呢。

　　马儿踢踢踏踏，驶入了药香巷。黛玉掀起茜红色云影纱窗帘看到外面，不由得叹道：“好个清净所在，两边似乎全是药铺？”

　　五儿回答道：“正是呢，这一条街几乎全是药铺，所以有个名字，叫做药香巷。”

　　黛玉深深呼吸了一口，道：“果然，空气里有淡淡的药香气味，还挺好闻的。”

　　正说着，马车在一家药铺的大门口停了下来，柳显开口道：“闺女，你说的就是这里了吧？”

　　五儿抬头看了看那黑漆招牌上面写着的“保和堂”三个淡色金字，回答道：“是的，就是这里了。”

　　紫鹃给黛玉戴上帏帽，搀扶着她下了马车。在五儿的带领之下，迈步朝着药铺里走去。柳显坐在车上等她们，掏出自己的烟袋来，又开始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药铺里，看店的伙计看到五儿，便笑着说道：“柳姑娘来了，我们东家正在店里呢，你们来得正是时候。”

　　说着，掀起蓝布门帘，道：“请进吧。”

　　五儿笑着说了一声麻烦了，便带着黛玉和紫鹃，走进了店铺的后方。

　　后间是问诊的地方，收拾得干净利索。窗户大大的敞开着，很是亮堂。可以看到后面院子里栽种的杜鹃花开得正好。一位神色清冷的青年男子正坐在窗下的桌案后方，看着一本医书。

　　五儿上前打招呼道：“卫公子，我们来了。”

　　卫若兰放下书本，起身点了点头算是招呼过了，然后问道：“病人是哪位？”

　　紫鹃搀扶着黛玉在卫若兰对面坐下，替她拿下帏帽，口中说道：“便是我们姑娘，烦请先生好好给她看一下。我们姑娘是胎里带来的弱症，自开始吃饭时候便开始吃药，一直好不起来。每当换季变冷的时候，一晚上咳嗽得停不下来……”

　　卫若兰的视线从黛玉面上扫过，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震动了一下。一不小心，将适才放下的那本书扫落在地。

　　他低垂双目，弯腰捡起书本，干咳了一声，道：“请姑娘将手放到桌案上来。”说着，伸手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像是小枕头一样的东西。

　　黛玉垂眸，将玉手放在了小枕头上。枕头布料是黑色的，愈发映衬得那只纤手宛若玉雕一般无暇，苍白的皮肤底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精致而脆弱。

　　卫若兰伸出手指，轻轻搭在黛玉的手腕上。之前的一丝慌乱已经消失，面容变得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