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偏执太子》十豆水

4、喜怒无常

　　大半天的时光，阿离都被拘在东宫正厅里给李慕辰画像。

　　画了好几幅，皆被李慕辰不屑地揉成纸团，扔在了一侧的木几下。

　　李慕辰惬意地在软椅上换着不同的坐姿，冷眼看着阿离紧张兮兮地在案前提笔作画，眸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似乎不知拿眼前的小姑娘怎么办才好。

　　阿离的眉眼里却藏着慌张，落笔时便带了些急躁，勾出的线条就少了平日里的流畅与利落，连指上也染了好些颜料粉沫。

　　她知道太子在故意刁难，但又不知他为何故意刁难。

　　莫非这一世的太子真的患上了失心疯？

　　阿离想到这点便心头难安，一边是心肠歹毒的皇后，一边是失心疯的太子，她夹在中间又该如何自处？

　　她不禁有些泄气，抬眼打量李慕辰时，正好遇上他投过来的目光，心头一颤，赶紧低下头继续作画。

　　软椅上的李慕辰扬起唇角淡笑：“阿离姑娘可是累了？”

　　“回殿下，臣不累。”阿离微低着头，轻声答道。

　　此时已过了午时，殿外的天色骤然暗下来，乌云低垂，似是一场大雨要来了。

　　李慕辰从软椅上站起身，唤了声“来人”。

　　富公公躬身入内：“殿下，奴在。”

　　“午膳可备好了？”

　　“奴早备好了，见殿下正在画像，不敢叨扰。”

　　李慕辰负手而行，白色长袍拂过青灰色地砖，行至长案另一侧盯着阿离，拖着腔调慢悠悠道：“今日就到此为止，阿离姑娘可以歇息了。”

　　阿离闻言暗舒了口气，绷紧的身子也松下来，许是紧张的缘故，挺翘的鼻尖上竟还冒出了微微的细汗。

　　她道了声“多谢殿下”，放下毫笔时蓦地发现自己指上的颜料，于是手腕一缩，偷偷将沾了颜料的手指卷入掌心。

　　她可不能让太子知道她画画时心浮气躁。

　　李慕辰眉眼轻抬，早将小姑娘的举止收入眼底，他勾了勾嘴角，转头吩咐道：“速速伺候阿离姑娘净手。”

　　阿离呼吸一滞，自己的小动作竟又被太子瞧见，心里自然尴尬得要命，迟疑片刻后将置于案上的小手收回来，放在了身侧。

　　站在长案前的李慕辰不屑地一声轻笑。

　　富公公领命后跨出殿外，不一会儿便托了两张热乎乎的湿帕子进殿，其中一张还沾着皂角，躬着身子递到阿离手上。

　　太子不能照镜，东宫自然也不能轻易见水，平时净手净足便都靠沾有皂角的湿帕子。

　　阿离一边将帕子在手里滚了滚，一边思忖着太子沐浴时又该如何是好？

　　沾有颜料的小手被湿帕子一擦，变得愈加白净而柔软，恍如璧玉一般。待净完了手，阿离给太子福身行了一礼，转而开始收拾长案上的纸笔及颜料。

　　既然太子要用膳了，且称她可歇息了，她便想早点回如意阁，等散值了早点回家陪母亲与弟弟。

　　阿离将画具一一放入颜料盒内，继而提着颜料盒款款绕过长案，对着站在正厅中央身形高大的太子欠了欠身：“臣先告退，明日再来为殿下画像。”

　　李慕辰一幅高不可攀的仙人貌，凉薄地看着阿离：“孤何时允许你告退了？”冷冰冰的声音。

　　阿离一愣，抬眼看了看太子，脸上露着怯：“殿下……”

　　“过来。”李慕辰不容拒绝的语气。

　　两人隔着半丈的距离，阿离心下惧怕，低头往前挪了两小步，左边绣花鞋抵着右边绣花鞋，不敢再迈步了。

　　李慕辰驱身上前，伸出长臂夺过阿离手里的颜料盒，转身阔步往殿外走，一边走一边吩咐道：“孤命你一起去膳堂用膳。”

　　阿离怔愣片刻，心里松掉的那口气又悄悄提上来，应了句“好的殿下”，便绞着手指跟在了李慕辰身后。

　　李慕辰行至殿门口时伸手一挥，将手里的颜料盒转而扔向一旁的侍卫赵顺，“给孤先拿好。”

　　赵顺稳稳接住了盒子，躬身应“是”。

　　膳堂内饭菜早已上桌，虽是平日里常用的膳食，却也琳琅满目种类繁多，满满摆了一大桌。

　　李慕辰在主位上坐下来，转头看了眼立于一旁不敢入座的阿离，“怎么，阿离姑娘想站着吃？”

　　阿离被问得面色泛红，继而战战兢兢在李慕辰左手边的圆凳上坐下。

　　富公公赶紧为二人布好碗筷，且还给他们各自盛上一碗百合汤。

　　殿外的风似乎更大了，吹得窗牖“吱吱”叫，殿内一时很安静，除了陶碗清脆的碰撞声，谁也没开口说话。

　　富公公为主子盛好了饭菜，便退身于一侧，随时等候吩咐，他心中自然也在暗暗打鼓，主子一向提防女人，怎的对这画师颇不一般？

　　阿离老老实实端坐于圆凳上，搭在膝上的小手将紫色衣袍抓出深深的皱褶，被长睫覆着的眼角不时地瞟向男人，他不动筷子，她便也不敢动；他动了筷子，她亦不敢不动。

　　片刻后，李慕辰慵懒地说了句“吃吧”，便抬手拿起了筷箸，阿离见此也才伸手去拿筷箸。

　　一顿饭吃得甚是安静，也甚是压抑，两人谁也没说话，富公公不时步到方桌旁为太子夹菜，顺便也会给阿离夹一些。

　　但阿离心里带着惧怕，压根吃不进去，富公公夹的好些菜都被她堆在了一旁的陶碗里。

　　李慕辰扭头看了眼阿离旁边的陶碗，清贵的眉眼拉下来，放下筷箸，淡然道：“既然阿离姑娘不喜东宫菜肴，便将这些都撤了吧。”

　　富公公一愣，赶紧躬身应“是”。

　　阿离也一愣，随后眼中蓄满慌乱：“殿下，臣没有不喜，只是……不饿……”

　　李慕辰压根不理会她的解释，任几名小太监将方桌上的菜肴一一端走，继而接过富公公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慢悠悠吩咐道：“将膳房的领事给孤抓过来，受罚。”

　　殿外的赵顺抱拳领命。

　　李慕辰随即勾起嘴角补了句：“记得将东宫的宫鞭也给孤带过来。”

　　阿离一听要拿鞭子，便知道又要鞭打宫女，瞬间急得面色煞白，赶紧伏地而跪：“殿下，臣没有不喜东宫的菜肴，刚刚……刚刚只是分了心，臣现在便可以吃给殿下看。”

　　李慕辰不为所动，端坐于圆凳上，漆色眸子看不见底，他一声轻笑：“阿离姑娘何苦如此作贱自己。”

　　说完从圆凳上起身，缓缓步到殿外的台阶上，白色长袍在地砖上拉出一条寂静的弧度。

　　此时屋外大雨倾盆，一道闪电掠过天际，冬雷滚滚。

　　不一会儿，赵顺便提着剑冒雨从一侧甬道走出来，手上拽着一个穿领事长袍的宫女：“殿下，膳房领事半夏已带到。”

　　半夏伏地而跪，宫装湿漉漉贴在身上，瑟瑟发抖，“殿下恕罪，奴婢知错了，奴婢下次一定做出可口的菜肴，让殿下满意。”

　　李慕辰扭头看了眼仍在膳堂内跪着的阿离，俊逸的脸上皲裂出一股怒火，他接过赵顺递过的长鞭，挥手就朝宫女身上甩过去。

　　半夏“啊”的一声惨叫，倒在殿前哗哗的雨水中，身上渗出的血迹与雨水混在一起，往空地上缕缕流淌。

　　阿离飞快起身出了膳堂，跪在台阶上李慕辰的脚边，哭着喊道：“殿下，是臣的错，求求你不要责罚不相干之人了。”

　　李慕辰毫不理会她的讨饶，甩手又是一鞭子，半夏紧跟着几声嗷叫，身子一阵抽搐，身上流出了更多的血。

　　阿离仰头看了眼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咬了咬唇，就在他第三次抬手挥鞭时，阿离起身奔向雨中，用娇弱的身子挡在半夏身前。

　　“殿下，你要罚，就罚臣吧。”她在雨中大声喊着，喊完便曲膝跪下去，闭上眼，准备接受长鞭的抽打。

　　李慕辰盯着雨雾中的阿离，眼尾泛红，清贵的脸上涌动着一股肃杀之气，他狠狠扬起手中的长鞭，顿了顿，也咬了咬牙，又将手臂放了下去。

　　鞭子终是没落到阿离的身上。

　　李慕辰眉头微蹙，“啪”的一声甩下手中的长鞭，转身阔步朝另一侧甬道行去。

　　富公公撑着纸伞小跑着在后面喊着：“殿下，雨大，您可别湿了身子……”

　　阿离松了口气，身子一软，瘫在了空地上的水渍里。

　　她推了推倒在地上的半夏：“你没事吧？”

　　半夏在地上呜咽着，吃力地挪动着身子。

　　阿离又对着台阶上两名太临大喊：“麻烦公公帮帮忙。”

　　两名太监对视了一眼，继而飞快地下了台阶，冒雨将半夏搀扶到膳堂前的台阶上。

　　半夏从头到脚湿了个透，身上也是伤痕累累，她落着泪道了声：“多谢画师救命之恩。”

　　阿离应了声“不用谢”，心里却寻思着这半夏倒有几分面熟，只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随后半夏被扶去疗伤，阿离进了膳堂，刚准备理一理自己湿了的衣裳，富公公弯着腰身进屋，手里拿着一件长袍及雨伞。

　　“阿离姑娘，殿下担心你淋雨受寒，特交代奴为你准备的衣裳及雨伞，你可带着回家，至于颜料盒暂且放于东宫，明日继续来画。”

　　阿离道了声“多谢公公”，心里却忐忑难安，明日再来东宫，不知那喜怒无常的太子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