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他前途无量[重生]》画一只羽

3、断鸿

　　鸡毛掸子木秋瑜看见乌行简跟见了鬼界之主一样，见鬼界之主可能都没那么害怕。展清之眼观鼻，鼻观心，难得很有闲情的听他挨训。

　　明镜台四季常青，就算下了雪植物依旧葱郁，山顶上有着终年化不开的积雪。山间隐隐能看见一座金碧辉煌的高大主殿，此时风动仙铃响，渺渺仙音在山中回荡，远处茂密竹林摇晃，让展清之生出几分真实的惬意感来。

　　的确是又活了一遭，他回到了七年之前。

　　师兄乌行简似乎又开始在耳边叨叨叨叨，但此刻毫无起伏平板一般的训斥声在展清之耳朵边都泛起一股温暖亲切感来。

　　木秋瑜在密集的训斥声中试图开口——然后就咬了舌头，有气无力地瞪了展清之一眼，和那位师弟走了。

　　展清之站直身子，笑：“师兄可否把剑还给我了？”

　　乌行简说完那么一堆话仍然脸不红气不喘，口不干不燥，仿佛舌头不是他的，平静地看了旁边人片刻：“师弟，你打算回来了？”

　　他师兄当初收他剑，是因为他每日在山下浑浑噩噩的喝酒，生怕他惹出点什么事来，就把断鸿剑给封了。

　　展清之有几年没见他了，此时静下来，心绪激荡，许多言语堵在喉咙里。

　　——前世乌行简已经去世六年多了。

　　乌行简一板一眼地问：“你此番回来，还要走吗？”
　　“不走了。”展清之笑：“消沉一阵，也该回来。”

　　乌行简点点头：“的确是该回来了。”

　　—

　　告别师兄弟，展清之拆开断鸿上面一圈圈血红的画着符咒封条，拍了拍，带着几个红糖包子和素菜饺子，去找叶云祯了。

　　御剑速度那就快了一倍，进了黑瓦朱墙的叶府，阵法果然还在。展清之把剑一收，飞身下剑进屋。叶云祯本来双目紧闭蜷缩着，听到响动，立刻翻身坐起，警觉的像个灵兽。

　　展清之心道，这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才能敏锐到在自己家里也不得安生。

　　——平兄三句遗言中，其中半句，把叶云祯照顾好。

　　他前世没能完成，重来一次，无论是为了平兄还是为了自己，都不能让叶云祯再堕魔了。

　　“为何不吃饭？”展清之问他。

　　然这孩子刚遇到重大变故，不愿意与旁人说话，过了好半晌，展清之吸气吐气，耐着性子和气地又问了一遍。

　　叶云祯声音低低的，还是很青涩孩子音：“饭里面有石头和沙子。”

　　阵法幽幽泛着青光，满叶府的白布白纸翻飞，静若坟冢，这连窗子都没有的小破屋子里，就他们二人。
　　展清之面色凝重。他根本没有想到一个大家族的小公子会在家中有这样的境遇，半晌没再言语。

　　“这个可以吃了。”展清之闭了闭眼，从怀中拿出荷叶裹得热气腾腾的面点。

　　叶云祯也不客气，直接接过，似乎饿得厉害了，只顾着垂着头一口一口吃着手里的素包子，睫毛忽闪忽闪，脸上瘦的几乎连小孩都有的那点软肉也饿没了，一副可怜巴巴的熊样。

　　他往叶云祯露出的那截手腕那一瞥，简直是皮包骨头。
　　这能是几天不好好吃饭的结果？

　　展清之从知道他受虐待之后生出的一些愧疚，现在越发浓重，自觉这个至交好友当的实在有点亏心：“她为何欺负你？”

　　“不知道。”

　　“她这么打，打了多久了？”

　　叶云祯咬了一口包子，垂下眼睛，语气含含混混的：“爷爷闭关之后，就这样。”

　　说白了，也就是打了将近一年了。

　　他想起上一辈子听平兄提起过几次，叶云祯亲祖母在世时对玉氏多么的好，与其说拿她当丫鬟，还不如说拿她当姐妹，去世时，便让叶老爷子发誓将其收入房中，以防她从此无处可去。

　　如今反倒被恩将仇报。

　　展清之心中一股快要烧起来的火，堵的他头昏脑胀，佩剑断鸿似有所感，阵阵发颤，有了点细碎的嗡鸣声，仔细分辨，犹如禽类鸣叫——他无意识的将手放到剑上，被那种带着怒气的寒凉一刺，霎时间清醒过来。

　　——他扶额，定了定神，自己真是越活脾气越差了。

　　本来以为此事还算好办，报到官府把玉氏关起来就算完了，可越深入了解，他越觉得棘手。

　　叶老爷子自独子去世之后就常年闭关不出，也没空管孙子。就算他到了官府，把玉氏拉过去，真的关上那么一阵，回来之后叶云祯还得受这恶人养着，就可以安乐成长？

　　他思来想去，只想出来一条：“你要不随我回明镜台？”

　　明镜台不是什么真的梳妆台，本是一座仙气缭绕的宝地，展清之就拜师在明镜台下。因山顶有一座大湖，像天上掉下来的镜子。故戏称明镜台。

　　随即他打了个寒噤，想打消这念头。

　　且不说合不合礼法，光是想着要和叶云祯朝夕相处到最起码他能自己挣银子吃饭的时候，展清之就，不由得浑身难受。

　　——可他也没什么别的地方可去。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在别的地方更难过。

　　“你先把这些吃了，吃饱肚子跟我回明镜台。看看师尊是否愿意收你。”

　　叶云祯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嘴边还沾着展清之带给他的素菜饺子馅，就没什么气势，目光却冷冷的，不高兴的样子：“我不拜。”

　　—

　　果然不大会儿，玉氏又来了，这次带了一群家丁丫鬟，扭着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展道长这是打算在叶家住下了？”

　　“这妖术我们可解不开——展道长莫不是专门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她不识字，用词也乱七八糟，“叶平尸骨还没凉啊，你就这样？”

　　展清之突然抬了一下嘴角，那模样像是笑。
　　他右手一抬，门口阵法骤然碎成点点金光，卷起一阵气流散向四周，下一刻他出现在那些家丁身后！

　　他如今的身体比自己死之前那具空壳般的玩意儿灵力高强多了，侧身一闪，衣衫如风般飘起，人如幻影般出现，不用丝毫灵力，右手一拂尘敲在一人头顶，下一击在另一人的后颈，两人连痛呼都来不及，霎时间齐齐晕倒在地！

　　玉氏哪儿见过这场面，她连他在哪儿都看不见，惊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还想上前进屋去抓叶云祯。展清之出现在她身前，一拂尘挡过去，她手里的棍子“咔擦”一声，竟然折了！

　　展清之是绝不对女人动手的，此番招式也只是毁手中武器而已，可那婆娘做贼心虚，“啊”的一声，跌跌撞撞的向后一绊，整个人踩烂了叶老爷种的一片药草。咔嚓一下，跌进旁边大水缸里。

　　“……”

　　旁边的下人平常也总受她欺辱，此刻想笑又不敢。那玉氏在水里扑腾半天也没人上去拉她，最后还是大丫鬟躲了一下脚：“都是木头嘛！”这才呼啦啦的围上去，争先恐后的去看她出丑。

　　展清之这下总算是心中不犹豫了，不再和这种恶毒妇人纠缠。单手抱起他平兄伤痕累累的儿子，直接奔着明镜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