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可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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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来说，十岁冒头的男孩子。也是有一番重量，可是展清之都快到自家师尊的隐堂，才发现这孩子身量也就像个七八岁的，轻得实在不正常。
他想了想，前世的叶云祯估计也是这么饿大的，当年长大后，似乎也是比自己要矮了点。
展清之神色认真地“唔”了一声：“以后好好吃饭，要不不长个子。”
叶云祯踢了他一下。
明镜台的确是宝地，整座高山隐隐有灵光缭绕，展清之一进山心定了不少，断鸿于空中划过，带着阵阵灵气白光，快到师尊居处时，抱起叶云祯，飞身下剑。
风吹手凉，他才发现指尖微微有些干涸的血丝，原来单手抱会勒到小孩的伤口。方才他一路狂奔，把这点忽视了。
他恍然大悟，叶云祯小孩子心性，才不会在恨的人面前示弱，哭笑不得道：“你怎么都不喊个疼。”
于是他改为两手使力，把叶云祯横抱着了。
“……”
“展师兄回来了！”
“师兄好！”
从此地到弟子居处，共有七百七十七阶青石板，上有不少正来往的弟子，看到展清之回来，先是惊讶，而后喜悦激动，纷纷向他躬身致意。
“你们好啊。”
展清之和师兄弟同住清净院，给自己那间取了个颇有点自恋的名字：清浊室。他此时踏着青石板，正是一步步向清浊室走。
于是一路上叶云祯这副惨状被来来往往的弟子看了个遍。
他脸色越来越沉，终于喊了一句：“我自己能走！”
展清之欣慰地想，还好，懂羞耻，这便是任何魔头都难拥有不了的大优点了。果然能改，来得及。
于是展清之欣慰道：“不可能的。”
“……”
“——展清之，我听他们说，你带私生子回来了？”
来人脸色白白，有点肉乎乎的，一看就是没怎么锻炼过的闲散样子——正是三师弟瓷可容，他也不知道是从哪跳出来的，手里捏着一把小小气气的蒲扇，眯着眼上下打量道：“他娘抛弃你们了？让我看看，要是相貌随了你，那不就难看死了！”
展清之清晰地感觉到怀里的叶云祯在挣动。
“不是我私生子，”展清之想了想，大发慈悲地解释了：“是我平兄的儿子。”
“哦——”瓷可容瞪大眼睛，“叶宁安道长平日里看着一派正人君子，没想到也有了私生……”
叶云祯和展清之异口同声：“闭嘴！”
瓷可容吓得团脸变色，一个哆嗦，蒲扇都掉在地上。
展清之边走边解释了两句，才好不容易让瓷可容相信了这既不是他二师兄的私生子，又不是叶宁安的私生子，也不是任何人的私生子……这就是叶宁安唯一的那一个堂堂正正的孩子。
“原来是小叶公子啊。”瓷可容讪讪，“你怎么不打展清之了？”
他师兄笑着看了他一眼，后者立马改口：“我错了、错了，你们俩向来感情好哈，哈哈……”
他许久未归，瓷可容就跟着他念叨开了，说他不在这一年里哪个弟子和哪个师姐私会被发现啦，还有那个最漂亮的师妹来这里和他说了几句话啦。
可他师兄展清之对这类消息向来缺了根筋一样没什么感知，听得云里雾里，感觉好似有数十只小蚊子在耳边起舞。
“哎，师兄啊，你不在这一年，四师弟那小子每天都给你扫三遍屋子——你看看你这满屋的竹子器具是不是都该被擦掉皮了，”瓷可容左手扇着蒲扇，右手给他推开清浊室的门：“他也太笨了，弄个防尘的术法不就完事了。”
屋子里果然一丝灰尘也无，展清之满屋子的字画书籍比他一年前离开时排的还要整齐。
他也不赶瓷可容，到了饭点，果然这白吃干饭的桶自动就消失了，清浊室就剩他和叶云祯，霎时间安静下来。
展清之试着和这小孩儿沟通，想了几次，都不知从何说起。
——他们前世到底怎么说话的啊。
似乎已经很长一段时日没有好好说话了，见面先动手，往往是叶云祯打着打着气急了，才和他互相呛起来。
展清之暗自摇头，把方才带去叶家没用上的药从怀中拿出，又把平兄给的那个青色小瓷瓶珍而重之地放进匣子里，走到桌前蹲下来给叶云祯伤口撒药粉：“为何不愿拜师？”
叶云祯说：“你难道不能？”
展清之手上一个不稳，药粉洒出去大半：“你要拜我为师？！”
话音一落，叶云祯立刻瞪了他一眼，展清之回过神来：“哦，你是想让我在你修习遇到困难时帮你参考参考，指点一二？”
展清之他自认修为浅薄，上辈子连普通日子都过得一塌糊涂，肯定是当不了什么好师尊的：“总之你先把伤养好，遇到厉害的人物，还是要拜个师。”
若是平兄在，肯定希望他接受名师教导。
叶云祯：“我不拜。”
展清之觉得这孩子有趣，这欠打样怎么那么像小时候的自己，他单膝蹲下给他脚腕处绳子勒出来的血痕抹药：”若不想拜师，你也不修炼吗。”
叶云祯垂着眼，好似神情低落。
他从治伤到现在一声都没吭——要么就是往日喊疼也没人理，要么就是新伤叠旧伤，疼也疼的习惯了。展清之语气不自觉的软和了点：“难不成你想自己翻翻书修炼么？”
叶云祯没有说话。
果然如此。
前世你就是这么翻书瞎练，最后走火入魔把叶老伯活生生气死的，早就知道那些《大师教修炼》《助你两招走上修真巅峰》《做好这三件事即可飞升》等等的秘籍都是胡扯淡，误人子弟。
展清之赶快悬崖勒马，义正言辞道：“你年岁还太小，若没有一位良师指点，很容易练功岔气，走火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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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有低阶的小弟子来送午饭。
——饭当然是一个人的份量，展道长意识到是自己根本没考虑这回事：“劳烦师弟晚上还是送两个人的饭来。”
他自觉饿几顿也不怎么难过，于是他把那份饭盘子拿起来，放到了叶云祯面前：“吃吧。”
叶云祯看了他一眼。
展清之以为他还是在跟自己堵气不想吃：
“你就算想杀我也得吃饱了饭再杀是不是，要不拿不稳剑怎么杀？”
叶云祯瞪他。
展清之想笑：想不到你在我手底下还有今天，哈哈哈哈！他在心里仰天长笑，面上一副隐忍平静的模样，甩了袖子转身出去了。
走了几步，使了个隐匿身形的诀，闪回窗底下。
——前世他能看得见的时候，每次二人打起来都是劈山断海，弄得天翻地覆、天地变色，能从人界打到鬼界，鬼界杀到魔界，而展清之几乎每次对他动手都迫不得已有诸多顾忌，既要让他吃到教训，又不能真伤他。多数时候就拿着剑鞘和叶云祯比划，实在是憋憋屈屈。
此番看着这个小孩憋憋屈屈吃饭拿筷子都不熟练的笨拙孩子样儿，展道长心里真是不厚道得高兴极了。
“沐浴吗？”
吃完饭，展清之进内室问他。
他给叶云祯找出来那件自己十四岁来拜师的时候穿的衣服，估计了一下，大是大了一点，倒是不太妨碍行动。
叶云祯问：“怎么洗？”
他指给他墙角的一个木桶：“向东走，看见一片竹林后转身向西，就会看到一条小溪……
你身上有伤本不宜沾水。但这小溪是从山顶的融化下来的雪水而成的，有灵气，对伤口好，但也不宜泡太久。”语毕他两手一放，观察小孩不怎么高兴的表情。
他知道，小孩必然会耍少爷脾气，说出一些：“我可不做这种粗活”又或是“我不会，我才不弄”的话。
他印象里的小叶少爷就是这个样子，展清之打算借此机会教一教他什么叫“自己的事情应该自己做”“虚心学习不可浮躁”……也算是防止他心骄气燥未来无法无天的第一步了。
叶云祯不言不语，虽然还是不怎么高兴，但老老实实地伸出他那也就展道长半个手掌大的手，走到墙边，抓在木桶边缘就想抱起来。
展清之心中“嗯？”了一声，这可出乎了他的意料，伸手掐了个诀，清水瞬间装了满桶。
小孩儿低着头看着满桶水沉默不语，似乎有些委屈。
展清之心里被猛然戳了一下——他发现自己印象里的骄横小少爷模样，都是在平兄死之前的了。
被人虐待了那么一阵，饭都吃不上，把那点骄横都磨去了，一夜之间长大。
展清之心中酸酸胀胀，十分体贴地又伸手一挥，叶云祯那浑身破破烂烂的衣服霎时间飞起，落到不远处的桌台，就一/丝/不/挂了。
这下小孩儿眉宇间那点若有若无的委屈消失，脸整个黑的就像锅底。
展清之不由得心中叹道脸能黑到这种程度的，不堕魔都可惜——心中一紧，赶紧摇了摇头。
他也是头一次带孩子没啥经验，不确定地道：“……是不是跟该对我说声‘多谢’？”
叶云祯转身，狠狠跳进桶里。
那架势倒像是在跳江，展清之罪有应得的被溅了满身。
遭人嫌弃的展道长回了外室，去翻看自己的看了千百遍的字画、书籍。
这些都是他废了功夫才收集起来的，许久不见，格外想念。他这人是典型的要书要字不要命，若这清浊室现在遭了一场大火，他肯定左手书画右手叶云祯把这两样先扔出去，再想自己的脱困之法。
他翻翻看看，突然外面有人喊：“展师兄，楚莲师妹又来给你送吃的啦！”
展清之手里的书页就折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可容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