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九章 师门 ...
-
翌日，天朗气清。
银临一早便带霍狰出了谷，乘着坐骑赶往夜国京都阑城。
《大成图志》上书：九州之南，有国名夜，妖者尊也。
扶桑谷正是在夜国境内。
妖族所在之地生机磅礴，灵气稀薄，出产的天才地宝是九州之最，因此妖族多是武修和医修，二者相辅相成，大多数都选择互为道侣，专注于修身健体。而武修之道，除非是修炼至大成，否则对上像霍狰这样的灵修是十分吃亏的，毕竟灵修一般不轻易肉搏，大多数时候都是隔山打牛，因此为了妖族的妖口着想，夜国国规有一条便是：非妖者需有妖作保，方可入夜国。
霍狰记得师父曾说过众弟子中唯有银临是妖族。按夜国的规矩，被保人在夜国惹下的所有麻烦都是需要保人出面解决的，其他人能在沧州扎根，多半是他作保。但是听十一师姐和火灵的语气，似乎并不知道有其他的师兄妹也在夜国，不知他上次宁可行险路也要赶回来是不是和这有关。
银临的坐骑是只五颜六色的鸟，一身颜色和彩虹有得一拼，似雀非雀，似鸾非鸾，也不知是什么品种，双翅宽余额五六丈，背上可坐六七人，一日可行千里。扶桑谷和阑城相距六百余里，半天即可到。
霍狰坐在大鸟的脊背处，望着坐在颈项的银临，心中有些滋味莫名，想得多了便有些喘不上气。对于朝夕相处的师兄妹，他可以陪着以命为祭，逆天而行，甚至以身作保，为他们寻一处庇护之所，对从未见过面的师弟也是一视同仁；但是在一手拉扯他们长大师父过世时，却又不闻不问，更不愿意回去看一眼，矛盾至极。
可见兄友弟恭和忘恩负义在一个人身上是能共存的。
山川河流在视线中飞快后缩，彩虹鸟紧赶慢赶，将将在午时三刻落了地，正落在一座竹楼前。
说好的阑城，结果却是个荒郊野岭中的小竹楼。
霍狰看着面前的竹楼，脸上的表情写满了高兴，心中咬牙切齿道：真是个吉利的好时辰，难不成是赶着给他上坟么。
银临施施然从鸟背上下来，一回头就看到霍狰一动不动，嘴咧得老大，看起来怪开心的。他心中觉得好笑，反手就在鸟头上拍了一掌，笑骂道：“你这促狭鬼，又故意使坏。”
七彩鸟得意地昂头，挨了一掌也没有收敛，反而呲牙咧嘴地笑起来。
银临一看便知道它在打什么主意，刚想出声提醒，却已然是来不及了。
只见七彩鸟振翅一挥，直冲九天而去，鸟背上的霍狰反应不及，咕噜咕噜地滚落到地，摔了个目瞪口呆。懵了半响后，才在银临的大笑中回过神，敛了神色站起，顺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竹楼里有人被笑声吸引，从窗中伸出一个头来，神色略微有些疑惑。亮锃锃的脑袋下是一张唇红齿白的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嘴，鼻头也是小而钝，看起来十分讨喜可爱，就像个成了精的年画娃娃。
年华娃娃看到霍狰，惊喜地大叫：“小师弟来啦！”说着便从窗户跳出来，三两步扑到霍狰身上，结结实实地抱住了他。
这句话一出，竹楼就像倒了水的油锅一样沸腾起来，步履声从楼里各处响起，还夹带着各式各样的人声。
“小师弟来啦？”
“是十六师弟吗？真的来了吗”
“现在就是他最小，除了他谁还能叫小师弟！”
声音有男有女，不一而足。
霍狰面色通红，脖子被搂的结结实实的喘不上气，双手使劲地扒拉好几下也没能把身上的人拉开，就在他就快要被勒过去时，看够好戏的的银临终于大发慈悲地动了手，一把就把他身上的人拎着脖子揪下来。
年画娃娃收紧双手，还是没逃过被拎下来的命运，只能不甘心地大叫：“师兄你别揪我，我还没见过小师弟，你再让我抱一会，就一会！”
霍狰抚着脖子拼命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听到这话只觉得头疼，又伸手摸了摸耳朵，心中有些无奈，这是有多喜欢大叫。
“你再多抱一会，我们就可以准备给他收尸了，”银临没好气地说道，“你头发怎么又没了？这几天炉子又炸了？”说完还伸手摸了一把，惊喜地发现手感竟然不错，越发肆无忌惮地摸起来。
年画娃娃有些怨念地看着银临肆虐的手，敢怒不敢言，只能悄悄地翻个白眼，嘴里嘟囔着：“师兄你从小鸡身上下来还没洗手呢，一股鸟味，摸多了师弟可就真秃了。”
银临被逗笑，正要开口时，一个女声插进来：“秃就秃了呗，反正你那炉子三天两头炸一次，头发没长长就烧得七七八八，还不如秃了干净，至少我还能少帮你剃几回，多省功夫。”
霍狰往说话之人的方向看去，只见她穿着一身红色劲装从竹楼里走出，身形高挑，剑眉星目，颇有些雌雄莫辩的味道。女子身后跟着走出五个人，四男一女，都被她这番话逗笑，只给年画娃娃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后在银临左右站定。
两拨人站得泾渭分明，无声对视着。
霍狰这边唯有他一个，被七双眼睛盯着有些看不过来，遂专心地只盯着银临一个，等着看他这个师兄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银临看见人都到齐，才意犹未尽地收回手，无视霍狰的眼神，指着他对众人说道：“这是十六师弟，霍狰，如今咱们人不齐，他也对不上号，大家都自己亮一下身份吧。”
话音一落，年画娃娃率先开了口：“我我我，我先来，小师弟，我是你八师兄，曌和。日月当空的曌，和气的和。”
急不可耐的语气又引得众人一笑。
霍狰行了一个师门礼，低头恭声叫道：“八师兄。”
随着霍狰行礼，众人都收敛脸上的笑意，神色莫名地看着，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只有曌和仍是笑眯眯地正待应声，脑袋就不轻不重地挨了一下，还发出一声脆响，像个熟透的大西瓜，打破刚安静下来的场面。
不知是谁先“扑哧”笑出了声，有人起了头，笑意便蔓延开来，场面一时热闹起来。
众人的哄笑让曌和面上挂不住，脸色一变就撸起袖子转头想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拍他脑袋，结果一转头就对上劲装女子警告的眼神，人便怂了三分，忍气吞声地把袖子放了下来。
霍狰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众人，眼神毫无波澜，只觉得事不关己。
劲装女子看到他的神情，轻扬了扬眉，右手横于胸前，低下头先行了礼，才开口说道：“三生真人座下七弟子蔚书见过掌门。”
霍狰心中微嘲，看来这是要先礼后兵了。面上仍是平静地点头，声音没有丝毫变化：“七师姐请起。”
众人见他受了礼，纷纷停了笑，接二连三地行起礼来。
“三生真人座下四弟子雅风见过掌门。”说话的是最右边一个文士打扮的男子，身影单薄，竟有些弱不禁风的意思。
“三生真人座下六弟子竹已见过掌门。”这是右边数过来第二个男子，一身黑衣，一头白发，相貌平平，只一双眼睛因为眼角的泪痣有几分出彩。
“三生真人座下十二弟子悦笙见过掌门。”这是站在银临左手边穿着绿色裙衫的女子，面容姣好，身量娇小，行起礼来都比众人娇俏几分。
“三生真人座下十五弟子崇刀见过掌门。”接着她话音的是隔壁的男子，身量奇高，悦笙才堪堪到他肋下。铁塔似的有些吓人，却生得一脸憨厚，说起话来像平底炸雷，震得人耳膜发颤。
“三生真人座下十三弟子观澜见过掌门。”说话的是最后一位男子，长身玉立，穿着白色长衫，眉心一点红痣衬得肤色越发白皙。单就外貌而言，和银临不相上下，让人见之忘俗。
他行过礼后，紧跟着又说了一句：“小师弟真是年少有为，年纪轻轻已经是师门之主了。”
话里话外那意思，像是霍狰捡了什么便宜似的。
霍狰充耳不闻，一一回了礼后才说道：“许是因为师父走时，刚好只有我在身边罢。”颇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
对面的众人除了银临外，都因为这句话冷了脸，连一直带笑的曌和也不例外。
“掌门这意思，莫不是怪我等不敬师尊？”悦笙冷笑道。
“不敢，若是心怀敬意，又有何处不敬。”霍狰哂笑，心有敬意，自然是有心的。
“掌门这么说，是打算清理门户么？”观澜轻飘飘地说道，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柄玉扇，通体雪白，泛着冷光。
场面一时剑拔弩张。
霍狰还是笑：“山海剑下不伤同门，不知师兄这话从何说起？”
“既如此，明衣是怎么死的，难不成是自己拿针扎死的？”蔚书语气森冷，说话间双手从肋下抽出两柄短匕，匕身刻有篆体“遗影”二字，是师父亲手打的法器，在她下山时给她的。
“明衣死前已经自逐于师门，与我，与各位皆不是同门。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霍狰笑意渐寒，“那么多条人命，难道不需要给个说法？”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九章 师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