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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百年 ...

  •   “你……!”蔚书还想再说—

      —银临忽然开口打断她的话:“够了,都少说两句,”

      众人已经出鞘的法器就这么收了回去,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被他一句话轻易化解。

      霍狰忽然有些想笑,看着对面因为银临一句话而消停的众人,感受到他们眼中的恨意与恶意,又想到师父临走时眼中的思念与不舍,如此想着,便真的笑了出声。

      他边笑边说道:“各位师兄师姐可还记得当初是因何缘故拜入师门?当初在三生牌楼下磕头时发过的誓可还有印象?需要我帮各位回忆回忆么?”说着说着,笑弯了腰,仿佛是在说天大的笑话。

      对面的众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他,谁都没有应声,沉默地看着这个初次见面的小师弟状若癫狂地笑。

      看他笑到最后声音渐哑,笑声牵扯到伤处,疼得脸上青筋暴起,双眼通红,然后剧烈地呛咳起来。

      “小师弟你别笑了,再笑下去嗓子就废了。”曌和有些不忍心,不论他此行目的为何,始终都是师门手足,事情还没理清楚就把人逼疯,只怕将来要后悔。

      霍狰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曌和刚想再劝就被蔚书扯了扯胳膊,惊疑不定地转身看了看自己这一边的手足,才发现他们各个都是面色平静,似乎是在等着看霍狰会做到什么地步。

      这分明和昨夜他们商量的不一样。

      霍狰又咳又笑,声音凄厉,仿佛下一刻便会咳出血来。

      曌和无奈,只得甩开蔚书的手,使劲地拉扯银临的袖袍,恳求道:“师兄......”

      银临无奈地看一眼他的手,转头对观澜点了点。

      曌和跟着看过去,只见观澜手中玉扇忽地脱了手,径直朝前飞去,在霍狰胸口大穴上重重地戳了一下后又飞回他手中。

      霍狰的胸口大穴正贴着伤口,一戳之下,牵动内伤,吐了好大一口血,双眼一黑就朝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一时间万籁俱静。

      以银临为首的七个人同时看向观澜,脑门上仿佛写着“疑问”两个字,十分齐整。

      被视线包围的观澜干笑两声:“手滑、手滑,这是个意外。”

      七个脑门上的“疑问”又换了个意思,明明白白地写着“你在说什么笑?”

      观澜见赖不过去,只能妥协道:“我伤的我治,我治还不行吗。”

      包围圈总算散了开。

      崇刀默默上前几步,一把将霍狰扛到背上后,转身往屋内走去。

      悦笙看着两个人重叠的背影,开口说道:“接下来要如何?”

      众人一致将目光投向银临,后者垂着眼未应声。

      反倒是曌和先表了态:“无论如何,他始终是小师弟。”

      “师父都未必是师父,是不是小师弟也说不准。”一直未开口的雅风忽然应道。

      此话一出,众人交换过几次眼神,谁也不敢接上这大逆不道的话。

      只有一直在他身侧的竹已抬手拍拍他的背,开口说道:“四师兄,小师妹的事未必和师父有关,她的处境原就比咱们都复杂。”

      “六师兄说的是。更何况霍狰入门不过十年,连咱们都理不清的事,他又能知道几分。”瞾和跟着附和道。

      观澜似笑非笑地看向瞾和,说道:“八师兄似乎很喜欢这个小师弟?”

      “就是,咱们几个入门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维护,欺负人倒是非一般的凶。”悦笙看热闹不嫌事大,紧跟着就火上浇油。

      瞾和嘴笨,一向吵不过这姐弟两,如今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有心想解释两句,但支支吾吾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急得抓耳挠腮。

      最后还是蔚书给他解了围:“入了师门就是手足,瞾和对你们哪个不是这般,何况今日的事态发展和咱们实现说好的并不相同,难道今日真要把他逼死不成?”

      雅风刚想反驳,就被银临抬起的手打断。

      细长的狐狸眼内是波澜不惊,有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他轻声说道:“山海既已认主,师父就一定是师父,师弟也不止是师弟,更是掌门。”

      话音落下,他便看到蔚书几人欲言又止。思索一番后,又接着说道:“明衣有错在先,偷学禁术又干涉红尘之事,难逃一死,不是他也会是旁人,更何况如此结局也是她得偿所愿,与霍狰无关—

      他忽然转头紧紧盯着雅风的眼,接上下半句话。

      —从前的事更是与他无关,明白么?”

      众人齐声应:“是。”

      雅风心有不甘,却只能跟着应道:“是。”

      而后众人各自散去,银临坐上觅食归来的七彩鸟背回了扶桑谷。

      观澜在银临离去前问了他一句话,说的是:“咱们这些年几乎都是奔波在逃生的路上,一路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真的要如此冒险吗?”

      临近黄昏,寒意渐起,泛到银临心底,几乎将元神都冻住,他只能变回兽身钻到鸟羽下。

      此时他回想起是如何回答观澜的,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的语调有多平静:“师父的修为已臻化境,他若有心找咱们绝不会找不到。这些年,咱们也藏得足够隐蔽,但是总有牵扯找上门来。死了的和下落不明的师弟师妹,哪个不是自己离开的?与其看着他们被拖累至死,不如看看师父他老人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银临心底的寒意未消,躲在鸟羽下也不过是聊胜于无。

      他忽然想起被赶下山的那日,也是这样春寒未消。

      百年前。

      彼时的银临入师门近百载,却因为妖身修行的缘故,进展比旁人更慢些,过了百年才能自如化形。突破妖身桎梏后,多年的勤奋积累才展露头角,自身修为一日千里,已经能够出师了。为着这事,下山游历多年的大师姐特地回山,就为了给他入红尘领路。

      师门弟子出师后需先入世游历十年,是自师门创立以来就定下的规矩,入世弟子通常三两同行,只有单独出师的才会有引路人。

      银临出师时,上头的大师姐和二师兄早已游历多年,下头的四五六师弟才是五六岁的年纪,入门时间尚短,离出师还有十万八千里远。

      当时的三生真人春秋正盛,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年纪,一袭白衣称得上一句风流倜傥,和后来收霍狰入门时耄耋之年的模样相去甚远。

      原本他是打算亲自给三徒弟做领路人的,谁知道多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徒儿竟然会特地赶回爱给自小捡回的狐狸崽子领路。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大师姐踩着风雪进入知春堂时,师父脸上的惊喜银临到今日都还记得。那一刻,云散雪消,满山的扶桑花提前盛放,从白雪下探出头,久违的日光投入知春堂中,带来满室芳香。

      半大的少年围着师姐打转,一屋的叽喳声吵闹不休,差点将屋顶掀了半边,大师姐带回的坐骑七彩鸟受不了,翻个白眼就振翅飞上了天。

      师父只是笑着说了句:“回来了。”

      大师姐却是郑重行了礼,回道:“不肖弟子听霜拜见师父,问师父安。”

      师父的笑就这么僵在脸上,愣了半响才扶大师姐起来,口中却还不忘问道:“今日怎的如此生分,这些年在外可是受了委屈?”

      “不曾,徒儿不敢忘师父之恩,师徒之礼不可废。”大师姐神色恭敬冷淡,全然没有之前顾盼飞扬的神采。

      银临能看懂师父眼中的疑惑和委屈,也隐约明白师姐冷淡的眼神下蕴含的怨愤,却不知道是从何而来,没来得及探究就连同几个师弟一起被师父打发出去,没走远就听到争吵声从里传出。

      银临心中不安,遂化做原形偷偷折返隐匿在墙角的草丛中。

      此时的知春堂已经被师父下了禁制,再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银临等着等着就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硬闯出护山大阵,而后有液体一滴一滴浸湿他的毛发,还有手温柔地轻抚他的颈背。

      他困于梦境无法解脱,被浸湿的毛发无法御寒,冷得他瑟瑟发抖,随后便感觉自己被塞入温暖的巢穴中,鼻端充斥着鸟羽包围的气息,迷迷糊糊地又睡过去。

      待他醒来,却发现竟然已经回到扶桑谷,就躺在曾经的家门口,身边只有一只看不出品种的七彩鸟,身上的毛发干燥蓬松,看不出有湿过的痕迹。而山谷的出口都被布下法阵,以他当时的修为竟也解不开,就这么在山谷中困了三十年。

      三十年后,银临出谷,回师门途中遇到身着重孝的雅风、烈阳和竹已。

      雅风和烈阳看到他就坐地大哭,似是要宣泄满心的委屈。竹已跪在地上边哭边告诉他,三十年前大师姐打伤师父后逃下山,银临失踪,师父多年伤重不愈,月前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章 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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