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在黑暗太久只觉得他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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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桔音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她的存在，是可以让人感到高兴的。
她今天没有依赖酒精就睡着了，睡眠虽然浅但终于是靠自主入睡的，睡的时间不是很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忘了吃医生开的抗抑郁的药，心慌手麻的。
自从岳松死后她就变成这样了，每一天极度焦虑心慌，四肢时常麻麻的，偶尔会眩晕想吐，看什么东西都会出现重影。
傅闻之给岳桔音推荐了一个很有名的心理医生重做诊疗，他陪她去的，主要负责带路和介绍。
医生说是岳松的死亡和家人的不理解，直接导致她的抑郁加重，出现了幻觉，她的抑郁症还是挺严重的甚至都出现了幻觉。
岳桔音见人就带七分笑，“没关系，我挺能忍的，你看我身上都没有自我伤害的痕迹，说明不严重。”
她今天的低马尾上是用丝带绑的，气质优雅柔和，跟脸上讨笑般生硬的笑容是割裂的，任她楚楚可怜压在心头的阴霾始终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只要情绪涌动一丝愉快很快就被阴影吞噬，前一秒觉得人间值得，后一秒就觉得人生无味。
“这是你女朋友？”秦吏不等傅闻之回答，看她跟护士去拿药了抓紧机会说，“她的情况有点严重了，尽最大可能不要刺激她，一定要按时吃药。”
傅闻之陷入回忆之中，沉默了几秒，“她的表现……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抑郁情绪别人是看不到有严重的。”秦吏转念一想不对劲，“她不是你女朋友吗？看不出来？”
傅闻之：“不是。”
秦吏：“难怪啊。大部分抑郁症患者对待爱人跟朋友家人啊是不一样的，记住啊，找谁谈恋爱都不要找抑郁的人。做朋友都很累，更别说谈恋爱了。”
傅闻之拧眉，“什么意思？”
秦吏连忙摆手，“别误会，我没有针对有抑郁症的人，我比谁都希望他们早点好起来……哎呀，反正你记住就行了，你是去谈恋爱的，不是去给人治病的。”他想到那个女人的脸，无不感叹一声，“可惜了啊，我妈国庆那天还专门买票去看了她的演出。”
傅闻之沉默着，低头，看了看手里挂号单上面患者的名字——岳桔音。
原来所有的病都一样，对人性格外的残忍。
岳桔音临走时再三感谢傅闻之的陪伴，回到家了他还发短信叮嘱她记得吃药休息，她心里始终觉得感谢得不够，但凡别人对她好一点，她就很容易掏心窝子，更别提傅闻之这个才见面两三次却帮她帮到底的人，她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看，恳求地说一句：“请对我好吧，我会千百倍的回报你的。”
傅闻之身上有岳桔音羡慕的氛围，是被爱的氛围，他自信善良，对人抱有绝对的善意，锋芒耀眼却不刺伤他人，而她就不一样，敏感多疑，关心或体贴都是随大流让自己看上去合群，但真实的自己讨厌人群社交，讨厌别人麻烦自己，面对悲欢心底冷漠甚至不耐烦，甚至亲弟弟横死街头，面对一条生命的消亡她没有丝毫的痛苦，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怪物。
岳桔音看着对面坐着的傅闻之，明明他那么好，也是她活到现在第一次遇见将自己喜欢的东西分享给她的人，让她品尝他尝过的美味，偏偏就是这样的人，被她心里一闪而过的罪恶当成猎物。
“麻辣肥肠来咯。两位请慢用。”
“谢谢。”傅闻之帮忙挪开桌上的障碍物。
“不好意思，大晚上的还约你出来吃饭。”岳桔音别了别耳边的头发，“主要是我觉得光说谢谢不太好，想请你吃一顿饭，还有就是很抱歉因为我让你进了一次派出所耽误你不少时间。”
“没关系，工作了一天我也是饿的，谢谢你提醒我吃饭。”
“你推荐的这家菜真好吃。”在岳桔音眼里家常菜就是家里可以做的菜，不同于其他人认为的有妈妈的味道就是家常菜，不过好吃是真的。
初秋不算凉，傅闻之单穿的一件纯白衬衫在木质鹅黄的饭馆里比较显眼，他个子高皮肤白，长相浓颜有棱有角的很容易让人一眼怦然心动，加上声音干干净净的又有磁性，时不时就有人看他一眼。
岳桔音很想成为他这样的人，无畏无惧，不会因为别人的目光而感到不安，大大方方的面对来来往往的人。
她在黑暗太久，只觉得他耀眼。
“这家饭馆的老板是位女士，人挺好的，你喜欢就常来。”傅闻之说话的时候倒了一杯温水推到岳桔音的手边，动作自然，拆开餐巾纸放在桌子中间方便彼此都能拿到。
岳桔音抬手抚着水杯，水刚好的温度在掌纹间蔓延，她有些恍惚，距离上一次被人递水是十几年前了，那时她因为想继续读书家里不让读被虐打到口鼻出血，还年幼不懂事的亲弟弟给她递了一杯水，因为这个，她不知道多少个夜晚里对岳松的死没有任何痛苦而感到愧疚，深受折磨。
为了那个人片刻的好，让内心遭遇无休止的谴责，她厌恶这样的自己。
岳桔音每天晚上都能收到傅闻之的短信，来来去去就是那几个字，却像明灯一样指引着她，在她抑郁发作无法喘息之际，她会翻出来看看，有时候会用本子和笔抄写下来，里面的每个字不谈生死却都透露着让她活下去的劝解和安慰。
她知道他为什么每天都会发来短信，无非就是担心她死，没有什么特殊感情，他只是怜惜每个人的生命，她都知道。
岳桔音每天按照傅闻之的短信叮嘱按时吃药休息，精神状况和情绪良好，暂时没出现有人要杀她的幻觉，有时不去细想总觉得岳松还好好的活着，保不齐那一天就跟着父母伸手问她要钱。
只要一看到影视剧里出现扶弟魔的情节，岳桔音总是一阵刺痛，她也想切断跟那些人的联系，亲情对她来说更像一把无形的枷锁，如果可以的话，她多想亲手杀死内心深处对于父母那份舍不下的软弱，以前都在期待她做得好一点父母迟早会看到她，后来才警觉起来这种事不可能，她已经在让自己学会对亲情血脉这种不舍铁石心肠起来。
他们大概还沉浸在宝贝儿子死亡的悲痛之中，一两个星期了也没来找她要钱不给就到单位闹，将她的狼狈昭告天下，这段时间真的很清净。
她想，她的歹毒是从对他们的憎恨滋生出来的吧，不然也不会为了清净两个字，内心就闪过“要是他们俩也死于一场意外就好了”的罪恶念头。
这方面岳桔音倒是没有丝毫的内疚，甚至还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对父母最好的惩罚，生养出来的女儿就算没发病也在祈祷一场意外的降临。
岳桔音靠“活着恶心他们”而活着，亲弟弟的死亡让这个诅咒更具有杀伤力，父母狰狞痛哭的嘴脸叫嚣着为什么死的人不是她的时候，她更坚信活着很难但可以很恶心人。
她吃了早餐，出门前透过窗子看外面，地面被大雨淋湿颜色变深，行人都打着伞，她不怎么看天气预报，都是这样决定出行要不要带伞。
国庆演出活动结束后她进入休息期，随时准备迎接春晚那边关于舞蹈部分的主题来编舞练习，她在国庆演出效果特别好，活动完全收工后剧院领导在开会的时候着重表扬了她。
岳桔音借此机会向领导申请本地户口，在这个城市留下她的姓名，至于夸奖她实在提不劲儿来开心，得到认可她应该是高兴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丧失了这种情感，很难感觉到喜悦。
岳桔音照常见人七分笑，忙前跑后的照顾所有人的感受小心说话，领导在例会上表扬她的事同事们知道了纷纷来恭喜攀谈，她必须努力笑的刚刚合适，避免让人不舒服在背后说她得意或者冷脸。
最近一段时间她只用在剧院呆上两个小时，带一带新入职的舞蹈演员。
临到下班，岳桔音收拾完东西要出门了，领导让她去一趟办公室有事，说是有个娱乐圈顶流明星来演唱会巡演到这座城市，有一首音乐剧曲目需要一个身形样貌，实力都出彩的芭蕾舞者助演。
开完会之后，领导就把岳桔音的照片和刚刚结束的国庆舞台视频推荐给了明星的经纪人，他们从几百个人中选定了她作为助演，今天下午就要见面详聊音乐剧的细节。
“你看，上天多眷顾你，几百个人就要你一个。”
“是因为领导的推荐我才有机会。”
“好好表现，户口也就是分分钟的事儿。”
岳桔音很想休息，国庆那场舞透支了她全部的精力，那场舞涉及祝贺情绪高涨喜悦，都被掏空挖干净了，要是音乐剧是偏甜蜜的她也不知道怎么表现，经常演出的艺人肯定一眼就能察觉她的不对劲，会怀疑她的业务能力，那她的口碑会不会就在瞬间坍塌？
她很焦虑，却笑得极为灿烂的谢谢了领导推荐。
很多时候岳桔音厌烦人际交往是因为能被外界接纳的情绪，跟她的内心深处是割裂的，在某种程度上她是卑劣的，以敷衍搪塞认真。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04.在黑暗太久只觉得他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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