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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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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弯绕绕的街道让陆渠生头疼,不禁对严画道:“你也是真与他交好,从你府上来这儿也要不少时间。”
严画笑笑,“难得遇到个如此透彻的人,我得抓紧了。”
陆渠生失笑,又道:“待会儿我不能停留太久,从这儿去贡院真要花费一段时间。”
说着说着,轿子就停下了。
陆渠生下了轿子就怔住,周围尽是低矮破败的院落,街道狭窄,昨天的积水被坑坑洼洼的地面困住,街上甚少的行人也是来去匆忙、破絮着身。
严画见他愣住,轻声道:“这里都是些穷苦人家,不过成暧的院子比这些都好一些,还算体面。”
陆渠生微微点点头,“英雄不问出路。带路吧。”
严画小心避开路上的积水,但裤腿上还是染上脏水,陆渠生深灰色的衣裳上也是如此。
不多时,两人走近一处僻静的院落,老旧的门是虚掩着的,陆渠生走进并环顾四周。有些空荡的院子还算干净整洁,水井旁的水桶是空的,草棚下的衣服铺开晾晒,青苔侵夺了一部分的檐下台阶。
“他不在?”陆渠生问。
“这个时辰他应该在厨房做晚膳,想着夜里省点烛火钱。他留我用过几次晚膳,手艺是不错的。”严画道,一面向主屋右侧走去,又高声喊道:“成兄,你在厨房里面吗?”
“在,等我一下。”有些清亮的男声答道,继而一位穿品青色衣裳的清峻男子快步走出。他额上出了些细汗,用露出的白皙小臂擦拭。
明亮的眸子投向自己,陆渠生心头一跳。
“严兄,这位是?”成暧问,一面将腰间的襜衣解下拿在手中。
严画笑道:“胡兄,这位便是我与你说的成暧了。成兄,这位是我刚认识的一位友人,姓胡,是苏州来的。我与他很投缘,今日我们一同品鉴你的诗文,胡兄对其大加赞赏,硬是要请我带他来拜访你一下,实在是冒昧了。”
成暧浅笑道:“无妨。是胡兄看得起我。两位,留下来用膳吧,今晚有鱼汤。”
严画想着陆渠生晚些时候要回贡院,一面想着要婉拒成暧,一面怪自己不够周到,忘了这个时辰成暧一向是在准备晚膳,两人又如何有时间聊聊?
不曾想陆渠生却道:“那就多谢成兄相邀了,我们恭敬不如从命。”
这边严画还有些发愣,成暧已道:“这位胡兄是个爽快人,那就里面坐坐等我上菜吧。请自便,别拘谨。”
两人进了成暧的屋子,这是一间单间,一进门就可以将屋子一览无余地看下来。狭小地屋子里没有几件物什,左侧是书柜和书桌,书桌上就是大开地窗户,有清风拂过。右侧是实木的桌椅,上面摆着粗劣的陶制茶壶杯具。中间靠里有一条深色的帘子挂着,想必后面就是卧身之处了。陆渠生想,自己府上的仆人住的房间或许都比这个宽敞一些。
严画倒了三杯水在桌上,转身看陆渠生已经踱步至书柜处。陆渠生细细扫过,有志怪小说,有武侠传奇,有水利田地,甚至还有□□。
陆渠生抽出一本李渔的《十二楼》,向严画投去询问的目光。
严画轻咳一声,“大家都涉猎甚广罢了。”
轻轻放回书,陆渠生看向成暧略微杂乱的书桌,上面是用朱笔对翻至一般的原稿的修正。他收回目光,在桌前坐下。
严画问:“你晚上不是还要去礼部吗,留下来做什么?”
“无妨,晚点罢了。”陆渠生摇摇头答。
严画皱眉,陆渠生对自己的本职工作可谓用心竭力,怎么现在……“饭好了。”清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清淡的鱼汤掺着白嫩的豆腐,香气扑鼻。成暧道:“我去拿碗筷。”
初春的夕阳挂在天边,成暧的发上和肩上有余晖的光彩。春风拂过,他鬓角的黑丝飘动。
陆渠生垂下眼,失神地盯着肥美地鱼肉。
严画却会错了意,低声道:“只有一个菜。你既然选择了留下来,就别失望。”
陆渠生轻笑,“我可不失望。”说着成暧托着碗筷进来,而后三人坐定,成严二人相对而坐,陆渠生坐在中间。
“简陋了些,胡兄你别嫌弃。”成暧忽地道,看向陆渠生。
他看回右侧人,笑道:“哪里?这鱼汤有荤有素,何来简陋一说?”
成暧点点头,继续用食。
陆渠生一筷子夹向鱼肚子,将一块鲜嫩地鱼肉放入口中。嫩滑入味,清谈适宜,陆渠生胃口大开,再尝尝豆腐。可惜豆腐做得有些粗糙,和这鱼实难相配。
严画忽地道:“成兄去垂钓了?”
成暧点点头,“近来天气温和,我去湖边垂钓,晒晒太阳、看看闲书,也不嫌无趣。”
一大碗鱼汤也不够三个成年男子食用,陆渠生和严画知道待会儿自己会去再用一餐,便没吃多少就准备下桌。陆渠生舀一勺汤在碗里,轻轻吹起再饮一口,暖了初春的胃,也暖了一颗心。
陆渠生用手帕擦拭嘴角后不一会儿,三人都用完了餐。成暧一面收拾着碗筷一面问:“不知可合胡兄胃口?”
陆渠生带上真挚的笑,实话实说道:“鱼肉鲜美,鱼汤入味。成兄手艺了得。”
成暧微微一笑,反倒是对着严画说:“卖豆腐的老宋可是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麻烦。”
严画带着笑,“是啊,下次我来时给你带食味坊的豆腐吧……你别不答应,豆腐罢了,在你这儿吃了几顿,不让我带些来我下次可不敢再留下了。”
成暧笑笑,走向厨房。
严画问:“你何时走?”
陆渠生看看外头昏黑的天道:“现在。”说着走出门,看着走回的青年道:“今日多谢成兄款待,只是我今日还有事。若是得空,我明日定来再见成兄,方可一聊书中内容。”
成暧点点头,“好,外头天黑,慢点回去。”
“陆大人,您可算来了。”一位考官叫道。
陆渠生道:“抱歉,路上有事耽搁了。”然后吩咐厨房给下面素面,一面坐下翻阅试卷,眼底却是浮现青年的脸庞。
他忙灌几口茶,强逼着自己静下心来看试卷。
夜漫漫,城西的小院中,成暧正在修正文章。烛火跳动,他将窗子关得只留下一条小缝。一会儿,他又失神地看着自己桌上地《黄邕传》,忽而眉头一皱,有些烦躁地躺上自己狭小地床铺,吹熄了烛火。然一会儿,他又掀开被单,爬起来再次提笔,却没有察觉眼里的泪珠砸向纸张。
陆渠生知道自己来得太晚了,当夜便没有离开。匆匆用完面条之后再看了许久的试卷,直到夜深时分,小厮提醒只有一个时辰便上朝时才和衣在软榻上小憩。
好在贡院到陆府的距离不远,他醒后匆匆回府洗漱更衣,随口问管家道:“小姐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回大人,小姐说她也不知道,该回来时就回来。”年迈的管家答道。
陆渠生快步向府门口走去,皱眉道:“真是胡闹,天天住在宫里。那宫里规矩那样多,她又不是个听话的。”
管家劝道:“大人还是放宽心吧,小姐在公主哪儿住着,规矩没那么多。”
陆渠生扔下一句“我待会儿去看看她。”,一边坐进了轿子。
朝会后,承明殿内沈源问:“这几日的事情可还忙得过来?”
陆渠生坐在下方,喝一大口浓茶,有些疲倦道:“事情有些多,不过没几天也就忙完了。对了,陛下之前要臣查的事情时何事?可否明说?”
沈源沉吟,站起身向陆渠生走去,“朕怀疑有人徇私舞弊。”
“臣与几位大人都没有发现异样。”陆渠生一惊,说道。
“这不是还没结束吗?有人秘密上书给朕,向朕揭发这事。只是折子写得太过于含糊,像是在……怕谁。”沈源站定,陆渠生忙站起来。
“那陛下何不再细细问那人?”陆渠生又问。
沈源站在陆渠生面前不过两步远,低声道:“朕也想啊。”
死人是问不出话来的……陆渠生瞬间明白了。他沉声道:“臣明白了,定好好查这件事。”
沈源点点头,“这件事就我们俩知道就好。能毫无破绽地除掉礼部侍郎,这人啊,不简单。你千万别让吟墨知道了……”
陆渠生苦笑道:“是,陛下。”
出殿时,陆渠生走得急,但看见那个文秀地青年还是停下脚步,“文大人。”
青年清秀的脸庞转过来,他笑道:“陆大人。我听闻你最近帮着礼部阅卷,千万注意休息。”又道:“新得好茶,待会儿我差人送些去。”
陆渠生笑道:“文相的茶,自然是顶好的。那就多谢了。”又看看殿内,“陛下还在等着你呢,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