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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   陆渠生接了个棘手的差事。
      承明殿上,面如冠玉的男子揉揉眉心道:“湖平啊,朕也没有想到高卿他年纪轻轻的就去了,现在会试的事还没有着落呢。这吴卿吧,也是一大把年纪,之前几次都给朕上书要致仕,朕苦口婆心地劝了好几次才消停。你看看,朕又如何能去劳烦他呢?”男子笑道:“这件事啊,还是交给陆相办最为妥当了。”
      陆渠生想到自己手里头的一堆公文案牍便头疼,“陛下,严画乃是臣的从弟。臣理应避嫌也是啊。”
      “唉,”男子抬手打断道:“这天下哪个不知你陆相两袖清风?哪怕是朕鬼迷心窍大动国库,你陆相都不会做任何有损朝堂之事。本想着让吟墨去办这件事……”男子眼底染上笑意,“只是他做事有些优柔寡断,这件事还是你去做最合适。况且,你明白朕想要怎样的人才。”男子手指轻叩桌面,眼睛直视堂下之人。
      陆渠生一怔,明白了这是科举的事恐有纰漏,于是点点头,“既是如此,臣领旨。”而后扛着重任,直奔贡院。
      荣朝开国不过数十年,西边兵马乱,十几年里天下困苦、兵源短缺。五年前的玉门关一役,荣朝取胜,自此开天下太平。只是此一战,亲征的先帝和二皇子就此殉国,京城里不过二十岁的三皇子沈源继位,稳定政局,一步步恢复天下太平。风花雪月只留在和平的年代,沈源登基后的第一次科举要选拔实用性人才,即是考察举子的实干能力。为此,沈源下令放宽院试,加大选拔范围。
      而这一次的考题,便是与粮食相关。
      深夜,陆渠生和几位考官一同阅卷。他连打几个哈欠,烛火下的双眼尽是疲惫。他再一伸手,发现茶又凉了。
      “举子的心思全在诗词歌赋上了,问个如何多增粮食,竟有让朝廷北上去开垦荒地的,真是荒谬!”一位陈姓的年老考官忽地叹气道。
      “可不是,也是今年的考题出得刁钻。”郑姓的年轻考官接话道。
      “可不是刁钻!这都是正儿八经的农事之问,哪算得上刁钻!”陈考官反驳道。
      “是是是……”
      陆渠生有些烦躁的翻过一张张麻纸,这些举子确实在农事上的经验不足,可这并足以能让皇上派自己来……查。既是查,查什么、查谁?他一概不清。
      他忽地手一顿,眼睛一亮。
      秀气中带着潇洒的字迹写在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罗列这可用之处,一桩桩、一条条的是可用的好方法。行文不啰嗦、不浮躁、不造作,言简意赅到了极致。
      陆渠生将这张纸放在一旁,眼底露出欣赏。
      再过两刻,他便动身回府了。按理说,他不能离开贡院,但他丞相的位子需要他去做更多的事情。

      翌日,陆渠生出门的步子还有些虚浮,不忘在轿子里补眠一会儿。
      下朝后,他竟觉得肚子有些饿,便去京城里最大的书屋旁的酒楼里用了一顿清淡的,而后走进了云尔书屋。
      书屋有三层楼,陆渠生径直走去三楼,问一位正在整理书籍的中年男子道:“罗掌柜,今日可有新书?”
      罗掌柜停下手里的活儿,从一旁抽出一本白皮的书道:“知道大人喜欢看些新奇的书,在下都留意着呢。您看,这是一本奇闻异传的编汇。因为是编的,所以水平高低不一,但其中一些还是很有看头的。”
      陆渠生接过书,粗粗一翻,都是些市井杂话、妖魔鬼怪之谈。他还是相信罗掌柜的眼光的,于是道:“好,这本书我要了,我再看看别的。”说着便四处转转,走进书架间,快速扫过一个个书名。一转身,听得“啪嗒”一声,他转回身,一本蓝皮的小书掉在地面。
      他弯腰捡起这本叫《梅缘记》的小书,随意翻翻内里再翻回封面,等等……这封面的字是……
      陆渠生拿着书的手抖了一下,这字迹、语气……竟与昨日自己最满意的答卷一般无二。没错了,封面手写这个“缘”字折回的捺都是一模一样的。而这本书的作者是……蒲明瑷?
      陆渠生揣着两本书回府,他上午处理完公文后再用过午膳小憩,起来后便在榻上翻开这本《梅缘记》。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陆渠生不知不觉地沉迷于书中地情节。兰溪县新任县令奇遇怪事,故事情节跌宕起伏、环环相扣。他看完书后喃喃道:“想必,是梅花……”
      “大人,严公子来了。”门外敲门地小厮打断他的思绪,他道:“快请进来。”
      不多时,一位身着青衣的俊美年轻男子缓缓走进,“从兄。”
      陆渠生叫人奉茶,又有些兴奋地将手中的书递了过去,“绘之,我今早买得此书,当真有奇思妙想在里头,你来看看。”
      严画坐在一旁的榻上,接过书新奇地问:“你看过的书如浩瀚汪洋,还真难得听你如何夸赞一本书。上次应该是……算了,我也记不得了。”他只向书皮一瞄,嘴角地笑容便有些僵硬,转而露出古怪地笑容。
      陆渠生皱眉,忙问:“有何不妥?”
      尽力掩住眼眸中地笑意,严画直视陆渠生道:“这本书的著者,我认识。”
      愣了一瞬,陆渠生问:“你、认识此人?”也对,两人都是今年的举子,严画认识他也很正常。
      严画点点头,“来参加会试的举人不少,大家有时聚在一起评论诗文诸类。这人啊,名叫成暧,是滁州人氏。其实,他来京城月余,也就与我相熟些。他为人是有些孤僻,但最主要是他之前与人闹了矛盾。”
      “哦?细细说来。”陆渠生被勾起好奇心,忍不住向前倾一下身子问道。
      严画缓缓道:“这些聚会,他就去过一次,就此一次。那一次,十几人在湖边亭里相谈,一个姓徐的举子给大家展示他所写的一篇文章并大肆吹嘘此文。文章是分析天下形势的,其实写得纰漏甚多、不合实际。那时成暧与我坐在一起,除了我们外,其他人都是好。也难怪,有些人是没有真才实学的,有些人看出来但碍于彼此间的脸面和徐姓举子显贵的身家也不好开口。这便罢了,不过是他虚荣心而已。但怎知这人后头喝得有点多了,竟大肆批判先人的不足。忙被我们劝阻之后,又醉醉熏熏地说起成子雍地不是。
      “成子雍,是先帝时地工部员外郎。他为人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怎知数年前,他竟和荆州的长官郑贾将当地一部分税收投入修筑长江水利上去。先帝震怒,当时北边军情危急,先帝便以耽误军饷、危害边防为由,将郑贾斩首、成子雍罢官。听闻没过多久,成子雍就病逝了。而他,就是成暧的父亲。”严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两个不大不小的官吏被杀、被贬,在朝野引起不了多大的波澜,这些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话说回来,一直默不作声的成暧竟拍案而起,一拳将那姓徐的揍倒在地。也亏得大家制止,他也头也不回地离开。此一来啊,别人不邀他、他也不赴宴。那姓徐的,还不时诋毁成暧,现在举子们见着成暧就避着他走。”
      静默了几秒,陆渠生问:“那后来呢?”
      喝几口茶润润口,严画道:“我夜里打探到他的住地,便冒雨去拜访他。我当时就是想着宽慰宽慰他,这件事确实不是他的错。他住在一个小院子里,见我淋了雨便拿了他的衣裳给我换。坐着聊了一会儿,我就离开了。那时我发现他的桌上多有奇闻传奇之类的书籍,第二次去拜访他便送了他一本《酉阳杂俎》,他见了很开心。一来二去,我便时常去与他闲聊。他为人真挚正直,还请我雅正他的一些诗文,《梅缘记》就是其中一篇,文章还有一篇《五植说》。他的文章精透有力,个人风格极强,容易辨认。我读完后还会给他留下些短评。”
      “《五植说》?你手里头可有?”陆渠生问。
      “我手里头没有,那本是与别的传奇编在一本书里的。”严画摇摇头。
      陆渠生灵机一动,翻开案上另一本今早买的书,再看看目录,竟真的有一篇《五植说》,只是……“这著者叫‘阿柳’?”
      严画看上一眼,笑道:“是这篇没错,成暧他有多个笔名,我都还不知全呢。”
      摩挲着手里的书籍,陆渠生忽地笑道:“昨天,我看到他的试卷了。”
      严画问:“如何?”
      眼里也染上笑,陆渠生不加掩饰道:“写得很好,清清透透、明明白白,可见此人果然如你所说一般,是个顶好的人。”
      严画思虑一下,问道:“从兄可是想……去见见他?”
      午后的暖阳透过窗户的薄纸带来明亮,陆渠生笑道:“见,必须得去见见他。”又道:“我下午得去礼部,你两个时辰后带我去见他。对了,他住在哪儿?”
      “住得可着实算不上好,城西的旧巷子里,院子有些破旧。”严画放下茶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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