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哨兵护理手册》曾少愁

3、第3章

　　哨兵这一口咬得毫不留情。持续的剧痛中，叶致舒感到温热的液体从疼痛处涌出来，被更加炙热的唇舌吃干抹净。被人咬开吸血的感受实在太超过一个普通文员的承受范围，可他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向导，一个迫切想要安抚背后哨兵的向导。
　　他只是遗憾，为什么他们的相见真的血腥粗暴，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叶致舒忍不住疼痛，低喊出声，艰难地抬起胳膊，拍拍哨兵手臂上结实得和铁打似的肌肉，终于让压在他身上的疯子放开了手。
　　叶致舒跌坐回地上，脖子后的咬伤潺潺流血，疼痛倒是次要，满腔热情白白落空更让他郁闷。不过面前的哨兵似乎冷静了下来，他从床上坐起，摸摸嘴边的血水，呆呆地看着染红的手指和坐在地上喘气的叶致舒。
　　“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你干什么咬我。”
　　叶致舒挪到床边，趴在他面前，仰着头和他对视，指指自己脖子后面的伤口问他，语气有点不开心。
　　然而哨兵就像根本没听见他的话，脸上始终是呆愣的表情，叶致舒只能从中看出一点极其轻微的歉意，说不定那还只是他自己的错觉。叶致舒抬手在他眼前招了招，他也像没看见似的，眼珠子动也不动。
　　“……”
　　叶致舒不禁为他的精神状况感到担忧。他看着他额头上的纱布包，猜测可能是他脑袋受了伤，所以精神不太正常。要是那样，他倒是可以原谅他。
　　这么僵着也不是个办法，叶致舒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出去找个医生处理背上伤口。他刚转过身走了两步，破破烂烂的病号服被猛得从后面拽住，他连衣服带人一起被拖了过去。
　　叶致舒被迫坐到床上，一回头就是哨兵的脸。他现在的样貌可谓邋遢，许久没打理过的头发和胡茬野蛮生长，但仔细一看，他要是收拾干净还挺英俊的。哨兵往前靠在他背上，温热的呼吸扑在伤口，叶致舒下意识要跑，但哨兵发现了他的意图，在他从床上站起来之前把他的双臂牢牢锁在臂中。
　　叶致舒欲哭无泪地看着不远处禁闭的房门，不见天日的窗帘，感觉自己才是个羊入虎口的傻子。哨兵额上的纱布蹭到他的脖子，他的伤口贴着他濡湿温热的唇舌，唾液渗进伤口，激起细密热辣的刺痛，他不适地扭头，试图摆脱，可哨兵抽出只手卡住他脖子，他不敢再乱动。
　　皮肉被吮吸带来的触觉和声音让叶致舒有一种奇怪的感受，刚刚睡醒时充斥浑身的燥热又涌了上来，一同袭来的疲倦让他不自觉放松了身体，下巴搁在哨兵的手上，在他的舔舐下半眯起眼睛，陷入前所未有的迷幻状态，头脑昏沉，如在云端。
　　哨兵见他不再反抗，也放开了他的手臂，腾出手来刮去顺着他脊背流下去的血液，贪婪地送入口中。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在他颈侧抚摸，节奏舒缓的动作让两人都感到莫名的安逸。
　　“叶致舒，叶致舒。”
　　突然响起的广播声让叶致舒惊醒，诡异的舒适瞬间荡然无存，他被迫回到焦灼的现实。这突然出现的声响让他身后的哨兵变得紧张，原本只是托着他下巴的手顿时勒紧。叶致舒忽然有了股冲动，转过身，把被惊扰的哨兵拉入怀中拥抱。
　　这意外地有效。哨兵没有对他做出什么攻击性举措，反而也紧紧抱住了他，口鼻抵在他的肩窝，不停地深深呼吸，像是在努力让他自己放松下去。叶致舒抱着他，缓缓抚着他的背，心中很有些成就感。
　　“叶致舒，叶致舒。”
　　广播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叶致舒头一次觉得祝辞不紧不慢的说话声调这么烦人，对着墙角的摄像头叫喊：“干什么！”
　　他的大喊大叫让他怀中的哨兵感到不满。叶致舒听到他喉咙里含糊地哼一声，在他肩上蹭了蹭，连忙拍拍他的背安抚，让他放松。
　　“你对面的床头柜里有通讯器。”
　　早说不就是了。叶致舒在心里埋怨，抱着身强体壮的哨兵，艰难挪到床的另一侧，拿到抽屉里的通讯器。他靠坐在床头，把通讯器挂在耳朵上。哨兵趴在他身前，闭着眼睛，呼吸安稳匀称，看起来这姿势让他很舒服，叶致舒也就忍着身上的沉重，放弃了让他爬起来的念头。
　　“首先，我代表塔很荣幸地通知你，叶致舒同志，你在二十五岁半的年纪成功分化为一个向导，初步估计，你的能力应该不低于A级。”
　　“……”叶致舒摸摸怀里的哨兵，平和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哦。”
　　“作为负责你们两个的主治医师，我需要了解你现在的身心状况，希望你如实回答。”
　　“你问。”
　　“根据你之前的医生写的病历，你在发烧。”
　　“嗯，”叶致舒晃了晃还在发晕的脑袋，“我感觉很热，头疼。”
　　“虽然你和他的基因鉴定结果还没出来，但我猜，你这应该是结合热，”祝辞在监控室看着叶致舒顿时变得诡异的表情，说得悠哉，“至于为什么你没有多少生理方面的冲动，应该是因为他精神崩溃，无法和你产生共鸣。”
　　“精神崩溃？”
　　祝辞说的话信息量太多，叶致舒一时消化不了，本能地先回避了让他感到有点羞耻的部分。更让他尴尬的是，祝辞这么一说，他看着这哨兵趴在他身上毫无防备的安详表情，突然还真感到一点那方面的蠢蠢欲动。
　　这长得也不怎么样啊，叶致舒挑剔地打量他的脸，手指摸摸他的脸颊，这皮肤也糙得很。不过仔细一看，这五官长得还行，不凶的时候还挺顺眼的……
　　“他就是你妹妹他们去边境出任务带回来的伤兵，”祝辞的声音打断他的想入非非，他连忙留神听着，关于哨兵的来历，“群星郡的内斗，你应该知道吧？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带着新月派的队徽。”
　　“他是群星郡的人啊。”
　　叶致舒有点沮丧，因为听起来他们得把哨兵还回去。
　　“是。而且他效忠的派别取得了胜利，如果他们要他回去，我们没有理由扣留。”
　　“他们会吗？”
　　“要是知道的话，应该会的。”
　　叶致舒不禁激动起来，“塔没有告诉他们，发现了他们的伤兵？”
　　“没有。他在十二天左右的时间里跟随水流穿过森林，徒步到距离国境线六十多公里外的村庄，被村民救济。如果塔没有去那附近了解情况，他很有可能会直接死在那里。起初我们以为是因为他的向导死亡，他才会陷入精神混乱，现在看来并不是。”
　　“那是什么原因？”
　　叶致舒急切地追问。他看着趴在他身上睡得安逸的哨兵，不敢想象他独自在森林中受了多少煎熬，心疼地摸摸他乱糟糟的头发。
　　“大概率是某些针对哨兵感官或精神的武器，击碎了他的精神屏障。如果无法尽快重建精神图景，他要么永远这样神志不清，要么变成植物人，然后死。”
　　叶致舒忽然想到个症结。他要是在战争之前就陷入精神混乱，或者无法控制感官，那他是怎么独自穿过森林的？
　　“没有向导和他一起吗？他怎么能一个人走那么远？”
　　“也许是那位向导中途和他分散，不过也有可能他是那种无需向导帮助的哨兵。后面这一种，我们塔里不就有一位。”
　　想到那位传说中的大人物，叶致舒不禁吸了口凉气。如果他是和她并驾齐驱的存在，难怪塔里要把他给隐瞒下来。
　　“是不是只有我能帮他恢复？”叶致舒问，“我应该怎么办？”
　　“明天开始，塔里会安排你学习向导的基础课程。期间你就还和他住在这，起居会有人负责。不过看你今天晚上的表现，你好像是那种可以无师自通的向导。”
　　叶致舒有些忐忑地“嗯”一声，不去考虑祝辞半开玩笑说的最后一句话。
　　“还有什么我要注意的？”
　　“别被他打了。”
　　“……”
　　“你好好休息吧。说不定明天首席会亲自来看望你们。”
　　祝辞挂断了通讯，叶致舒把通讯器摘下来，放在柜子上，抱着哨兵躺下，拉起被子给他们盖好。他一低头，哨兵那双出现在他梦里的灰黑色眼睛正定定地看着他，眼中没有敌意，满是孩童一样天真的友善和好奇。
　　“睡觉。”
　　叶致舒搂着他，没话找话地对他说，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明白。哨兵听到他这么说，眼中居然浮现出一点点笑意，在他怀里挪了挪，找个舒服位置，抵着他胸前闭上眼睛。
　　若隐若现的白噪音催眠效果极佳，叶致舒听着两人的呼吸声，没一会就打起瞌睡。忽然搂着哨兵的手臂碰到一大片毛绒触感，他惊醒，看见一只狐狸从背后趴在哨兵身上，表情十分满足，而哨兵并没有感觉到。
　　这家伙，刚才自己被咬的时候不出来帮他，现在跑出来坐享其成。叶致舒瞅瞅自己不争气的精神体，搂着哨兵深深熟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