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良》屿嵋

3、第 3 章

　　阿良一路顺利到了蒙回镇，他本来准备回家垫垫肚子，调度让清洁工打扫车子以后，看他小跑准备走，“良师傅，车子要出发了哦。时间已经超出了。”
　　他不得已刹住车，拐向厕所。
　　放完水，舒服好多。他拉开车门，然后打开上客车门，一帮小青年，大约有十来个人，看着不像是农村的，你挤我我挤你的上来，上车后串到这个位置又换到那个位置，知道阿良警告“开车了，请坐稳”，才算安稳下来。
　　“这高桥还挺好玩的，哎，谁有薯片，我想吃薯片了。”
　　一个女人相当于三百只鸭子，其实，男的要是吵起来，基本就没女人什么事了。
　　“不好玩，上午晒死，下午下雨差点成了落汤鸡。”
　　“谁有薯片，给我点薯片。”
　　“给你给你，其实还好，最多毛毛雨而已，落汤鸡不至于。不过高桥看着可以，入画是不是太简略了些，旁边没有衬托的景……”
　　“我拍了一些，到时候分享给你们，你们自己找角度画去。”
　　“总共就一个角度，怎么找？跑过来累死，这趟作业不知道怎么完成，老陈到时候肯定又要逼逼了。兄弟们，提供点灵感啊！”
　　“你直接画成个漫画算了，加个翅膀，不就行……了。”大约嘴里含了什么东西。
　　“你要真画个漫画交上去，小爷称呼你一声好汉。”
　　“我不敢，我先怂为敬。哎，愁死我了。”

　　这一站是柘村，老远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在招手，费了好大劲才站起来，准备走几步来上车，阿良看车子里面没有人下车，速度不停就直接过去了。
　　“师傅，刚才有人要上车。”
　　“真的？没看见。”
　　“真的，一个老太太，”刚才要吃薯片的男生也加入进来。
　　“老太太不容易，以后得拿个醒目一点的东西招手，否则，司机都看不见。”

　　这一车人，在桃花仙境站呼啦啦全部下车了，阿良开着空车回到客运中心。等他再拉一趟回到蒙回镇的时候，已经是晚上6：30了。
　　他累得够呛，高一脚矮一脚地走回家，家里竟然乌漆嘛黑的一个人也没有。兜里没钥匙，他看一眼四周，没人，街灯从远处照过来，应该看不清楚，他迅速推开一点窗户，手朝左边伸下去一点，把钥匙拿出来，关上窗，打开门，又迅速关上门，开灯。
　　“美金！美金！”他老婆赵美金竟然真的没在家。他打开冰箱，里面有一碗咸菜，还有几颗蛋。
　　他拿出手机拨电话，电话铃声在餐桌旁响起，“死哪里去了。”
　　他舀一碗水到锅里烧，水开了，放了一把面条下去，然后又在锅边磕了两个蛋下去。面条熟了，捞起来，把冰箱里面的咸菜划拉进去半碗，咸菜里面竟然还有竹笋，吃完了丰盛的一碗咸菜笋丝鸡蛋面，他总算舒服了一点。
　　他舒了口气，打开电视机，然后摊在沙发上看电视。

　　赵美金看见屋里亮着灯，直接推门进来，又随手关上门，站在那里挠小腿挠了半天，才走过来在沙发上坐下来。
　　“你去哪里了？夜饭也不烧！”阿良仍有点愤愤的。
　　“咦，我昨天不是跟你说了，我今天去吃喜酒的。”阿良两条腿霸占了大半个沙发，赵美金气得用力拍了一下，“过去一点。”
　　赵美金今天特意打扮了一下，烫了一个理发师推荐的‘金丝小卷’，还挑染了蓝色，黄色，她眉毛淡，所以特地画了一下，涂了棕色的眼影，她脸上就眼睛和鼻梁生的漂亮，今天鼻梁上还打了白色的阴影，嘴巴稍微有点龅牙，涂了大红的颜色。
　　凭着阿良的工资，两个人虽然紧巴巴，但也算得上衣食无忧，不过赵美金喜欢下地干活，所以脸晒得黄里透黑。镇上的理发师水平有限，挑染成了晕染，头上黄一片，蓝一片，画眉毛的时候大概手抖了一下，明显一边高，一边低，棕色的眼影和鼻梁上白色的阴影看着像哭肿了眼睛的小丑。
　　阿良看一眼，嘀咕一声“难看死了！”不过他不敢说出来，他胆敢说出来，今天晚上估计得拉开一场惊天动地的打斗大戏，而且是赵美金单方面打斗他的戏。他想着反正睡觉前她肯定得洗脸才能睡觉，又转过头去。
　　他继续盯着电视机，赵美金以为她还没看到她化的妆，揪他一下，希望让他看到她崭新的发型和脸，“你晓得伐，我今天去吃喜酒，你二婶也去了。”
　　“我哪来的二婶？”
　　听他回的快，她喝口水接着说。
　　“你们村那个搬到镇上来的邻居，你不是叫他二叔，叫他老婆二婶吗？”
　　“就一个邻居，嘴上叫叫而已。她怎么了？”
　　“你不知道哦，他们家一家人连大人带小孩，来了一桌子的人。我回来的时候听见新娘的妈在说，带了一桌子的嘴，礼金却忘在家里了。”她啧啧几声，“要是我啊，等她吃完了，就跟在她后面直接上门去取。”

　　“你说的是王二的老婆吴百依？”
　　“那我不知道名字，就知道是你们老家旁边的邻居。”

　　阿良小学三年级期中考试前，趴在自家昏暗的餐桌上自己报，自己默写。突然从后门进来个人，直接坐在他对面，把他吓一跳，这人就是王二，是湖桥村对面村子竹林村的小伙子。
　　除了之前都是第三生产大队的人，良军跟王二家往来很少，王二一进来就叫得热情‘军哥’‘新燕姐’。这位新晋的新燕姐看了一圈，只好让阿良搬凳子到床上去默写，倒杯水给王二，继续洗碗。
　　王二扭捏了一会儿，说想追阿良他们家旁边的邻居姑娘吴百依。

　　阿良当晚在黑灯瞎火中写完了字，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听见李新燕在说这两人也是绝配，一个好吃懒做，一个娇生惯养，让良军不要凑乎进去。
　　王二几乎每天都来，头几次在阿良吃完饭，写字的时候来，后来就天天在阿良他们揭开锅的时候来，逼得李新燕每天绝早烧晚饭，吃晚饭。就这样，仍让王二三天两头就‘凑巧’碰上一起吃晚饭。良军的酒能大部分喝进王二的肚子，喝完了就发酒疯说等他娶到了姑娘，一定要提了厚礼来感谢军哥一家。

　　阿良觉得这是把自己也放进感谢名单了，家里很少买零食，阿良免不了憧憬一番。

　　王二吃完了，喝完了，就消失了，日复一日，在阿良快期末考的时候，听王二说吴百依的父母已经答应了，阿良期末考试后就可以喝喜酒了。
　　然后王二就再没出现，喜酒在王二家办，不同的村庄，没有人来邀请良军他们家。自然，‘厚礼’再也无人提及，阿良翘首以盼，连颗糖都没盼到。
　　期末成绩出来后，倒是盼来了一顿大礼——‘竹笋炒肉’，老师跟李新燕说他后半学期写字不认真，经常多撇少捺写到框外面，语文和数学成绩从班级第一名退到了第七名，他们班一共10个人，李新燕差点把扫把揍秃了。

　　阿良今天在路上看到白头发老太时就觉得面熟，现在想起来，那应该就是王二的妈周阿婆。周阿婆一共生了七个女儿，三个儿子，前面七个都是女儿，王二是老幺。
　　前几天他回家，李新燕就在唠叨说人老了，不中用，遭人嫌弃，说周阿婆年轻的时候生养太多，老了身体亏的厉害，所以要经常去镇上打点滴。一个走路都不稳的老太太每天喊着‘哎吆哎吆’，挪着步子走。让阿良碰到周阿婆的时候要当心：“她说现在全身痛，站也站不稳，坐也坐不好。生这么多有什么用，你推给我我推给他，谁都不管。”

　　请相信，作者说的都是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