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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七十五章 脆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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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
“微山堂的人身手竟然这么好!”
喧喧闹闹的观武台,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拍手鼓掌的,吹口哨鸣笛的,将沈渊白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没想到时隔二十五年,还能看到听澜阁剑意重现于世,不愧是玉非雪的儿子!”
“这个叫萧玉年的少堂主啊,果然没有辱没玉氏一脉的声名!”
“当年的玉氏,个顶个都是武学奇才,前有武林盟主之女玉非雪,十三岁上得听澜剑起,独创了这门清厉的功夫,剑势行云流水,潇洒如谪仙人,要不是解散得早,极有可能超越云泽宫剑法的!”
沈渊白从床上爬起来,路伯放下参汤扶他一把,他伸手挡了一下,执意自己可以。
颤巍巍走到屏风外,台上正打得如火如荼。
“好!”
又一片叫好声盖过了台上刀剑碰撞的声音,沈渊白扶着屏风,略显苍白的脸上被风吹得鼻尖发红。
那个人,居然穿着琉璃绡比武。
微山堂的人,果真视金钱如玩物。
不过话说回来,他的剑法好自如,比他学的剑玄门剑法多了几分飘逸,那人踏出的每一步都是计算好的,退后的每一步也都是胸有成竹的,就在这一来一回中,跟对手的长剑交碰,既不过分露出戾气,又不刻意退让。
游刃有余得让人错以为两人实力相当,不相上下。
其实观武台上的那些人,都被他骗了。
那个萧玉年,很会骗人,刚才那招明明往左偏半寸,即可将对手缴械,他偏不那样做,给对手留足了面子。
这人来千灯大会,是为了玩吗?
两剑相碰,火光迸溅,台上两人各往后退了一步。
萧玉年单手负剑,大气不喘,对面的人一身薄土色,并非任何门派的服饰,但他用的长剑比普通长剑短了两寸,这种制式的剑,是江湖上早已埋名的一个小门所特有,叫做什么沈渊白已经不记得了,但他出手的那招叫做“燕不识归”。
这招沈渊白在极寒渊的武库学过。
薄土色衣服的人再次提剑,这次目标是萧玉年的左肋,萧玉年也很机警,在看出对方意图之后,率先给给自己足下留了余地,以便躲过对手接下来的那招“燕回时”。
使用“燕回时”的时候,剑刃会脱离剑柄抛掷出去,等到回旋回来的时候,又恰好进入剑柄缺失的凹槽内,恢复原本模样。
果然,“燕回时”一使出来,东西南三侧看台上,一片惊呼,萧玉年踩上剑刃,随之快速回旋,飞扬的琉璃绡在空中开成花,沈渊白笑了笑。
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也认识“燕回时”,眼界倒是不俗。
“燕回时”通常作为杀招使用,一招击杀不中,基本没有后招可接,萧玉年随着剑刃临近对手时,足下一点,剑刃即刻飞出台去,直插木头上。
“哇!”
“好!精彩啊!精彩,好久没看到这么势均力敌的对战了!”
观武台的溢美之词掀起本场的高潮,萧玉年向对手施礼,“承让。”
他下台后,一旁的路伯手上还拿着没放到沈渊白肩头上的披风,盯着屏风。
沈渊白侧目撇着离自己眼睛不足一寸的雪白剑刃,上面还有些污尘,应当是萧玉年踏的几脚踩出来的。
“路伯,你家少堂主是不是心胸不太宽广?”
路伯顿了顿问,“沈公子怎么这样问?”
沈渊白已经摘下剑刃,交给狼狈小跑下台取剑刃的人,“我不过是在他喝酒的时候跟他打了个招呼,他居然这样跟我打招呼。”
萧玉年回到北面高台上,站到沈昀身后,沈昀看了他一眼,本想说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
沈昀看向台下的时候,发现小白正望着这边高台,那眼神黑亮亮的。
叶如倾指节敲着扶手,一声声极富节奏,看着沈昀放在鎏金扶手上的手指。
沈昀的右手拇指常年戴着枚翠玉扳指,而小指的位置缠着块与翠玉颜色相近的布条。
别人猜测沈大家是小指受过伤,或是一种爱好才这样,而同样是小指的位置,叶如倾手上的那枚银环却被摩挲得精光蹭亮。
他的左手戴戒的位置,与沈昀右手缠布的位置隔得那样近,却无法触碰。
“小昀,这个布,我帮你缠上吧,免得你将来被别人笑话。”
“谁敢嘲笑我啊?谁要是有那狗胆,我拿钱买下他的嘴!”少年沈昀看他认真缠布,“如倾啊,要不我们都不缠了好不好,你师傅不是知道我们的事吗,他不是也没说什么?”
叶如倾垂头打上结,试着松紧是不是合宜,“你是王爷,你的路会比我这个江湖小人物宽广很多,你要面对的人和事都比我要多,他们如何看待你?”
沈昀一脸无畏,“他们知道就知道呗,知道了我又不会少一块肉,也不会少见你一面,对了,我已经跟皇兄请辞了,皇兄赐了我一个名号,你看!”
叶如倾念着敕封册上的字,“微山王。”
沈昀笑得眉开,“好听吧!皇兄偷偷给我写的,别人都不知道!”
他忽然翻上马车,从里面搬出一个长长的锦盒,“微山月出,此剑承霜!”
“你不是喜欢剑吗?我特意给你打造的,现在是你的啦!”
承霜剑……成双。
沈昀,你的心意我一直都懂。
只是曾经我将自己困囿于天越山这座牢笼里,我想要踏出去,挣扎过无数次却始终没有勇气。
除了你的心意,我从来都看不透你。
我身上的责任,何止是一场情长的牵绊,师命不可违……
师命……不可违……
沈昀的目光还在沈渊白身上,忽然觉得指边有微凉的触感,低头一视,银指环。他诧异着银指环的突然出现,这东西,叶如倾已经多年未戴在手上了。
沈昀看向叶如倾的一刹,叶如倾同时转过头来,四目相对,沈昀忽然收手。
这一幕恰好被身后的萧玉年看在眼里,他俯身问,“义父可需要饮花露?”
沈昀往后微侧,又回视前方,“不必了,去看看茶水怎么还没送上来,不能渴着众位掌门。”
萧玉年刚走下高台,经过那异常突兀的几道屏风时,蓦地被人拦住。
沈渊白扯着披风,拦在他前面,去路被挡,萧玉年本能地往一侧挪开步子继续走。
河风太大,吹起发丝迷眼,沈渊白脸侧向一面揉眼时,人已经不见了。
“路伯啊,你们少堂主很没礼貌啊,见到人怎么也不打招呼?”
路伯收拾着空碗,命侍女拿下去,“少堂主脾气不好,况且,是沈公子你先挡我们家少堂主的路的。”
“哦”,沈渊白望了两眼,什么也看不见,“感情路也是你们微山堂的呗。”
“沈公子要是这样说,我倒是想起,脚下这块地,还真是咱们堂主买下来的。”
“嘶”,沈渊白叉手看着他,“你们微山堂连这种地方的空地也买,既不能种粮食,又不能卸货停船,沈昀图什么啊,就图五年办一次千灯大会,五年重新造一次会址?”
路伯似乎憋了一笑,点了头,“也许,堂主是觉得钱多,好玩吧。”
沈渊白望着台上,“这个沈昀,真是……”
“铺张。”
萧玉年领着一队侍女回来,粉嫩嫩的女子跟在他身后,倒成了场上的风景,不止吸引了看台上的人,沈渊白的目光也被他自然而然的吸引过去。
“这人走路都不怎么看人的,眼睛长来有什么用?”
路伯提醒着,“沈公子是剑魔。”
沈渊白忽然醒悟,“按你意思,我就不是个人了?那这样想来,不看我也对。”
台上的叶如倾见沈昀不时看向沈渊白,将身后不远处的许空染招到前头来,“去把沈渊白叫上来。”
沈渊白走上台阶,来到叶如倾跟前,叶如倾只让他站到自己身后,便没说什么。
沈昀跟一同上来的路伯说了两句,没过多久,叶如倾的身后也多了张椅子。
“坐啊!”沈昀望着傻孩子。
傻孩子道,“师父和众位掌门都在这里,我就不坐了。”
叶如倾道,“沈堂主体恤你,你就坐下吧。”
傻孩子楞了楞,坐到椅子上,沈昀展开折扇,往傻孩子这侧靠了些,几乎擦上叶如倾胳膊,“现在好些了?”
叶如倾回眸,这五年来,还是第一次离沈昀如此近。
沈渊白不自觉地往后躲,“你不会又要给我拜年吧?没安好心!”
沈昀笑了笑,“傻孩子,这里没有黄鼠狼。”
他回身坐正,轻描淡写的道,“你是得的什么病啊,听叶掌门说,你病了好些年了。”
沈渊白淡然道,“疯病,沈堂主以后可得离我远点。”
沈昀摇起折扇来,“是个好病,很衬你剑魔的名头。”
沈渊白打量起身旁立在沈昀身后的萧玉年,这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眼睛也只眨了十来下而已。
“怎么有人关心你,还突然不说话了?”
“沈堂主为什么要关心我?”
“为何不能关心你,你是叶掌门的亲传,我做你叔叔,不吃亏。”沈昀看了一眼两侧并排而坐的掌门们,并没有过多在意这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便安心地继续道。
“为叔不过是觉得叶掌门培养个亲传不容易。”
“萧玉年”,沈昀摇扇的手并未停顿,翘起二郎腿来,向右侧身,“这位是剑玄门叶掌门的亲传弟子,叫沈渊白,打个招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