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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七十二章 晏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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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殊途总是忽然出现,沈渊白早已见怪不怪,“发什么呆?”
“想事。”
“什么事还能难得倒你,皇宫都敢硬闯的人,这天下独你一个了!”
沈渊白自嘲地笑了笑,“连沈昀都想动的人,这江湖,恐怕,也只有你一个了。”
“彼此彼此”,晏殊途的斗笠挡着明亮的日光,身上倒是被光线照得明晰,袖臂上暗藏着一圈白色,非是在阳光下,不足以目见。
臂上佩半掌宽的白圈,那是戚城风俗,通常举家皆殁才会佩到这种宽度。
沈渊白看着那一圈反光的白,头一次问晏殊途关于他的家事,“去年在烨阳河第一次见你,那时候你躲在水里,都不知道扒在船沿跟了我多久,等船家发现你的时候,差点把老人家给吓着。”
晏殊途道,“我扒了两日,况且你上岸吃喝买酒那么多次,一次都没看到我,眼神实在不好。”
沈渊白道,“谁会想到水里有活人,还这么跟了一路呢?你说你有力气扒着,怎么就不知道喊一声?”
晏殊途道,“我要是开口喊,只怕话还没出口,手就脱力松了,早沉河底喂鱼去了!”
沈渊白道,“我和船家拉你上来的时候,你脸上没一块好地方,问你是不是被仇家寻仇,你倒好!”
晏殊途哈哈一笑,“我不过以为沈昀杀来了,下意识拔刀刺他。”
沈渊白道,“还好你虚弱,不然真被你偷袭了,所以”,目光转至晏殊途身上,“真是沈昀杀了你全家?”
晏殊途取出半块残帛,“不是他,还能有谁?”
残帛上的血渍干涸,留下黑点,上面还有同样早已发黑的血书——“务必提防沈昀”。
沈渊白接过残帛,晏殊途道,“这是我父亲临死前给我的,他要我务必提防沈昀,追杀我的人,虽然都是黑衣人,我拼死杀了几个,看到他们黑衣之下的微山堂标志,那是蓬莱紫,我看得一清二楚。”
微山堂虽不习武,但是之前沈渊白和萧隐曾在王城探过贡茶的案子,见过微山堂和江湖之中血月岛、飞雪楼这些江湖门派千丝万缕的联系,且那么大一座微山堂,加上一个阴晴不定的沈昀,如果沈昀有意要某个商贾全家的性命,随手掷些银子,没有什么是他碾不平的。
“你们晏家,跟微山堂到底是什么过节,沈昀要赶尽杀绝?”
晏殊途理了理衣摆,“没什么大事,我们晏家是戚城有名的布商,去年微山堂点名要收购我家的缂丝,那是我们晏家所产丝品中,最繁复精美的,我父亲一开始也是看微山堂来头大,想着绝不会有拖欠金银之事,就想着比平日所供低一成的价格卖给微山堂。”
沈渊白问,“这笔交易做成了吗?”
晏殊途点头,随即很快摇头,“我们的诚意,从那一成里已经显而易见了,微山堂的人却不知足,坚持要求低两成,我爹觉得两成太过低廉,转头便将微山堂的订单回绝了。”
沈渊白道,“嗯,没什么不对。”
晏殊途道,“自然没有不对,后来我们的缂丝卖给了金雀商会,好货已装点完出库,码放在三艘大船上,走水路往王城去,但是恰好此时,我们的船在航道上翻覆了!”
沈渊白忽然睁大眼睛,“三艘都……?”
“没错”,晏殊途目光晃动,“三艘都沉了,一匹缂丝都没抢出来。”
沈渊白侧倚漆黑的柱子,面向晏殊途,支腿儿看着这个说起自家惨事不悲不喜的朋友,“这也是沈昀干的?”
“我想是的,金雀商会拿下的这笔订单,可以贩去西海洲之外的国度,而西海洲的海运,几乎全由微山堂把持,就算我们的缂丝船安全抵达王城,金雀商会转移到他们自己的货船上,再出海那,到自己的航道上,微山堂就不好动手了。”
“出事的航道,正巧是金雀商会、海晏门、微山堂三家合管之地,这样一来容易洗清嫌疑,二来金雀商会失了缂丝,在西海洲的缂丝生意就会受阻,微山堂在西海洲那边,仍然一家独大!”
沈渊白若有所思,“这种损人的事情,或许沈昀真干得出来,那他既然已经达成目的,金雀商会也没了缂丝,为什么还要杀你家的人,又为什么把你从戚城追至烨阳,两地可是隔了四百多里。”
晏殊途收回残帛,“我袭击了微山堂的画船,我看那船金光耀眼,以为沈昀必定在里头,哪想到放完火,从里面飞出来个年轻人,不是沈昀。”
“沈昀喜好金银,铺张奢侈,年轻人和沈昀一样,衣饰奢华,头戴金簪,必定与沈昀关系匪浅,那个人站在火势迅猛的金顶画船上,神色自若,在看到我之后,并没有打算跟我交手,而是拿出扇子,轻扑在胸前扇起来。”
扇子……沈昀好扇子,但是画船里飞出来的年轻人不是沈昀,这两日倒是见到个和晏殊途所描述的不相上下的人,只是那人似乎不带扇子。
“后来呢?”沈渊白问。
“后来,大概就是报我放火烧他画船的私仇吧,我们晏家,被微山堂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晏殊途叹了口气,“我当时要是不那么冲动就好了……不该在一听到缂丝全没了的时候,气血上头去找微山堂报仇……那样的话,父亲、母亲、还有阿幼,都还会在……”
沈渊白拍拍他肩膀,“你以前还说自己多纨绔多奢靡,不理会父亲的艰辛,只好玩乐,其实你的冲动也是因为想替伯父分忧,只不过对方是微山堂而已。”
沈渊白不太放心,又拍了拍,“好啦,都过去了,沈昀那边你先别急,尤其现在是千灯大会期间,不仅各位掌门在,各路英雄豪杰也在,沈昀一旦有事都不需要沈昀亲自开口,你讨不到半分便宜的,明白吗?”
“还有你说的画船顶上的年轻人,我想我可能遇见过这个人,你是我朋友,我岂会袖手旁观,这个人,我替你会会他!”
沈渊白倾身一踏,飞出酒楼,晏殊途抱着沈渊白留下的酒壶,红绸缎垂在十指之间,“你小心啊!”
“等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