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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隔墙如山海 ...

  •   如此过了二十余日,范潜虽然尚未痊愈,但已经能够行动自如。

      随着童子每日前来探望,他也渐渐知道,百草山庄的一草一木都是有特殊用途的。看似不显山不露水,但即便是廊檐下的花草,也不仅仅是起观赏作用,同时还是一些常用的药草,简单处理一番,便能用做应急的药物。

      至此,他才算真正的明白,为何杜掌柜说起传承千年时,会是那般的神色。

      从历史的风雨中走过,积攒千年的底蕴,即便展露在人前的,怕是也不过冰山一角。

      静极思动,在百草山庄将养了月余的范潜,托童子寻来笔墨,按照记忆中的样子,将宝山寺藏经楼所见的俩人的模样画了下来,同时也将密林追击者的身形轮廓画了个大概。

      到得此时,他的心底才算歇了口气。

      又养了十来日,照顾他的刘姓少年,脸色终于好了不少。

      范潜与童子一打听,这才知道那位救治他的喻师姐,前一日终于苏醒了过来,虽然身体跟着重新虚了下去,怕是又得将养许久才能养得回来,但能醒来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想到自己这条命,是旁人舍命相救的,范潜便忍不住愧疚难安,总想寻机会去喻园亲自道谢一番。

      但直到他离开的那日,都未曾见得那位喻师姐。

      那日,童子陪他站在喻园门外,见到喻园的侍婢,他方才知道那位喻师姐正是石宝山歌会前一日,在宝山寺借宿的姚家女眷。

      他亲眼看着她们的马车离开宝山寺,却未曾想到能在百草山庄再次遇到。只是对方虽救治了他,却显然不想与他有什么交集。

      范潜深深地望了一眼身后,带着淡淡的遗憾登上百草山庄的马车,随采买的马车去往最近的万花镇。

      常乐接了他的口信,正在万花镇口的老树旁等着。

      一阵秋风吹来,飘飘洒洒落下些许树叶。

      此时,距离石宝山歌会,已经过了两个多月。

      常乐挠了挠头,所有所思地看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马车。风卷起马车的车帘,马车内端坐的妇人,看起来似有些面熟,但他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范潜下车唤了一声,将常乐从深思中惊醒。听他说起方才的事情,只道是月前的石宝山歌会所见,大抵有过一面之缘也未可知。

      常乐点了点,心想约莫正是如此。

      石宝山歌会人山人海,兴许正是那时见过,不然自己为何看见一个陌生妇人,觉得似曾相识。

      俩人急着赶回大理府城,都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火急火燎地回到大理府城,范潜拿出身份证明,直接去拜会大理府城的城主。

      见到范潜,林城主很是惊讶,立时便吩咐管家在府里为俩人安排了住处,并拿着范潜提供的画像,仔细看了一遍,使人按图索骥去寻人。

      本以为需要些功夫,哪料接风宴还未散,画像才传了下去,就有幕僚前来禀告,说是认得画像中的人。

      说来也是恰逢其会,宝山寺藏经楼密谈的一男一女,本就不是什么安分的性子,很是认真地潜伏了一阵子,见大理府城一如既往的风平浪静,更未见着什么可疑之人,便放松了警惕,对手下的约束也松懈了不少。

      谁想这手下的人憋了两个月,一朝被松了紧箍咒,便肆无忌惮。喝醉了在街头闹事,与人大打出手,将一路人的脑袋都给砸了个洞。

      也因为这起案子,幕僚与画像中的人有所接触,这才知道要抓捕的人是谁。

      听幕僚说起这其中的渊源,林城主忍不住大笑,直道得来全不费工夫。

      “说说,这俩人是谁?”林城主将酒杯放在一旁,兴致盎然地问道。

      “这男的,是城门口附近一家书肆的东家。这女的,据说是他的相好,是城内一家青楼的花魁,名字叫似玉。”幕僚恭敬地回道。

      听他说完,对这些摆在明面上的信息,范潜是一个字也不信。他可是亲耳听到那男子说不耽误女子与情郎相会的,俩人怎可能是相好?

      不过,这并不妨碍将人抓捕归案,也不妨碍林城主的兴致勃勃。

      “花魁?”林城主戏谑地挑眉。

      幕僚点了点头,“那青楼布置得很是一般,吸引不了什么贵客。所以这女的虽然长得不俗,但名声不显。”

      范潜忍不住暗暗冷哼。

      倒是有些聪明,做他们那一行的,若名声太显,可不是自寻麻烦吗?

      身份贵重的人,可不如寻常客人好哄骗,见得多自然更能看出马脚。

      他侧头与林城主耳语几句,林城主很是认同地点头,吩咐府衙管事随同那幕僚一起,立时点了人马,对两个地方进行包抄。

      也是幸运,这一着不仅将主事的一男一女逮了个正着,便是连俩人手下的小鱼小虾也抓了个干干净净。

      这俩人直到被投进府城大牢,都没有想明白,只是手下人过来商量如何替狱中的那个浑人脱罪,怎么就将组织给暴露了,被来了个一网打尽。

      不提这一男一女在见到穿了官服审案的范潜时,是何等的震惊。

      百草山庄的喻园,恢复了些许精气神的喻子居,正懒懒地躺在摆放在园中桂树下的藤椅上。

      一条薄被搭在她的身上,只露出下巴以上的部分。

      微微的热气从地面升起,显见是烧着地龙。

      园内暖意融融,空气却并不干燥。

      喻子居惬意地翻了下身,看了眼在园中抚琴的姚溯,继续眯着双眼。

      直到一曲结束,看着帮她掖被角的白露,姚溯不甚认同地说道:“说什么相识一场,不好不救。偏不听劝,看看你这逞强的后果,终于知道吃着苦头了吧?”

      虽然语气不好,喻子居却知他这是好意,把下巴往薄被里缩了缩,浅笑着哀求道:“师兄,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

      话虽如此,姚溯却知道她不过是应付自己,倘若真是知道错了,当日便不会勉强出手。

      想到喻子居被送回百草山庄时的光景,即便一日日用药草熬成汤汁泡澡,她也将近昏迷了一年,才渐渐有了呼吸。

      那段时日,不仅出云道长等人担忧,东西吃不下、觉睡不安稳,他们父子也是整颗心都没落地,唯恐出了差池,她便再也醒不过来。

      山庄内的师兄弟们,也是日日盯着喻园,漫山遍野地搜寻珍稀药草送来,就盼着能听到好消息。众人为她担惊受怕,没几日便有捱不住的往附近寺庙跑一趟,祈福、拜佛、求平安符,连香火银子都不知捐了多少出去。

      想着他们那般尽心竭力,才终于使得她醒了过来,又将养了大半年,才算是慢慢好转。她却如此不珍惜自己的身体,明知体内经脉才续好,并不坚韧,却还不听劝阻地运功替人施针,姚溯便忍不住气闷。

      到底认识了十几年,只看一眼他的脸色,喻子居便能知道他的想法。她不由得叹了口气,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正色道,“师兄,我明白你们的担忧。但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的人、很多的事,有些事明明能做,却因为有所顾忌而不去做,日后回想起来是会后悔的,我不愿意让自己后悔!”

      听得此言,姚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到底不过微微一叹。这十几年的相识,他又何尝不清楚她的性子,一贯秉持“行事无愧、心中无憾”的处世之道,所以才会有勇闯极寒之地的胆大妄为,有与萧瑾韫一战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样的喻子居,姚溯不知道是该赞她心中有义,还是该说她傻气。

      他沉默地走回古琴旁,又弹了一曲稍显轻快地调子,方才说道,“父亲和师伯不日便该回来了,你自己先想想要如何解释吧!”

      这消息一出,喻子居便忍不住脑门一突。

      姚溯话里的师伯,正是她的师父出云道长。

      想到师父与师叔俩人离开时,她的身体已经被调理得不甚畏寒,便是春上最冷的时候,都不过多穿几层衣裳。结果这一遭之后,尚且不到秋季最寒冷的时候,就已经把地龙给烧了起来,她便知道无论如何解释,都免不了被念叨许久。

      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姚溯悠悠地出了喻园,也不提醒她凭出云道长对她的溺爱,即便知道她逞能,又如何舍得责骂。过往哪一次她犯错,不是出云道长在后边兜着,这许多年,又何曾责备过一回。

      姚溯甚至觉得,喻子居会养成如今这样的性子,出云道长功不可没。

      站在喻子居身旁的白露,倒是看出了姚溯的用意,但主家之间的事情,只要不触及喻子居的利益,她从来不会多嘴。

      等到喻子居自己明白过来姚溯的把戏,有些许故作生气的恼恨时,她才柔声说道,“前些日子,长青托人带了口信回来,说是牛三的骨灰已经被送回岭南,就安葬在牛家的祖坟附近。牛三的儿子已经成年,学了门竹篾的手艺,农忙之外就在附近的镇子上卖编织好的竹篮等物件。小姐让带去的银票,牛三的儿子不肯收,说是能够养家糊口。听说小姐的身体状况,他还领着长青在附近的山里走了一圈,采了些当地治伤的药材。长青说那些药材看着还不错,他已经请了当地的药堂师傅庖制,待晾晒好便送回来。”

      喻子居点了点头,心知庄稼人只要有门手艺,日子便过不差,对他没收银票之事,也便没怎么放在心上。倒是他的热心,让她不由得想起了牛三,忍不住在心底对牛三道“有其父必有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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