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只为和你说再见》足下微尘

4、004

　　紧赶慢赶赶回医院，程苒总算是赶上了开会的时间，不过，作为患者的主治医生却最后到场，尤其在各科专家都在场的时候，程苒从未觉得如此尴尬过。
　　顶着众目睽睽的目光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刚一坐下，科主任就宣布会议开始……
　　时间匆匆流逝，散会的时候，夕阳的余晖已经铺满了医院走廊。
　　程苒和一众同事面色疲惫地从会议室走出来，看了眼时间，对身边的同事张晓君感叹：“这是我有生以来开的最久的一次会议。”
　　张晓君捏着自己的后颈附和着说：“我也是。不过那病人的情况可真复杂，我看你接下来的任务相当沉重呀！”
　　程苒绕过走廊上的病人和家属，又跟熟悉的病人打了声招呼，才接着说：“何止是沉重，我都快被压垮了，尤其是怎么说服家属那一关。不过，我倒是不担心最后的手术，毕竟有主任顶着。”
　　张晓君挽着她的胳膊，笑说：“你倒是心大。”
　　程苒笑着耸了耸肩。
　　张晓君却叹了口气，说起今天自己遇到的奇葩事儿。
　　“诶，你知道嘛，今天上午快下班时，我又遇到一个想临时加号的病人。”
　　“哦？然后呢？你给加了？”程苒歪头看她一眼问。
　　张晓君摇摇头说：“没加，今天太累了。上午来得早的几个倒是给他们加了，但我的极限也就加那些了，多了实在受不了。”
　　程苒说：“也是。不过，你说的那个人怎么个奇葩法呀？”
　　说到这儿，张晓君来了精神，顶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气呼呼地说：“奇葩就奇葩在，她觉得医院是她家开的，不论她提什么要求，也不管医生累不累，有没有时间，都得答应她的要求！”
　　“不会你跟她吵起来了吧？没事儿吧？”
　　张晓君说：“没事儿，我把她怼得哭着走了。那女患者完全以自我为中心，一看就是被家里惯着长大的。”
　　“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程苒问。
　　张晓君说：“差不多。现在的年轻人，哎……一言难尽。以后咱们生了孩子，可不能太骄纵。”
　　程苒噗嗤笑了出来，调侃说：“你想得倒是远，难不成孩子他爸已经有眉目了？”
　　张晓君立马杏眼圆睁，鼓着腮帮子看向程苒，咬牙切齿地说：“什么跟什么呀？！程苒你太坏了！”话音刚落，原本还挽着程苒的手闪电般戳向程苒的胳肢窝。
　　程苒不慌不忙抓住她作乱的手，停下脚步，沉吟道：“说真的，以后再遇到那种患者，还是尽量别怼了。之前我看了篇文章，里面总结了近十年以来医闹的各种起因，排在最前面的就是因为加号或者想要优先看病引起的。”
　　张晓君收敛起玩闹的情绪，点了点头说：“听你的，下次再遇到，我就能加就加，加不了咱也给个下次的预约单，你觉得怎么样？”
　　程苒拍拍她的肩膀，说：“这主意不错。”说完，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病房区，话题也告一段落。
　　*
　　晚上七点半，程苒换好衣服，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跟交班的同事打了声招呼，便匆匆去赶地铁。
　　一路上程苒都在琢磨晚上吃点什么，按理说，这么冷的天儿，最适合围在火锅前吃顿热乎的，可她不想回父母家，笑笑也不知道回自己家没有，就她一个人吃的话又有点冷清。
　　她一路纠结到上了地铁也没想好到底吃啥，倒是笑笑妈给她发了条语音消息过来。
　　今天是周五，地铁上的高峰期比平时延迟了许多，饶是她这个点儿下班，车上还是人挤人。
　　她顶着别人嫌弃的目光，费劲地挤到两节车厢中间，等站稳了，才取下厚厚的围巾，又将羽绒服的拉链拉开，总算松了口气。
　　她拿起手机点开小姨发来的消息，可车厢里的声音太吵，她只好把声音转成文字看了一遍。
　　原来是说笑笑跟家里吵架跑去打扰她，给她添麻烦了云云。
　　她站在两节车厢中间的连接处，脚下踩的地方起起伏伏，为了稳住身体，她一手扶着车厢壁，一手拿着手机回了句语音。
　　小姨很快又回了新的消息过来，这次地铁已经进站，呼啦啦下去一大波人，但紧接着又进来一批。好在刚好离她近的地方有个人下车，她忙连忙过去坐下，从包里拿出耳机接到手机上，点开语音听了起来。
　　这次是交代她帮忙照顾笑笑，如果可能的话，也帮着劝劝笑笑，毕竟高二谈恋爱，这事儿可大可小。
　　程苒回复说没问题，两人又聊了几句其他的，便结束了谈话。
　　关上手机后，程苒依靠在椅背上，隔着乘客远远地看了眼地铁门的上方，心道还有五站地才到家。于是闭上眼睛，打算休息一会儿。然而地铁刚走了一站地，兜里的手机又嗡嗡震了起来。
　　程苒忙睁开眼睛，待看到是父亲打来的电话时，绷起的神经松了下来，好在不是医院打来的。
　　她将耳机从手机上绕下来戴到耳朵上，然后按下接听键。
　　电话甫一接通，程章莱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带着些许着急：“小苒，你下班了吗？”
　　程苒：“嗯，下班了，现在正在地铁上。怎么了爸？家里有什么事儿吗？”
　　程章莱叹了口气，说：“还不是你妈，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了。”
　　程苒以为父亲说的是母亲设计让她去相亲的事儿，于是安慰父亲说：“您都知道了啊？我还以为您跟她是同谋呢。”
　　程章莱：“什么同谋？她买东西买到假货，可跟我没关系啊！”
　　程苒这才知道自己搞错了，忙说：“哦！那是我误会了。还以为你跟我妈一起合伙诓我去相亲呢，这事儿你和我妈以前又不是没干过。”
　　程章莱立马支吾起来：“这个呀，哎，我也是被你妈胁迫的。你别怪爸爸啊！之前我就跟你妈说过，她这方法不靠谱儿说。”
　　程苒扶了扶额。
　　几年了，他们隔三差五的就给她介绍男朋友。她明白父母的担忧，可她真的提不起那份心思重新开始一段感情。因为心底的那块伤口始终没有愈合，或许只有等到对症的药方时，那里才会开始愈合。
　　她甩掉脑海里沉重的想法，思绪回到父亲提到的问题上面，问：“我妈买了什么假货？”
　　程章莱说：“就前段时间，你妈不知道听谁说金价要上涨，就去金店里买了一条金项链还有一只金手镯。可今天回来之后，就气急败坏地跟我说，她买的镯子是假货。”
　　程苒纳闷：“我妈是怎么发现她买的镯子是假的的？”
　　程章莱说：“听她说，是她一个老姐妹看出来的，人家是这方面的行家，拿手里一掂就觉得不对。”
　　“然后她就跑去店里找人家要说法去了？”
　　“是呀，到现在还没回来，我给她打电话也不接，就回了我几个字儿让我在家等着。”
　　程苒一听，原本提起来的心又安回了肚子里。母亲是什么脾性什么实力，她心里有数，既然她都跟父亲那么说了，那问题应该在她的掌控范围之内。
　　于是她安慰父亲说：“既然我妈那么说，您还担心什么？她什么战斗力您还不清楚么？跟街坊邻居吵架时，什么时候吃过亏？爸，您就放宽心，等着她带好消息回家吧。”
　　程父被女儿这么一分析，觉得也在理，悬起来的心算是放了下来。之后程章莱又嘱咐程苒回去早点休息，便挂了电话。
　　跟父亲聊完后，刚好地铁到站。程苒随着人流下了车，走出车站，冷风扑面而来。周围的人都裹紧了大衣，程苒也忙将围巾重新围上，拉好了羽绒服拉链，双手揣进兜里匆匆往家里赶。
　　街边有各种摊位，卖什么的都有，程苒路过一个卖小炒的摊子，被摊主锅里滋滋啦啦冒出来的香味儿黏住了鞋底。
　　肚子应景地发出“咕噜”声儿，她咽了咽口水，在自己做饭和买街边小炒之间犹豫了几秒，终于在扑鼻的香味儿中败下阵来。
　　她靠了过去，看看摊主挂在车棚上的菜单，就着不停冒出来的口水，跟摊主说：“老板，来一份牛肉炒河粉，一份三鲜炒饭，河粉多加辣，打包带走，谢谢！”
　　摊主是个中年汉子，肤色幽黒，炒菜的空档看了她一眼，报出价格：“一共二十七块，自己扫码支付吧。”
　　程苒支付完，给摊主看了眼支付结果，然后给笑笑发了条消息，便将手机揣进兜里，乖乖排队等饭。
　　回到家，程苒洗了个手，便拎着自己那份河粉儿走到客厅，将河粉放在茶几上，又去冰箱里翻了瓶无糖可乐，“呲——”一声拧开瓶盖儿喝了口，嘀咕句“爽！”，才打开河粉儿的盖子，热火朝天地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程苒瘫在沙发上不想动。手机就放在茶几上，她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拿了起来。
　　虽然母亲今天做的不厚道，但到底还是担心她，便决定还是打个电话过去问问。
　　然而，通讯录还没来得及打开，父亲的消息却先一步发了过来：“你妈已经回家了，啥事儿没有，放心吧。”
　　程苒半悬着的心终于落灰实处，回消息说明天再找他打听消息，便放下手机重新瘫回了沙发。
　　这一天过得，可真是累。程苒这么想着，眼皮不知不觉间开始打架，没多久，她就歪在沙发里睡了过去。
　　*
　　晚上十点多，笑笑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程苒抱着抱枕蜷缩在沙发上睡着的样子。
　　她轻轻关上门，将书包放在门口的置物柜上，换了拖鞋跑进主卧拿了条毛毯出来，然后跑到沙发前，将毯子抖开，轻手轻脚地给程苒盖上。
　　然而，程苒还是被她的动作给惊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弯腰站在自己面前的笑笑，声音略显沙哑地说：“你回来啦。饭在厨房烤箱里给你保温着呢，你自己拿出来吃吧。”
　　笑笑应了声好，自己跑进厨房，没多会儿拿了炒饭和勺子出来，问：“姐，你还吃点儿不？”
　　程苒已经坐了起来，裹着毯子摇摇头，说：“我吃饱了，你自己吃吧。想喝什么自己去冰箱里拿。”
　　笑笑摆摆手，盘腿坐到沙发另一边，手里捧着饭盒，说：“太晚了，吃完喝点白开水就行了。”
　　程苒点点头，停了几秒钟，问：\"看电视吗？\"
　　笑笑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说：“不了，我怕我一看就停不下来，一会儿吃完还要把自习没做完的卷子写了。”
　　程苒对笑笑的学习态度还是挺佩服的，于是探过身子，拿起茶几上的水壶和杯子，给她倒了杯水。
　　笑笑吃得专心，见程苒给她倒水，回她一个乖巧的笑容。
　　程苒看着她笑出来的酒窝，突然想到了笑笑妈叮嘱自己的事儿。她习惯性捻起垂在肩膀下边的发梢儿转啊转，大脑也开始运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