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妄的你》灯烬梦成

24、第二十四章

　　任晴不知道是怎么突然不开心了，直到时毅在父母家吃完晚饭，把车停回到地库才出现。她安安稳稳地坐在副驾驶座上，仿佛那里是专属于她的位置。没有寒暄，没有解释，她率先开口：“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时毅缓缓闭上眼睛，头向后靠在头枕上。
　　“你又开始怀疑我了对吗？”任晴今天似乎一定要和他吵一架：“你开始觉得我的存在有问题，你觉得我应该只是你的幻觉，对吧。”
　　“没......”时毅的底气并不足。今天回家，林女士又是一副伤透了心的模样，她半哀求地问时毅有没有不舒服，是否有什么瞒着她的事情，她可以为自己的儿子做任何事。
　　这使得时毅完全动摇了，真实的亲情和现实，无法证明的虚幻，他不知道该如何平衡。脑中迸发的各种想法如同龙卷风一样，将所有的事情、所有亲近的人一起裹挟在内。时毅想要个证据，想要一个任晴存在的证据。
　　“给我一个证据，证明你的存在吧，晴姐。什么都行，一点点就好。”时毅的眼圈是红的，他绝不是个爱哭的人，但这些日子的苦楚太多了，总是抑制不住地从眼底涌出来。
　　“时毅，你这样真的很没有意思。我以为你不是学生了就会更成熟一些，你还是没有。我都死了，你还想躲在我身后吗？你觉得你还是实习生吗？迟到了考勤我帮你填，做错了我给你圆。你当时那么不爱去留学，和我诉苦了那么多遍，最后还是去了，你自己没有一点主见吗？到现在你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你是未成年吗？”
　　任晴真的生气了，时毅第一次看到任晴生气。她的肩膀都是抖的。之前，他见过任晴生气，怎么也找不到她，结果最后发现她在楼梯间狂跺脚。问她怎么了，说是她去送报告的时候，被一个男领导搭了肩膀。那时候她也只是骂了两句脏话，冲时毅皱了皱鼻子就当做没事了。
　　“我是真的不想去的。”时毅此时的辩白完全无力。
　　任晴浅浅地摇摇头，像是对他失望了一般，轻轻瞥了他一眼说道：“现在说这句话已经没有意义了。后悔也好，如果也好，是改变不了任何事实的。比起我的存在是不是事实，你自己应该更明白的事实是这世界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比怪力乱神更虚幻的是后悔药。”她的语调已经变得平缓，没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如果说刚才的气氛是一池沸腾的滚水，现在这一秒已经降入冰谷，更加令人揪心、无所适从。
　　“不是的。不是的。”
　　时毅此刻如同自言自语一般的否认，谁也不清楚他否认的究竟是什么，是任晴存在的事实吗，还是没有后悔药？又或者一切都是错的，一切都该反转过来。他不该去留学，他该去死，替任晴去死。
　　“你要怎么想都随你，你想逃就继续逃好了。”
　　任晴的眼里充满对他深深地失望，这点是他完全承受不住的。他撇过头，想躲开这样的眼神，再转头任晴已经不见。
　　他侧转身子，望着右边那个座位，脑子里不断地重现这刚刚的对话。心脏在胸口奋力地鼓动着，仿佛要离开他这具不争气的身体。
　　“砰砰、砰砰”他未曾想过自己的心跳可以强烈，如此而后他像是真空了一般，耳朵里只听得到心脏的跳动。此时，急促地呼吸和逐渐凝固住地视线已经将他彻底束缚。他的鼻腔好疼，仿佛不断被努力吸入的每一丝空气腐蚀融化。他无力自控的整个人扑倒在方向盘上，方向盘刮到了他的脸。然后，他就像是逐渐石化一般，动弹不得。只是他最后一点感知是脸上的泪，温热的，不断地。
　　他在等，听天由命的等死。如果能死掉，什么都解决了。
　　爸妈对不起，但是能在这个时候死掉真的是太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毅的眼泪已经变得冰凉。他似乎慢慢恢复了知觉，他觉得从肩膀开始自己的身体结出了一层冰霜，很冷。仿佛冬日里玻璃上的一层冰花，薄薄的一层，却寒冷刺骨。
　　过了不知多久，指尖轻轻地颤抖预示着感知的回归。他缓慢地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顿一卡地直起身子，扶稳了还在摇晃的后视镜上的小吊坠。踉踉跄跄地锁车，回家。
　　无论怎样他都还活着，真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