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深处》碧箬

6、梦里青芜（5）

　　耳边却突然有嬉笑声：“你看这两口子，真是时时刻刻这样恩爱甜蜜，教人艳羡。”几分熟悉的声音，只是想不起来，她说的是哪对儿？或许是今天的璧人，或许是二哥和二嫂，总归不是自己，他们是真的感情好，那种眼神里的轻巧流转，皆是心意相通，看上去便是珠联璧合佳偶天成。
　　那人却慢慢地走近了，只轻轻推了她一把，她蓦地吓了一跳，这才睁开眼睛，微笑起来，郭叔叔家的小女儿蓓蕾，也是她和乔渝臻的小学同学，弹得一手好钢琴。郭蓓蕾只是笑：“我说你们俩，非要教我们这些孤家寡人的嫉妒死么？好容易少怡姐有了好归宿，她都没刺激我们，你们倒是抢在了前头！”
　　她愕然回过头去，然而他已经转过身去，唯有背影斜斜一道，拉得老长。
　　原来并不是风，而是他。
　　郭蓓蕾却是歉然：“哎呀，是我不好，坏了你们的兴致。”虽说用抱歉的语调说着，可脸上却是笑容满面的。
　　“听说《剑之城》就要在澳大利亚公映了，趁着你们还没有回去，倒是可以去看一看嘛，听说这部片子在国内上映以后票房和口碑都很好。”
　　“是吗？”她淡淡笑着，温婉宁静的笑容，却不过是敷衍。
　　郭蓓蕾犹自接着说：“还是陈译涵的片子呢！”似是有口无心，“听说是他复出以后的第一部片子，也真是不容易，一隐退就退了两年。不过他还那么年轻，好端端居然说要退到幕后，还好到底是复出了，不然可真是国内电影的损失呢！”
　　“好像这次首映礼，他也过来了，我还想着和你一起去，让你帮我要个签名呢，我可是他的——中文怎么说来着？嗯……粉丝呢！”
　　她的脸色慢慢苍白，扶在绿色蔓藤上的手指渐渐收紧，那粗糙的触感直抵心里，蓦然化为酸楚：“他……也在这里……”话语轻微，飘摇欲碎。
　　郭蓓蕾说：“嗯！还有林飞扬呢，她是女主角，国内媒体都猜测她会是这次金马奖影后，她是厚积薄发，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终于一炮而红了。”后面说的话慕容惟并没有听清楚，她只是觉得冷，她穿着露肩及膝的小礼服，薄薄的丝绸料子，腰间束着玫瑰红的蝴蝶结，飘带垂在膝上，若有若无地擦过，一股冰冷的滑腻感。
　　那边草坪上忽的一阵欢呼起哄，郭蓓蕾看过去，笑了起来：“哦，乔乔接住了花球。”她听见慕容慎气急败坏的吼叫：“乔渝臻！你都结婚了还捧着这东西干嘛！”乔渝臻哼哼唧唧：“我不在乎来个第二春！”慕容慎气得跳脚：“乔渝臻，你闭嘴！”大家笑得更是剧烈，这对小夫妻的吵闹是出了名的，天生的欢喜冤家，偏偏某人拿某人是绝对的束手无策。有人边笑边劝：“乔乔，你都有慕容二少了，把机会让给别人吧。”乔渝臻点点头，又先对慕容慎说：“我是看在众多待嫁女的面上哦，不要以为我怕了你！”慕容慎恨得牙痒痒，看着她手里的花球几乎要冒出火来：“行了行了，你快扔了，快点！”
　　那雪白一团呼呼飞上蓝色天空，渐渐小做一点，然后带着长长的风如白色流星拖着粉色缎带直直坠落，大家都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慕容惟只觉得眼前闪过一团绒绒的雪白，像是他那天穿着的雪白干净的毛衣，带着那样温暖的气息，只教人想靠近他，再靠近一点，那温暖的气息就能够更近一点。
　　她恍然里伸出了手。
　　时间有如定格。
　　乌发如瀑的女子，手中美丽纯净的百合。
　　令人想起那些美丽的画卷，一幅幅横斜在那里，水墨丹青，亦是绘不出这种清秀婉丽的韵致。她嘴角有一丝轻微的笑意，如同百合上那一滴清澈的水珠，美好得教人连呼吸都忘却。
　　蓦地，一阵大力，有人把那束花从她手里生生夺走，转手塞到郭蓓蕾手里，手臂被紧紧捏住，那样大的力气，仿佛要将她的骨头都捏碎了，但是就算是这样都不能消去他心头的怒意！她惶然睁大眼睛，只以为不过是梦，他的眼睛里仿佛交织着狂怒的风暴，她在那里读到了恨意——他为什么要恨她——恨到要这样对待她！
　　她却还是微笑着：“沈少询，先放开我。”
　　他声音沉沉如天阴欲雨：“我们回家。”
　　他每次都是这样，不管她在想什么做什么，一旦惹到他不高兴了，就肆意掠夺。他禁锢着她，强迫着她，她习以为常，早已经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气。
　　郭蓓蕾劝道：“少询，你先放开惟惟啊，你看她手臂都红了。”
　　他霍然放手，因为刚才的力道就是很大，他几乎是突然间甩开了她，她一个踉跄一时站不稳，膝盖猛然磕在秋千上，顿时一阵钻心的疼！他慌忙弯下腰来看，然而她笑意微微，似乎是丝毫不觉得痛楚，站起来对他柔声道：“听你的，我们回家去吧。”
　　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他们亦是一对恩爱夫妻，相亲相爱，有如司马相如和卓文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