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深处》碧箬

5、梦里青芜（4）

　　不用回头都知道那一定是她那号称“宇宙无敌超级花痴”的二嫂乔渝臻，很快，她就听到了一记爆栗声，接着是她二哥慕容慎气急败坏地抓狂低吼：“喂，你天天对着我流口水还不够，不要给我丢脸！”大伯伯原来看他睡在襁褓里就十分地不安分，一会儿抓抓玩具熊，一会儿叽里咕噜没完没了，半夜全家都睡了突然就哭闹起来，觉着二哥长大之后一定是脾气火爆定性差，于是取名为“慎”，想着要他三思而行谨慎沉稳，不料他是背道而驰之，完完全全把这个名字的含义践踏在脚底之下，还好老话说一物降一物，想他慕容二少一生潇洒得意，最后却被一个单细胞的花痴女牢牢捏在手心，他背后定是自怨自艾无数回，怒其不争而怨苍天之不公。
　　乔渝臻翻了慕容慎一对卫生球，回头对着新郎立即笑容灿烂无敌：“我就喜欢那眼珠子，水晶般剔透的蓝，你要是能有，我还是天天冲你流口水！”
　　慕容惟只觉得这句话分外耳熟，想了好久才想起，那是她经常和陈译涵说的。
　　他亦是有一双明亮宛如星辰的眼睛，晶莹剔透，好似水晶。片场休息的时候，她窝在导演休息室里，他一段段看着剪辑，时而笑笑，时而蹙起他那秀气十分的眉毛，她只是专注地盯着他看，争分夺秒似的，眨都不眨一下的聚精会神。她喜欢看他工作时的样子，平日里那样温和淡雅的一个人，到了片场上，只如狼烟烽火里的大将军，指挥着千军万马，说话亦是斩钉截铁方方面面皆掌握于一手。他是极其认真的人，她笑他是拼命三郎，却生怕他累出病来，明明很多事情可以交给副导演，却偏偏要亲力亲为，每个细节都要至善至美。
　　但她更喜欢他休息时的样子，沏一杯香茗，然后拿了早报翻着，茶烟袅袅环绕，五官都完美无瑕，气质更是清和儒雅，她只觉得帅得一塌糊涂无可救药。她捧着古色古香的紫砂杯子，面前摊着剧本，却是心不在焉，不时看他一眼，再看一眼。他终于发觉了她的小动作，微笑着，问她：“看够了吗？哎呀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她脸一红，身子微微缩了回去，却是相当理直气壮：“谁叫你眼睛长得那么好看！我怎么看得够。再说了，能让本姑娘为你流口水是你莫大的荣幸。”
　　他放下报纸，作了个揖，说：“那小生真是多谢姑娘垂青。”
　　她摇摇手：“不客气不客气，你看你的报纸，我看我的美人儿就好了。”

　　新娘手里的捧花是百合，束成雪白的花球，裹着层层蕾丝，大家的目光只是聚集在上边，几个还没成家的闺蜜已经欢呼起来，喊着：“少怡，少怡，往这边扔啊！”沈少怡望了一眼边上的新郎，笑容真如蜜一样甜美欲流。
　　慕容惟微笑注视着，却趁着人们不注意走到边上点的地方去。缠着绿色蔓藤的秋千在草地上摇摇晃晃，安静着摇曳，她恍然之中走上前去，静静坐了下来。其实这样安静坐着，什么都不想，风就微微洋溢了起来，翻动着她裙角的花边，一层层的，宛如细浪。仿佛空气都是绿色的。
　　秋千慢慢摇晃，如泛着涟漪的梦。
　　她在这个梦里，逐渐闭上眼睛。
　　仿佛是风大了，飘摇着这白色的藤椅，每片叶子穿梭在风里，她听着那呼呼的声音，很轻，很轻，很轻。
　　嫁给沈少询后，这样静谧的时间其实极少，他去的每个地方，几乎都要带着她，不管是应酬上的还是单纯的旅游，他几乎每时每刻占据着她所能看到的触到的每个空隙。刚开始，她不适应，只觉得他霸道，她已经再不能演戏，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他还是这样不放心……不肯给她一寸的自由……她算是哭过也闹过，但终究是欠了他的，现在的自己，只是温顺如圈养的绵羊，或者是沈家，那只精致美丽的青花瓷，花纹如何写意流淌，釉色如何雨过天青柔美清丽，不过是繁花中一朵，取着锦上添花的好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