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深处》碧箬

12、书墨未成（1）

　　还没走到客厅，就听见一阵朗朗笑声。隐隐有外婆的问话，十分慈爱：“少询，你连夜赶回来，怎么不多睡会儿？倒是惟惟这丫头，现在还不起来！”沈少询这个人，用一个成语来说就是两面三刀，对着属下雷厉风行，对着自己冰冷沉郁，到了长辈面前又是温和持重，就是那种最讨长辈喜欢的那种！连眼光甚高的慕容妈妈当初对他们两个的婚事也是极力赞成的，还语重心长地对自己说：“你这个脾气，我看也只有少询能受得住了。你是我女儿，别人看你文文静静的女孩子，倔脾气一上来，就跟你爸没两样。我看少询这孩子不错，咱们两家是知根知底的，我们也是看着少询长大的，这些年一个人扛起东华很是不容易，最重要的是他对你好，能照顾你。我们也就放心了。”
　　外公不像外婆那般问长问短的，却淡淡一句：“你公事繁忙，特意回来，可有什么耽误的？”也是透着关心。沈少询说：“外公，这些年公司早就步上正轨了，忙虽然忙了一点，但是生辰这种大事情，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回来的。”慕容惟只是在门外轻轻冷笑，说得这样好听，还不是不放心自己，生怕不小心自己就带上了绿帽子！什么他对自己好——黄金笼子里的黄莺儿，费了多少心思手段才到手的，可不能让它轻易逃出生天。
　　“再说了……其实我自己回来也是有点私心的。”他微微笑道，“我准备把东华的重心转移回国来，正在和各个商家商议一些细节呢。”
　　外公颔首：“这样很好。落叶，毕竟要归根，你祖父创办东华实业极其不易，当时是响应实业救国才有的东华，本来就是应该在中国的。何况你和惟惟的根在这里，以后大家要聚一聚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惟惟，惟惟。”背上被轻轻点了点，回头一看是王阿姨，外公家里呆了很久的佣人，一直照料着二老的生活起居，她小时候最喜欢缠着王阿姨给自己扎小辫儿，满头满脑的小辫子扑扑啦啦的，再穿着红彤彤的小裙子，外婆就会笑她：“哎呀，这是从哪里来的小姑娘啊？”幼儿园的老师刚刚教过一首歌《吐鲁番的葡萄》，她摇头晃脑地歪着头说：“惟惟是从吐鲁番来的。”一时被大家传为笑话。爸爸最后也知道了，捏着她的小鼻子说：“我的傻惟惟，什么时候去的吐鲁番啊，带爸爸去玩玩吧。”她那时候已经有点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太对了，只往爸爸怀里钻，像滑溜溜的泥鳅，爸爸高高扬起她，笑着：“我的惟惟知道害羞喽——”她最喜欢顶高高，咯咯笑着，如一串串银铃儿落在空中。
　　“惟惟，你怎么不进去啊。”王阿姨伸手就要推门，她连忙说：“阿姨，我还没吃早饭呢。”只是不愿意进去。王阿姨说：“你外公家一向吃得很早你又不是不知道，还这么晚起来。去偏厅那儿，给你留着牛奶和煎蛋。”他们以为慕容惟真是在国外呆久了，饮食都西化了，连早饭都准备了这些，不料慕容惟却是问了句：“阿姨——有没有豆浆和小笼包啊。”王阿姨扑哧一笑：“这孩子，这么大了还惦记着这个啊。”她小时候是最不爱吃饭的一个，哄她吃饭比登天还难，但是却爱桂生坊的豆浆和云安记的小笼包，天天早饭都是吃这个，外婆怕她吃多了积食，也不许她多吃，她就嘟着小嘴哀求：“外婆——外婆——”一声声娇婉清脆，听了只是甜在心里。外婆叹了口气，这丫头，要对她狠心一点实在是不容易，只好说：“再吃一个，不许多吃了啊。”
　　大家都是把她捧在手心，宛如明珠翡翠，珍惜非常。只有沈少询，恨不得把她摔碎摔坏，不过，就是他待她万般好，她亦是不稀罕——她要的那个人，不是他。
　　“大家都吃过了啊。”慕容惟有些赧然。王阿姨说：“是呀。不过姑爷吃得真是少，喝了点牛奶就了事了，那位陈先生也是，我看他连刀叉都没动过。你外公劝他，工作再忙再急再赶时间，也要顾好身体，才稍微动了点。这不，早饭过后就走了。说是什么档期出了点问题。”慕容惟一颗心沉沉往下坠，当即推门进去，冷冷叫了声：“沈少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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