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辗转反侧如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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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姬襄跟狼头离开后，曲宁皱眉道：“这次事态非同小可，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傅惜之说：“有问题，那就解决问题。不然朕花大价钱养着暗卫营是做什么的？
“而且——”他补充道，“这次是姬襄亲自去，她已经没有亲自出过任务了，有她出马，不会有闪失。”
“陛下似乎非常信赖她？”
听傅惜之的语气斩钉截铁，曲宁不由有些好奇。
傅惜之望向窗外姬襄跟狼头消失的方向，那里已经只余一片夜幕的阴影。
看了一会儿，才转过身。
“姬襄当初是苏洵介绍给我的，当时我母妃刚去世，宫中群狼环伺，我寸步难行。那一阵子前朝正为了立储之事和父皇意见不合，大臣各自拥立不同的皇子，但父皇一心想立先皇后所出的二哥为储君。”
他扯了扯嘴角，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不屑。
“我二哥也是个没脑子的，一点都按捺不住，急吼吼地就对自己的兄弟动手了。呵，原本四哥跟五哥也总跟我过不去，好在二哥蠢得要死，自己动手把他俩解决了——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四哥跟五哥母家势大，都在前朝要死要活地跟父皇讨说法。
“原本父皇都打算宁可不听朝臣的意见，也要一意孤行立二哥做太子了，谁能想到这个蠢蛋干出这种事来，父皇就算不给四哥跟五哥母家一个说法，总也不能还在人家枪口撒盐干这种要被戳脊梁骨的事，最终立储的事就搁置了，我二哥到手的鸭子飞了。”
“然后呢？”曲宁知道，即便傅惜之提起这些事的时候用的是一种轻描淡写、甚至幸灾乐祸的姿态，但那些过去的事，于他而言绝不是什么正面的回忆。
这个宫中也许有许多身不由己的皇子和公主，但傅惜之必然是其中最身不由己的那一个。
果然，傅惜之沉默片刻，才接着说道：
“然后，自然就轮到我了。”
他踱步过来，坐到床沿，曲宁的身侧，两人肩并肩，共同凝望着窗外深不见底的夜色。
只是傅惜之在对着夜色发呆，而曲宁的余光一直落在傅惜之的脸上。
大概“回忆”这件事，对眼前这位看似嚣张跋扈的帝王来说，永远都是痛苦不堪的吧。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傅惜之发了一会儿呆，似乎不想多提，轻描淡写道，“反正二哥那人，在宫中向来跟个土匪一般，即便是一条狗路过他那希音殿都得被踹上两脚。
“四哥跟五哥没了，他也就只能盯着我了，那阵子我差点没熬过去，幸好曲宁带我出了宫，让我认识了姬襄。
“再后来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姬襄教我武功，教我防身的技巧，教我在遇到危机时如何金蝉脱壳。暗卫们学什么，我就学什么，甚至我的学习内容比暗卫们还苛刻。
“如果没有姬襄，我早就死在夺嫡之争的第一关了，自然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曲宁之前就能感觉得到傅惜之队姬襄的信赖和亲近，虽然因二人之间的上下级关系，表现得并不明显，但那种对亲姐姐般的信任熟稔不是能装出来的。
更何况傅惜之这人哪有什么信任的人，也就愈发显得他待姬襄格外不同。
只是曲宁也没想到他们竟有如此深的渊源。
这也就能理解，为什么多疑如傅惜之，会把自己最重要的后背支持——暗卫营——全权交给姬襄一个人管理了。
只是……
说起来是姬襄，实际上这个故事里的关键人物……依然是苏洵。
曲宁越想越感慨——这到底是怎样的缘分？
苏洵似乎出现在傅惜之人生中每一个重要的转折点里。
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有一缕丝线，将他们二人牵系在一起。
心口处沉沉的、酸酸涩涩的，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之前虽然隐约意识到了自己对傅惜之那点难以启齿的心意，但曲宁并不愿深想，更不想让这点小小的种子发芽抽枝，茁壮成长。
可是这一趟逃亡之路下来，直到此刻，他才发现，那颗跃跃欲试想从心田中探出头来的种子，非但没有被他按回去，似乎还渐渐长大了。
只是，从一开始就长成了一副拈酸呷醋、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曲宁忽然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陛下，您好好休息，臣先回房了。等明日姬襄姑娘和狼头回来以后，想必还有许多事要商议要忙，陛下还是早些歇下为好。”
曲宁说完就没有再看傅惜之，从床边站起身，低着头，在油灯昏暗的光线下向房门口走。
傅惜之一怔，望着曲宁的背影，总觉得他似乎哪里有点不对劲。
“你……”
“臣困了，臣的身体素质比不得陛下，这些天下来确实有些疲惫，之后兴许还要再赶路，陛下也趁着有客栈住的时候好好睡觉，缓缓疲惫吧。”
曲宁一段话说完，人也已经出了傅惜之的房间。
“等等，你……”
“陛下安寝。”
曲宁头也不回，话音落地，十分体贴地为傅惜之关上了门。
“你……”
傅惜之后半句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他本来想问“你是怎么了”，但曲宁完全没有给他机会。
“咔哒”一声，房门落锁，一切归于沉寂。
傅惜之坐在床边，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发呆。
自从曲宁来到他身边开始，还从来没用这般符合“君臣之仪”的语气同他说过话。
这人总是一副古灵精怪又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敢跟他满嘴跑火车地胡说八道，却没有温良恭俭让地认认真真做一个合格的臣子。
以至于有时候傅惜之都忘了，曲宁是刚刚进入朝中的新科探花，是他的臣子、他的下属。
还是个品级不怎么高的下属。
如今这人忽然用这么客气尊敬……且冷淡的语气跟他说话，倒是让傅惜之浑身不舒服不自在起来。
而且这人还胆敢打断他说话。
他仔细回忆了自己刚刚说的话，试图寻找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才让曲宁陡然气恼了？
认真反思了饿一会儿，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是主君，他为什么要反思？
自从当上皇帝以后，还从来没有哪个臣子胆大包天胆敢打断他说话的。
曲宁打断他讲话，难道不应该是他这个做臣子的来跪着向他这个主君道歉表示要以死谢罪么？
怎么他这个做皇帝的反倒开始发生反思了。
傅惜之：“……”
他躺在榻上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曲宁，越想心里越乱，一会儿气他，一会儿气自己。
干脆也不睡了，站起身冲到隔壁敲曲宁的门。
房间里传来曲宁淡淡的声音。
“陛下，臣已经躺下了，不方便接见陛下。”
傅惜之：“……”
有什么不方便的？说得好像更“不方便”的事他们没经历过一样。
他想把刚才没问完的那句话问完，问曲宁“你怎么了”。
但又觉得有些不体面——他一个皇帝吃了臣子的闭门羹，竟还要好言好语问对方为什么给他吃闭门羹？
傅惜之气呼呼地回房间了。
然而回了房间，还是越想越气。
这间客栈整个二楼就住了他和曲宁两个人，夜晚一片死寂。
他便一会儿摸摸床沿，一会儿看看窗棱，一会儿把油灯点亮又熄灭。
实在按捺不住了，就去墙边听听壁角，但自然是什么也听不到。
在屋子里如同无头苍蝇一般转悠了许久，他忍无可忍，再次推门走了出去，去到曲宁房门口。
抬起手敲下去，但在距离木门只剩最后一点距离时，又停下了。
……他到底是在做什么？像个思春少女一样。
又原路折回，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继续对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傅惜之折腾了一会儿这深夜的独角戏，渐渐地心情也冷却下来。
他靠在墙边，觉得很没劲。
既不知道自己在置什么气、发什么小孩脾气，更不知道曲宁到底是怎么回事。
窗外的那轮月亮高悬天际，今日是十六，月亮再圆满不过。
像是永远都不会有任何的缺憾和烦心。
傅惜之对着月亮发呆，看着看着，又不由想起妙娘来。
不得不说他很讨厌那个女人。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那女人不守规矩胡作非为的样子让他看了不喜欢，外加明明只是个村姑，还肖想他的新科探花，未免太过不矜持，且异想天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但临行前，妙娘那句“你们是那种关系？”却又叫他心跳如擂鼓。
当时赶路着急，虽说脑海中信马由缰了一番，但到底是没有深想。
如今往深处一想，那熟悉的热烈地、激动的心跳又回来了。四肢百骸的血液激烈奔涌，想到曾经抱过的曲宁柔软的腰肢、曾经看过的曲宁细腻的皮肤、小巧的鼻子、脆弱白皙的颈项……
“……”
血液奔涌的方向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再次辗转反侧起来。
……
……
这一夜，傅惜之一夜没合眼，直到天色蒙蒙亮，才迷迷糊糊睡去。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辗转反侧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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