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吃糖 ...
-
江时歌不解其意，以为江醒没听清，又迟疑着说了一遍，“我说……这个下午，陆川都和我待在一起。”
尾音落下后，房间里变得格外安静，连呼吸声都变得格外清晰。
“老爸？”
像是在极力地忍耐着什么，拳头被一次次握紧又松开，青筋凸起，江醒吸了口气，微微弯腰，视线和江时歌持平后，抬手抚了抚她细软乌黑的发顶。
“时歌，你可能不知道，但老爸要告诉你，陆川这个人，危险至极，他不仅仅是你看见的那样沉默寡言而已，所以你听老爸的，别再靠近他了，好吗？”
江时歌重新开口：“可是老爸，事情的真相或许并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也许……我可以改变他呢？”
江醒叹了口气，“时歌，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老爸不希望你掺和进来，老爸只希望你能快快乐乐地去完成自己的梦想，别的事情一概不用你去操心。”
“你要星星，老爸摘不到，但老爸会用自己的能力给你同样珍贵的东西。”
“你要月亮，老爸也摘不到，但老爸可以倾尽所有，努力给你想要的生活。”
“时歌，在你面前，我从来不是什么别人口中的江总，别人口中的醒哥，我只是所有父亲中很平凡的一个，我也只是和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希望我的女儿平平安安。”
“所以时歌，不要让老爸担心好吗？”
江时歌没说话，走过去抱住了江醒，良久后，一个“好”字才落在他的耳边。
“老爸，小叔现在在哪？我们去看看他？”
“在医院，走吧。”
*
“阿遇，怎么会打起来的啊？疼不疼？”刘慧红着眼角，在病房外把眼泪擦干净了才敢进来，江顺立在门边沉默不语。
江遇浅笑了一下，“妈，没事的，我不疼。”
病房的门被推开，消毒水的味道乘着风进来，江时歌跟在江醒的身后缓步走了进去。
“阿遇。”
“哥。”
两兄弟仅仅只对视了一眼，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兄弟间的默契大概就在于我只要看你一眼就知道你要表达什么了。
“小……江遇，你好点了吗？”江时歌扒着江醒衣摆，从后面探出了一个脑袋，乖巧的样子让人觉得万分可爱。
“小时歌也来了呀，我没事呀，谢谢你来看我。”江遇含着笑从床头拿了根香蕉递给她，指了指旁边的小凳子让她坐。
江醒知道江遇不愿意当着江顺和刘慧的面说事，便想了个招把两人给支走了。
病房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起来，墙上的时钟转动的声音和输液发出的嘀嗒声混合在一起，一时竟也分辨不出哪个是哪个。
江遇现在在一家玩具店工作，对面是一家同等规模的小网吧，平日里生意还不错，前几天江遇突然想到了个促进营销的法子，用上后发现效果甚佳，客流量打了不少，可对面网吧的生意却在日渐下降。
于是网吧的老板认定是江遇搞的鬼，便挑了今天江遇换班回家的时候堵住他，围殴了他一顿，造成小腿骨折。
开网吧的人本就是那种地皮小混混，打了人后，撂下狠话就跑，丝毫不怕你报警。
江遇慢慢地叙述出了整件事情的过程，云淡风轻的样子像是根本不是自己受伤了。
江醒听完，愤然起身，却没有动作，他在等江遇的回应。
江遇直起上半身，细长的手指微张，抬起又放下，“哥，你知道我的性子的，纵使不爱争也断然不会平白被欺负，这次是我没有防备，下次不会了。”
江醒的拳头握紧又松，眼神冷肃，声音紧绷，“没有下次。”
两个老人的身体撑不住，先行回家了，江时歌待了一会儿也被江醒要求回家去，而江醒则留下来陪床。
江时歌答应回家后，并没有乖巧老实地回家，而是去了江遇工作的那条西长路找到了那家玩具店和网吧。
她想来这儿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也许能为她提供一些信息。
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在，只有吧台坐着个人，纹了两条小花臂，看着电脑在一边嗑瓜子一边抽烟，见她进来也没什么反应，仍旧自顾自地嗑着。
没人理她，她也不敢松懈，用手挥开白雾，她从第一个座位开始看起来，每一排的电脑只开了几台，是那种很老式的笨重机子。
江时歌刚想上手，身后传来一声呵斥，带着烟嗓独特的声音，“干什么呢？！啊？！”
江时歌缩回手，犹豫着要不要转身的时候，已经被身后人粗鲁地扳过了身子，乌黑透亮的双眸毫无阻碍地对上那人。
“你和江遇那臭小子是什么关系？”暴戾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
江时歌两片薄唇瓣碰了碰，心里盘算着要如何回答。
面前那人顶着五颜六色的鸡窝头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狠狠吸了一口手中的烟，冷笑一声后重重拍了拍手，小网吧角落里的一扇小门被推开，四五个穿着黑色背心的男生叼着烟冲了出来，围住了她。
几个人面上全是不耐烦，为首之人徒手掐灭了烟，扔在她脚边，“小姑娘家家的，我们也不想动粗，问你的话你就老实回答。”
“大哥，她是不是江遇的小女朋友啊，感觉跟江遇那臭小子长得挺像的，有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夫……夫妻相！”
“夫你个大头鬼！”被叫大哥的人反手给他的后脑勺来了一掌。
“叫什么名字？是想来替江遇抱不平的？门都没有！你也别妄想报警什么的，我们不吃那套！把她给我绑起来，我要江遇亲自来跪着求我。”后面的人应了一声，朝她走近后像拎小鸡一样拎起了她的后衣领。
玻璃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屋外的风灌了满堂，少年一头黑发，身上穿了件已经被洗褪色的黑色短袖，中间印了个大大的哆啦A梦，像是捡来的谁不要的衣服，手里拎着塑料袋，踩着光而来。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他身上。
“来了，把东西放桌上就可以走了。”
“陆川！”江时歌被拎起来呈腾空状态，尾音颤颤地将求助目光投向了唯一相识的少年。
小花臂饶有兴致，摸了摸下巴，冲陆川挑了挑眉，“怎么，认识？”
少年眉宇间尽是戾气，黑瞳沉的可怕，眼睫缓缓下垂覆在冷白的皮肤上，唯一鲜红的嘴唇紧抿，一动未动。
空气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轻如羽翼的声音飘过来，“不认识。”
江时歌瞪大了双眼，晶莹盈满了眼眶，这会儿的恐惧如同洪水淹没了她，双腿即便没有站立在地上也变软了，嘴巴被捂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呜咽声。
陆川解开塑料袋，把里面的饭盒一盒一盒地拿出来，面如表情地朝着他们走过来，一个一个发过去。
走到她面前的时候，他停了下来，那个拎着她的人松了手，作势拍了拍她的后颈，厉声道：“给我老实点！”
陆川抬手打开饭盒递了过来，眼看对面的人要接过去的时候，他突然手臂一抬，热乎乎的饭菜直直扣在了那人的头上，汤汁洒了一地。
“陆川你他妈的！”
听到动静，本来散开的人又聚拢了过来，包围住两人，气势汹汹。
“怎么，陆川你要造反？！老子让你送饭给你点跑腿费是给你面子，你倒好，有脸了是吧？给我蹬鼻子上脸了！怎么，这小娘们是你相好不成？”小花臂一把脱了背心，胸口处的刀疤赫然在目。
江时歌后退了两步，不敢说话，突然被一股力量拉了过去。
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双眼，冷厉的声线低低道：“闭眼。”
她乖巧地闭上，然后听到了拳肉相撞的声音，以及一道道的惨叫声和闷哼声。
江时歌的眼睫轻微抖动着，她听话地没有睁眼，两只小手圆圆地握成了小拳头。
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又被拉起了手跑了起来，她这才睁开眼回过头看，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那群人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抱着头抱着手臂哀嚎。
想起刚刚，陆川捂住她眼睛的时候，她好像听到了很轻很轻的一声叹气。
街口的拐角处，他停了下来，一把甩开了她的手，兀自离去。
昏黄而盛大的日落已经淹于地平线下，黑蓝色如水墨般一大片一大片洇开在天空，街角口的路灯一盏一盏亮起来。
江时歌喘了口气，拔腿追上去，“陆川，谢谢你。”
少年下颌线紧绷，汗水顺着脸颊和脖子一路流进衣服里，脚下的步子不停，却明显慢了下来。
见他没理她，她也不恼，路灯的光晕在两人身上，镀了一层浅浅的光，她才看清陆川上次打架才好得差不多的伤口又裂开了，手臂上也多了几道新伤。
江时歌急急地拉住陆川，又小又软的手握住了又大又宽的手，热乎乎的，有种奇怪的触感。
她小心翼翼，“陆川，疼吗？”
陆川虽然嘴上说着不认识她，却在最后危急关头挺身而出救了她，他现在受伤也都是为了救她，心里的愧疚如浪水一样一波又一波地袭来。
陆川还是没说话，垂着眸，她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江时歌另一只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摸了一会儿，把摸出来的东西放在了陆川的掌心。
是一颗旺仔牛奶糖。
陆川终于抬头，他看见小姑娘仰着头，满脸的歉意和关心，讨好意味十足，声音又甜又软，“那你吃颗糖，吃颗糖就不疼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吃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