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温柔》白梦泽

4、解释

　　“我没有动你的东西……”

　　第一教学楼的东楼梯直通北操场，平时陆苇最怕的就是下晚三走东楼梯。此时整栋教学楼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所有的教室都熄了灯。四处都光线昏暗，只看得到前边的高挑身影走得飞快。

　　裴珩一定是误会她乱动他的东西了！

　　阴影无声地笼罩在心尖，陆苇的大脑刹那间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被冤枉……

　　“……我，我承认我确实动过翻你书的心思，因为我想知道你的学习进度怎么样。但我知道这是不礼貌的，是错的，所以我真的没有做！”

　　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着，陆苇第一次如此感谢回声，能叫她紧张焦急时又细又低的声音变得如此清晰。

　　可前边的人，好像根本没有听到。
　　他还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大长腿一步跨两级阶梯。

　　“我、我……”陆苇越发着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继续说：“我只是想……哇……！”
　　走得太快了，心太急了，灯光太暗了，她没注意脚下，竟然一脚踩空了！

　　二楼下一楼可没有转角，前边一条三四米的直梯！

　　陆苇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连尖叫了都没不知道，只是下意识地右手往扶梯抓去。谁知就在这时，裴珩竟然停步回身，也朝楼梯扶手伸手。

　　两只手眼看就要搭在一起，陆苇想起这人平时对自己避如蛇蝎的样子，立刻缩手回来。

　　耳边似乎响起“嘶”的一声吸气声，陆苇已经顾不得了。摔落本就在瞬间，有时伸手都来不及维持平衡，何况她伸手又缩回来，这下真是神仙都自救不暇。

　　“完了。”陆苇想，“我要摔死了！”

　　都这样了，她的嘴居然还没罢工，自动完成任务，把剩下说的话说完。
　　“……想月考后跟你排名拉开，好换座位。”

　　一句话说出口，她才发现自己居然停住了。

　　她脑袋空白了几秒，鼻间一缕若有似无的血腥味，顺着血腥味看去，赫然发现一只胳膊稳稳地抵在她锁骨连线上。
　　不仅稳稳地将她下冲的身体格挡住，还没碰到任何不该碰的地方。

　　那胳臂的手背上，还有两道抓痕，微微渗着鲜血。

　　少年脚踩上下两级台阶，手臂起格挡住她，稳如磐石。

　　“……？！”陆苇整个都呆住了。

　　裴珩刚刚气炸了，整个人就跟喷气飞机似的往前冲。猛地听到不对，他立刻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本能地回身想拽住她。

　　谁知这小哑巴脑子有坑，他还没抓住呢，她莫名其妙地就缩手了。摔跤就这么一瞬间，这一延误他也来不及拽她手了，只好后退一步缓冲，用胳膊挡着。

　　将人稳住的瞬间，裴少爷肚子里已经飙出十万字，深吸一口气，预备对着那小脸就一顿狂喷：

　　你还有没有点安全意识？楼梯上也能跑？脖子铁打摔不断啊？我都伸手了你躲什么躲？你脑子有坑？

　　谁知道小哑巴冒出一句“想月考后跟你排名拉开，好换座位”，直接叫他哑火了，只剩最后一句：“……你脑子有坑？”

　　陆苇的脸一红。
　　差点摔死，冒出的第一句居然是想换座位，这好像确实有点那什么……脑子进水。

　　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样子实在又乖又软。裴珩周围都是强势女性，实在没有对付这类软萌女生的经验，那火气就接不上了。

　　他只能没好气地问：“愣着干什么？腿软啊？”

　　“我……”陆苇这才看清前面是十几级楼梯，后怕袭来，心脏嘭嘭直跳。她双手扶着楼梯扶手，慢慢地蹲下。

　　还真就腿软了？裴珩莫名好笑，看她没事，干脆就走。

　　一转身，衣角就被人扯住了。
　　力气很轻微，跟缀了根蛛丝似的，动一动也就断了。
　　就怕这蛛丝一扯，那没三两重的身体就又摔倒了。

　　裴珩回身，挑了一下眉：做什么？

　　陆苇赶紧松手，指指他的手背。“那个……你的手，真的对不起，我有创可贴，给你简单处理下吧。”

　　她想明白怎么回事了，满心都是懊恼。
　　明明，她指甲剪得很平整啊，怎么还给挠出血了？

　　陆苇是越想越愧疚：“对不起，还有，真的非常感谢。刚才要不是你，我命都没了。”

　　裴珩不领这个功劳：“说得好像不是为了追我才跑的一样。”

　　“那也是我自己要跑，跟你无关。”陆苇坚定强调，跳过这个话题。“你放心，我会努力学习的，月考之后保证能让你换座位。还有，我真的没有翻你的东西。”

　　裴珩无语片刻：“你差点摔死，就为了一句话？我误会不误会，有那么重要吗？”
　　这脑子里得进一瓶2L的农夫山泉。

　　陆苇抬头，一双眼睛乌溜溜的，长长的马尾随着她摇头的动作晃动。“不关谁的事，不是你，我也要解释的。我没有做，就不能让人误会。”

　　“你解释我就信？”

　　“信不信是你的事，解不解释是我的事，如果连我自己都不为自己澄清，谁又会替我说话？”

　　这话还有几分道理。裴珩在心里点头。

　　陆苇见他神色稍霁，又重提：“你的手……”

　　裴珩瞄了一眼手背，不耐烦：“一点小伤算什么？你们女生怎么就婆婆妈妈、啰里啰嗦的？你腿呢？还软着？你们宿舍快关门了吧？”

　　可不能这么没用。陆苇赶紧站起来：“我好了，谢谢你。”

　　裴珩冷哼一声。这谢字也是说不烦。

　　陆苇识趣地不说话了，抿嘴笑笑，赶紧下楼去。到了平地，她仍是没忍住，回头强调：“你放心，我月考一定努力换座位！”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怎么？她努力就能超过他？看不起谁呢？
　　“……”裴珩没开口，眼神沉了沉。

　　陆苇没看到，她抓着背包的带子，走进了昏黄的路灯下。

　　华南初秋如夏末，热得可怕，树影都有气无力的。这个时间点对高中生来说很晚了，走在路上的只有高三的学生，一个个透着疲惫。

　　陆苇却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哎呀，真是没想到，裴珩跟印象里……有点点不一样呢！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一副骄横跋扈大少爷的样子，其实他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他会仗义救人，还会耐心听她说话，最重要的是，跟他解释，他居然相信哎！

　　这一点让她心暖暖的，还因此生了小小的期待。

　　他……也不是特别讨厌她的样子，或许，只有一点点讨厌？
　　或许，她努力一点，能跟裴珩当朋友？

　　“朋友”这个词，再一次触动了陆苇的心，给她打了一剂勇气。

　　高中开学已经半个月了，她一个朋友都没交到。原本以为能跟方青如交朋友，可自从食堂里见了一面之后，方青如也避着她。想来，还是因为裴珩的缘故。

　　那么，只要她成了裴珩的朋友，就能交到其他朋友了，对吧？

　　她努力试试？他们之间的关系，因为今晚的谈话改善了，不是吗？

　　“加油！”陆苇给自己打气。
　　晚上睡觉时，不断地打着腹稿。
　　明早见到裴珩，她要怎么打招呼呢？能不能跟他聊些话题？聊什么才不惹他讨厌呢？

　　他……会不会回复她呀？

　　陆苇的眼皮渐渐沉重，这晚意外好梦。

　　***

　　小哑巴居然觉得月考成绩能超过他？哼！要不是他最近没空……等期中考试……不对，第二次月考，他绝对要她好看！

　　裴珩气呼呼地走，一直走到北门外，刚准备拉开车门，才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低头一想。
　　“啧！”
　　那果粒橙还在包里呢！

　　闹了一场，误会解除了，倒把正事忘了。可现在追上去，陆苇该到宿舍了，他进不去。

　　要不，明天？
　　不对，明天早上他请假了，要去抽签。

　　裴珩只能又回到教室，把果粒橙放在自己的同桌位置上。

　　这样行了吧？

　　裴珩朝后门走了两步，叉手看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得留张字条。

　　不然那胆小鬼怕是不敢喝。

　　刚好包里有一卷裴珮让买的纸胶带，裴珩就撕了一条，龙飞凤舞地写了“给你的”三个字。停下来看一看，又补了个“谢谢”在后边。

　　纸胶带这玩意儿裴珩没用过，黑灯瞎火的他也没看到，这纸胶带是青松云纹仙鹤，“谢谢”两个字刚好写在仙鹤尾巴上，黑墨黑尾巴，根本看不见。

　　刚上车，教练就打来了电话，唠唠叨叨地叮嘱个没完。
　　裴珩都没有注意有新的微信消息。

　　是周盾发来的一张群聊截图。

　　［吃柠檬叭：天啦！我看到那谁趁着下晚自习教室里没人，在偷偷翻珩哥的书桌！］

　　这截图是别人发给周盾的，周盾本能地又发给了裴珩。

　　发完一想，裴珩今晚还去学校呢，能不知道这事？跟瓜主吃瓜？别说瓜主是裴珩，他这脑袋想不想被当球投篮，就说是兄弟，也不能这么干啊！

　　不成！周盾一拍脑门，赶紧撤回。

　　裴珩挂了电话，只看到微信显示：
　　[7号撤回一条消息]

　　周盾经常看到某些不和谐的表情包就分享给他，发完又怕挨揍就撤回，裴珩早就习惯了，也没多问，手机一扔，洗澡睡觉。

　　睡前还想，小哑巴明早看到那瓶果粒橙，会是什么表情？
　　惊喜？意外？

　　裴少爷还不知道，此时因为他，班级小群已经炸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