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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二章第三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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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目睽睽之下,一醉酒楼人心惶惶。乡里乡民怕伤了自己,还有些跑江湖模样的各揣心事,另外那些富家爷们,仗着身边跟了保镖,气不长喘心不跳,大胆坐着看热闹。整个楼里霎时间鸦雀无声,倒让那生事的主儿停下手来,自顾得意一番。
好不容易痛定,敏春大嚷:“你们还是人吗?看着兄弟被打,也不帮忙!还不快一起上啊!”他这一喊,伙计们回过神,个个摩拳擦掌,咿呀呀地冲了过去,把个酒楼当成打群架的场子。宾客也交头接耳起来,有的还就地取材,打起赌来。
不料这“大爷”本领没有,刷子确实有两把,“嗨嗨”几下,十几位伙计竟给他一个个扔到八仙桌上,叠在一块儿,摔进客人们正食用的菜碟里头,成了一道现炒现卖的“金针叠罗汉”。
敏春痛心地眨闭眨闭眼睛,暗叫着丢人。不甘心被砸场子,又怎奈技不如人,急得他是抓耳挠腮,心焦气躁。
那自称“大爷”的人物伸过手揪起他的前襟,咧嘴狞笑道:“传闻毕竟是传闻啊!甘一醉,王八养的小杂毛!缩着头就不敢再探出来!”
“别得意,我们掌柜不过是出去转悠一会儿,晚上就会回来,你有种就等着瞧!”
“哼哼!兔崽子少耍花样,今天就叫你去阎王殿报到!他若要替你报仇,就让他上南迹门找本大爷,我自会叫他识相点,酒楼关门!”
“等等!”敏春急忙招架他的拳头:“真要让小子去阴曹地府陪阎罗爷爷?那阁下也得把大号报上,我兄弟好向掌柜交代。否则我死在一个无名鼠辈手中,死不瞑目。”
那人冷笑:“记住,爷爷姓马名标!想来兔崽子该听说过吧?”
“阁下不就是南迹酒楼直属门派南迹门风行堂堂主么?不知道是用什么手段攀上这位子的,可否为在下指点一二?”话音悠然自若,并非属于朱敏春,而是出自一位旁观已久的客人。
这可新鲜了!大伙儿的目光“唰”一下都投向这搭腔的男子。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样貌,却沉静老到,不像是草莽出生。大家马上猜测他家中会有多少财产,多少田地,还有多少佣人和保镖。他对那什么门、什么派的这么清楚,说不定还是豪侠世家,系属名门。
马标瞪着这插话的客人,两眼发青,说的话是声高气硬:“还是这位兄台识货,让在下敬兄台一杯!”说着就朝那客人走过去,将一杯酒往他身上泼去。
水花四溅时,那客人倏然起身,不咸不淡地说道:“不客气,马爷先请。”说罢将袖一挥,还没来得及沾上衣袖的酒星子便向马标反泼过去,正泼了他一头一脸。
敏春见这架势,乐了,立刻破涕为笑,连连鼓掌叫好。他为人很四海,肯交朋友,嘴又讨人喜欢,就是有时候闹点小孩子脾气,叫人下不了台,可真正来吃饭、喝酒的客人,是不至于因为这个就真要置他于死地的。平时受他礼待的宾客见状,也纷纷跟着大笑。
马标受了嘲弄,好不窝气,拔了短刀从那客人的碟里插了一块肉,不怎么友善地说道:“兄台才是太客气!请吃肉!”紧接着就将刀子插进对方的嘴巴,欲图直刺咽喉。
敏春吓得大气不敢喘,正要为那好心的客人默哀,却听“咔”的一声,刀子竟断成两截!
那客人对马标说:“抱歉,把尊驾宝刀弄坏了,先还给你,改天赔把新的。”话毕,含在他口中那半截刀片正对着马标的脖子横飞过去。
马标也不含糊,举起手中另外半截,将射向自己的刀尖准确得挡了下来。几乎同时,马标却一声惨呼,捂着右眼伏跪到地上,龇牙咧嘴。原来,对方趁他不注意,在还他刀片的同时也为他的眼睛送了个小小的礼物——一枚银针暗器。
马标痛楚的表情挤出一个问题:“你……你是谁?甘……甘……一醉吗?”
客人悠然地坐下,答道:“我不是甘一醉。”
“那你……”
“复姓年爱,单名一个胤。年爱胤这个不值钱的名字,马爷是否也有所耳闻?”
年爱胤这个名字,对在座其他人来说确实不熟悉,可马标听了这名字却大惊失色:“你……你是暴光美的座上客!”
暴光美,何许人也?大伙儿无从得知。看来马大爷是遇上一班神秘克星哩!
年爱胤不急不徐地点头:“既然知道,还不快滚?”
马标目下是霜打的茄子——蔫了。没敢说一个“不”字,就连滚带爬,灰溜溜离开了一醉酒楼,那样子熊极了。
好多人都长舒一口气,酒楼重新热闹起来,像炸春卷的油锅。
敏春的两眼眯成一条缝,恭恭敬敬地向年爱胤哈腰道:“年大侠帮了咱们酒楼一个大忙,大恩不言谢,这顿算咱掌柜请的,您还要点什么?我叫人给您弄去!”
年爱胤啜了一口酒,淡淡地说:“我姓年爱,不姓年。”
敏春哪会弄错客人的姓呢?他要是不知道客人姓什么,是断不会乱叫的。否则万一客人恼了,是要砸牌子的。精明如他,绝不会犯这种迷糊。很显然,他是故意的。常言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在一醉酒楼日益躁动的今天,他要试探这个人的来头和脾性,辨别他是敌是友。这是在江湖上混饭的基本技能。
但敏春还是一脸谁对我好谁就是好人的懵懂样,对年爱唯唯诺诺:“是、是、年爱大侠!还想上啥个菜?”
年爱胤见他慌成这副德性,不禁嗤笑:“小兄弟,鼻子可还疼?马标外号「碎铁拳」,你的鼻梁骨怕是碎成粉末了。”
“哎哟!”敏春想起刚才那顿打,不由大呼小叫:“这可咋办?我这鼻子要就这么塌了,别说客人都当我是个新来的跑堂,连掌柜也认不出我来,媳妇也讨不上,那我这几年不是白忙乎,太吃亏了吗?”
年爱胤笑笑:“不妨,在下有法子整好你那鼻梁,兄弟可愿意试试?”
敏春有些腼腆地挠挠头:“那就有劳年爱大侠说个法子了。”
“先问你怕不怕痛?”
“小子我天不怕地不怕,惟独就是怕痛啊!”
众人听罢,放声大笑起来——也只有这个朱敏春,在自己受了委屈的时候还能若无其事地开玩笑。
“那你先喝下这杯酒,我在里面加上蒙汗药,你就感觉不到了。等我治好你,再叫其他伙计用冷水将你泼醒,你看怎样?”
“好极了!好极了!”敏春嚷着,抓了酒杯就将那投了药的剑南春仰头喝干,辣得他直吐舌头,这回连年爱也哈哈大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