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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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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如白驹过隙,江心和秋月白已经大学毕业三年了,毕业后的江心留在了K市,在一家科技公司从事计算机编程方面的工作,而秋月白呢,没人知道她的去向。江心觉得庆幸的是,这三年秋月白没有更换号码,而且每年春节都会回复一个祝福短信。
两年前的毕业季,江心终于给秋月白打电话了,因为他想知道她未来的打算,可是秋月白没有接听他的电话。他用过陌生号码给她打过去,而陌生号码的结局比他的还惨,统统都被拉黑了。他又坐飞机去秋月白的学校找了她,但去晚了,被告知秋月白已经离开了学校。
“阿月,端午节休假,聚一聚吧,我有话要当面跟你说。”秋月白看着江心发来的短信,疑惑有什么话是不能在短信上直说的?她终是没有回复,将手机收回了衣兜里。
她此刻在一家民宿努力码字,客户要译文要得紧,她便不眠不休地赶稿。她所在的房间风格极为简约,地理位置却极好,只要抬头往窗外望一眼,便能看见一片沁人心脾的湖蓝。
“阿月,这些年过得好吗?”这天的江心有些锲而不舍,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复。他不知道秋月白这是怎么了,自从那日一别,想要和她联系,便难如登天。他起初以为秋月白只是想和他保持距离,以免她心爱的傅雅误会,后来他觉得不是,觉得秋月白可能是讨厌自己了,可他又实在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她不开心了。他要当面问问她。
“阿月,我打算多批几天假期,回C城看看我爸妈,顺便拜访一下伯母。”这些年,江心不仅结交了秋爸,还和林母颇为熟识,只要回C城,总会去南溪村转转,希望遇见秋月白,或听到有关秋月白的消息,虽然收获不大,但他能确定秋月白还没有结婚。他有时会想,秋月白和傅雅分手了吗?
秋月白不知道江心这天是怎么了,一反常态接连给她发了三条短信,记忆中有了新欢的他向来惜字如金。秋月白百忙之中再次点开手机短信,当看到“拜访一下伯母”几个字的时候,她怔愣了。江心拜访她的母亲做什么?联想到江心说有话要当面跟她说,秋月白有些恍惚了,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想江心莫不是要来递送喜帖?那日音乐池畔,他说他看上了一个叫吴妍的女人,说得那样意气风发,她想他这样人才应是不难追到心爱之人的,追上以后谈个两三年恋爱再结婚,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得到高僧终于要归俗了吗?秋月白将手机关机了。
端午节前一天,江心回到了C城。夏百川和林语迟毕业不久就各自结了婚,如今既要工作,又要照顾老人和孩子,已是分身乏术。江心曾经有那么多好友,如今还能随叫随到坐在一起畅所欲言的就只剩下未婚的黄胖子了。
黄胖子变瘦了许多,蓄起了络腮胡子——他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他也确因这一造型显得更为成熟、可靠。
“子昱,你在追魏潇潇。”江心用的是肯定句。魏潇潇毕业一年后就回C城创业了,发誓要为家乡的发展做贡献,于是建立了一个C网。时至今日,C网很受欢迎,C城的知识分子都喜欢泡在C网了解或发布家乡最新动态。黄胖子毕业后在C城和几个朋友开起了网咖,他们的网咖不仅为客户提供上网服务,还提供现磨咖啡、奶茶、点心、休息、办公等新服务,魏潇潇知道后就经常来他们网咖办公,有时一泡就是一整夜。黄胖子便时常照看她,因学的也是计算机专业,所以也时常和她讨论网站问题。
黄胖子直言不讳:“什么事都逃不过您老的法眼!你是不知道笑笑有多拼,我看着就很心疼,我不想她那么拼, 想把她早点娶回家享清福。”黄胖子边说着,边想笑笑前些日子又熬夜了,因为微信上线了公众号平台,笑笑要给C网开个公众号,让C网惠及普通百姓,走进千家万户。
黄胖子从高一开始就叫魏潇潇为魏笑笑,那时候他和魏潇潇还是同班同学,魏潇潇每次拿到被批改过的卷子后都是狂笑不止的(因为她得了高分),所以黄胖子便叫魏潇潇为魏笑笑。
“你真是绝世好男人!”江心半开玩笑地夸赞道。黄胖子欣然接受:“多谢夸奖,这名头我听着喜欢。”
他们说着说着,不免又说到了秋月白。黄胖子道:“还在想着你那白月光呢吧?”黄胖子已经不当着江心称秋月白为‘你阿月’了,他觉得‘白月光’这个名字用得特别恰当,一方面是因为这个词语可以指可望而不可即的人,另一方面‘白’这个字又有讽刺意味,月白?哼!他觉着是‘白月’!“你回来这儿,不会是还想着去她妈家找找看她回没回来?或者有没新消息?兄弟劝你还是早点收收心,不,应该是死了那份心。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啊!”
江心只道:“管好你的嘴巴!”他这是在警告黄胖子,让黄胖子别再那么叫秋月白了。早在之前就得了类似警告的黄胖子不以为意:“什么时候不是了,我自然就不叫了。又或者,你什么时候放弃她了,我也可以不那么叫。”江心说他这是成心给他添堵,开玩笑威胁说要把他那些不堪回首的恋爱史透露给魏潇潇。黄胖子告饶妥协。
江心住在县城酒店,第二天便去拜访了林母,他是拎着土特产去的。他曾经跟秋爸说他和秋月白是很要好的朋友,秋爸便总是准备土特产让江心返乡的时候带去林家,江心本来就要去南溪村转的,这个土特产一下子让他转进了林家,他自然乐意之至。林母不认识江心,起初知道是替秋爸来送土特产的,特别不喜,后来见他待人接物很是有理有节,说话头头是道,便渐渐接受了他。江心向林母问起秋月白的时候,没有说明自己和秋月白的同学关系,林母以为是秋爸想了解女儿的近况,让他来问问的。
林母人长得很好看,但文化水平并不高,离婚以后靠着微薄的收入养活自己和林语迟,为了节省开支,便把家里的电话给停了,这一停就一直没续上,即便后来钱已经不是她们家的头等大事了。林语迟在外联系她的时候,都是打的邻居家的电话。所幸接电话是不用钱的,她们的邻居很愿意帮忙。秋月白呢,从来不打电话,只偶尔写信,寥寥几笔告诉她自己过得很好。
这天林母见到江心很是开心,还把秋月白这三年来寄给她的照片都给江心看了。秋月白三年总共也就寄了四张照片。江心拿起面上的一张,日期显示是上个月拍摄的,照片上的秋月白笑靥如花、清雅秀丽,背景是一片湖,湛蓝湛蓝的,格外美丽。江心看得有些失神。在取得林母的同意之后,江心把照片用手机都拍了下来。他有些后悔没换个最新款式的智能手机,因为智能手机拍出来的照片,像素要好很多。
“小江,阿月要是回来,我一定把她介绍给你当女朋友。”林母道。江心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地谢谢她的好意。他们之前讨论过秋月白是不是单身,江心说肯定不是,林母却坚持认为是:“阿月要是有男朋友了,肯定会在信上说的。”
拜访了林母的当天,江心就回乡了。
江心的父母都是文化人,父亲江唯是当地图书馆馆长,母亲夏心是位语文老师。他们家的房子,四周庭院围绕,是祖上传下来的自建房,十多年前被翻修过,加了许多中式传统建筑的元素,看起来非常有韵味。
江唯和夏心见到儿子都很高兴,问长问短的,心疼江心这么大老远还给他们带礼物。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吃了顿晚餐。饭后,江唯提议明日开车去参旻山泡温泉,解暑降温,江心和夏心都没意见。
回到房间后,江心将秋月白的照片导入电脑,认真看了起来。他在想这些照片都是在哪拍摄的?于是开始在网上搜索。他搜索比对了将近两小时,终于把拍摄地点一一找了出来。分别是内蒙古呼伦贝尔大草原、西藏雅鲁藏布江、云南卡瓦格博峰、云南泸沽湖。日期最近的一张就是在泸沽湖拍摄的。
“阿月,你用三年的时间走遍了大半个中国吗?一个人?还是和你的傅雅?你现在又在哪里?”江心想着,然后给秋月白打了个电话,电话意外被接通,一个略显成熟的男声道:“您好,阿月现在没空接听电话,您若有急事我可以代为转达。”
江心微怔,随即礼貌道:“您好,请问您是?”
电话那头道:“我姓沈,是这里的民宿老板,这里是泸沽湖。”
“泸沽湖?”秋月白还在泸沽湖?江心大为惊喜。
“是的。”
“请问阿月是一个人吗?”他想问的是秋月白是一个人来住店的吗,但民宿老板听成了秋月白现在是不是一个人。他见秋月白正和自己雇来扛行李的帅气小伙说话。于是回:“不是。”末了,补充道:“您有什么事?”
江心有些失落,道:“我有些话要亲自跟她说,我待会再打过来。”然后挂了电话。
秋月白这边忙完了,便回柜台取包,老板道:“他说他待会还会打过来。”
秋月白道了声谢,拿起手机准备翻看通话记录……老板摸着自个儿的下巴,故作思考状,揶揄道:“有人叫‘得到高僧’的吗?”
秋月白停下动作,微愣片刻,心道:“江心怎么打电话来了?”却听老板又补充道:“他说有话要亲自对你说。”
老板见她皱了下眉,似乎不悦,于是没继续谈论得到高僧的话题。他送了她一张VIP会员卡,说非常欢迎她下次再来。秋月白手里捏着那张卡,恍然觉得时间过得真快——这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在这里住了半年,还得了张会员卡。
江心再次给秋月白打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第二天,这天很多人的命运都改变了。
C城发生了一场交通事故,导致3人死亡,21人受伤。起因是一辆公交车失控。
当医生推着江心的父母走出手术室并宣告死亡的时候,江心的世界崩塌了……医院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声音那么嘈杂,他愣是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随后便倒在了医院走廊……
接着被推进手术室的是秋月白,她的头部受到重创,腿部骨折,鲜血淋漓,已经人事不醒。为她主刀的医生叫徐峥。
秋月白是在手术后的第二天醒来的。那时候,她看见徐峥在冲她笑,然后又陷入了昏睡。
秋月白完全恢复精神,是在一个月后的早上。徐峥给她递来一部新手机,说她的手机被车给碾碎了。秋月白接过手机,道了声谢。
徐峥问她还记不记得车祸那日的情景,秋月白想了想,隐约记得好像看见了江心……她对徐峥摇了摇头。徐峥跟她解释了那场车祸,令劫后余生的她唏嘘不已。
有了手机的秋月白,凭着记忆,第一时间拨打了江心的电话号码,却怎么也没能打通。
这一事故在发生的当天就在C网流传开来了,后来有关部门还发出通告简单地悼念了一下三位亡者,魏潇潇转发了这一通告。
魏潇潇不知道江心的父母姓甚名谁,但黄胖子是知道的,因此在事故发生后的第三天,他们找到了江心,陪着江心一起为他的父母守灵、举办丧葬事宜。江心是江家独子,好在祖父祖母都还健在,江家亲朋好友众多,丧葬事宜进行得很是顺利。
江心捧着父母骨灰下葬的这天,天气格外炎热,整座C城仿佛是人间炼狱。江心的父母被葬在了一处,墓碑上写着:父江唯,书香万家;母夏心,传道授业。两泽相丽,情深意笃。
江心对黄胖子说:“子昱,我要是不停车,我的爸妈是不是就不会遇难了?子昱,都怪我,我为什么要停车去买水?不喝水就会渴死吗?渴死我算了!”
那日去参旻山的路上,途经县城购物中心,江心觉得口渴,想着爸妈必然也和他一样,于是把车停在了路边的停车区域,独自下车去买水。
黄胖子道:“江心,这不是你的错!”
这怎么能是他的错呢?只怪天意弄人!公交车司机以为停车区无人,为了阻止更多伤亡,于是把失控的车开了进去,后来他本人也死了。
无论黄胖子说什么,江心就是一点也听不进去。其实江心并不是真的纠结于是谁的错,他只是接受不了父母的突然亡故,过不去这道坎。
在江心心里,最重要的人除了父母,就是秋月白了。他在出事的当晚就拨打了秋月白的手机,可是秋月白的手机根本打不通,他又给秋月白发了条短信:“阿月,我爸妈出事了。”——短信依然石沉大海。等了整整两日,他心如死灰,将手机永久关机,锁进了保险柜。
江心沉浸在悲伤中,黄胖子就一直陪着他。然而,没有人真正知道他的内心到底经历过怎样的痛苦挣扎。两周后,江心忽然变正常了,只是他的正常让黄胖子感到莫名恐惧。他安慰黄胖子道:“子昱,你不用这么守着我,我不会寻短见,别怕,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黄胖子听了更慌:“什么事?做完了呢?你丫的不会就去寻短见了吧?”
江心道:“我说了,我不会寻短见。”
江心口中虽说有很多事要做,但他现在能想到的就是找到秋月白,当面问问她,为什么就不要他这个“朋友”了呢?他不再相信“手机能使沟通带来便利”,他要彻底摆脱手机给他带来的惶惑不安和猜忌,他要看着她说她真的不要他这个“朋友”了,看着她说她为什么变心。
江心辞去了K市的工作,坐上了前往泸沽湖的飞机。江心并不确定秋月白此刻是否还在泸沽湖,但他想去碰碰运气,或者了解一下情况。
在泸沽湖,他拿着秋月白的照片,一家一家民宿地找,终于找到沈老板的时候,沈老板想他既是秋月白的朋友,又和自己通过话,还知道自己姓沈,于是笑嘻嘻地道:“你不会就是‘得到高僧’吧?”
江心不明所以,沈老板解释道:“阿月手机上的你,就叫‘得到高僧’!”江心想‘得到高僧’这个称号和他的‘冰山美人’颇为相配,心中不禁多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他对沈老板称秋月白为“阿月”颇为不满:“她和你很熟吗?”
沈老板挑了挑眉:“那是自然!”,见他不悦,又好心地补充道:“她在这住了半年,走的时候,行李都好几箱了,能不熟吗?!”
江心问:“你知道她会去哪吗?”沈老板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和沈老板细聊之后,江心才知道,原来秋月白和傅雅并没有在一起,这半年来她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在这的。联想到林母说秋月白不可能有男朋友,江心不禁怀疑“傅雅”这个人是否真实存在?
秋月白离开了泸沽湖,那她又会去哪?江心望着那一汪湖蓝,第一次有了大海捞针的无力之感。
江心又花了两年的时间依次去了秋月白到过的其他地方。他很清楚大海捞针的结果,所以没去大海捞针,而是选择去体会一下秋月白那三年来的经历。他一边游山玩水的同时,也开始了写作,他将自己对父母的思念,对秋月白的思念化作了一首首诗,一个个故事。他也有情绪特别低落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在雪山之神卡瓦格博峰的峰顶。他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身体头发与肌肤,都来自于父母,不敢轻易毁伤,因为还要依靠它对父母尽孝/这是实行孝道的开始。),可是他的父母都没了,他还要怎么尽孝,又要这身体来做什么?”,却不曾想好好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尽孝。他完全忘了对黄胖子的承诺,打算就此葬身谷底。也许是他命不该绝,又也许是老天觉得他修行未满,并不想收留他,他要跳崖的时候,突然就晕倒了,躺在了卡瓦格博峰的峰顶,一行背包客将他救了起来。
江心在内蒙古的时候结识了一个当地姑娘,她也姓秋,叫秋风清。秋风清的眉眼长得和秋月白有几分相似,性格却完全不同。秋风清是个非常热爱生活的女孩,没有什么执念,喜怒皆行于色,待人也很温和。她为路痴江心作向导,游览了各处景点,还带他骑马穿越草原、参加篝火晚会、观看蒙古族的马术表演。秋风清喜欢这个来自南方温文尔雅的男人,本打算在篝火晚会向他告白,却见他失神地盯着篝火,想着另一个人,喃喃道:“阿月,你也曾像我这样,坐在篝火旁,看别人载歌载舞吗……”
结束行程的头一天晚上,江心在公用电话亭给黄胖子打了个电话。
黄胖子一下子就爆粗口了:“两年!整整两年!你丫真行!现在才给我打电话!我告诉你,你就是个二百五!”随后他说着说着,嗓音带上了哭腔:“要不是你寄来的明信片,我还以为你葬身泸沽湖湖底了,我还想过要去捞你……江心,我们真的很担心你……”他跟江心说他和魏笑笑要结婚了,让他赶紧回来参加婚礼,他还笑话江心,什么年代了还用公用电话!
江心回到了C城。他去黄胖子他们店里的时候,黄胖子没能第一眼认出他来。他原本白皙的皮肤被晒成了小麦色,五官更加分明了,眸子多了幽暗深邃。黄胖子认可地点了点头:“更有男人味儿了!”
黄胖子和魏潇潇的婚礼很快就举行了,他们在众多亲朋好友的见证下交换了戒指,最后将手中的花球抛给了江心,祝愿江心早日成婚。
这天,江心去拜访了林母。林母见到他自是欢喜,欢喜之余又感遗憾,她告诉江心,秋月白已经结婚了。这消息对江心来说有如晴天霹雳,但林母并不知情,还自顾自地给他看秋月白和徐峥的结婚照,夸赞徐峥和他一样,是个好孩子。震惊伤心之余,江心留意到林母口中的女婿不叫傅雅,而是叫徐峥。“徐峥?你确定他叫徐峥?”江心难以置信。“对啊,他就叫徐峥!小江,你这是怎么了?”林母终于注意到了他的异样。他强作镇定,和林母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秋月白两年前就回到了C城,和他父母一样,也是那场车祸的受害者。她受伤的那段时间,是徐峥照顾的她,后来被徐峥追得紧了,便嫁给了徐峥。婚礼是在半年前举行的。
江心独自坐在土埂上出神。同样的夜晚,同样的土埂,只是再也没了那个愿意为他引路的人。江心为秋月白的死里逃生感到庆幸,但怎么也无法接受她和徐峥的结合。她和徐峥结婚了,那傅雅呢?她那么喜欢的傅雅呢?不要了吗?江心记忆犹新,那日秋月白说起傅雅的时候,她是那么地迷醉,那么地认真,难道那些表情都是装出来的?!傅雅和吴妍一样,都是虚构的?分析了种种迹象后,江心得出了三个结论:傅雅,实无其人!秋月白的确骗了他!秋月白不喜欢他!
江心想,秋月白定是在发现了他的表白之后,不知道怎么拒绝,才虚构出的傅雅。这样的“事实”,比之从林母口中得知秋月白已婚,还要让他伤心——“阿月,你是真的不喜欢我啊!阿月,你可以不喜欢我的,你只需直言。”
他又想,他和秋月白真是应了 “无缘对面不相逢”的老话——两年前在同一家医院待过,却一面也未曾见过。
他忽然就不想听秋月白亲口告诉自己她为什么“变心”了,因为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江心回到了乡下老家。躺在床上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头,疼得特别厉害。
江心从此过起了隐居生活,是的,就是隐居。他除了采买食物,几乎从不踏出院门。许多邻居都不知道他回来了。他喜欢一个人待在书房,或是看书,或是写书;也喜欢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一坐就是一整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几次黄胖子过来看他,每次一摸门把手就是一层灰,总也抱怨道:你不是有洁癖的吗?
江心总也开玩笑道:人性难伺候,人性反复无常!——我有洁癖的时候你嫌弃,没有洁癖了你还是嫌弃!
三年后,黄胖子陪魏潇潇产检,遇见了秋月白,秋月白生了一对龙凤胎,女孩叫秋花,男孩叫徐明。那时候,秋月白生产才过三天,身体还没完全恢复。黄胖子并不知道她已婚的事情,这一发现让他一下子气傻了眼。他口无遮拦地质问她:“你倒好,老公孩子都有了,人江心呢?守着你的照片过日子!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哦,不!你根本就没有心,五年前车祸,人江心父母双亡的时候,你在哪里?”
秋月白很是震惊,江心父母双亡了?却语气微冷道:“他不是有吴妍?!”
黄胖子不知道她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自顾自地道:“江心从高中喜欢上你以后就从未变过。你知道吗?江心最讨厌的运动就是跑步了,你知道他为什么还每天坚持夜跑?哼,你不知道,因为你没心!你知道是江心拜托魏潇潇要的你的电话号码的吧?这,你总该知道吧?”他见秋月白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觉得特别解气,继续道:“那你总该知道,他一个路痴,大老远地跑到你的学校去找你,只是因为你没有接听他的电话的事吧?!”他见秋月白还是不知道,甚至有些疑惑,顿时也不觉得解气了,反而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就从来没见过这么薄情寡义、负心薄幸的女人!
黄胖子觉得自己刚才定然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才会想偷偷跟过来看看她得了什么病,住的哪间病房,好让江心 “雪中送炭”,可他这到底发现的是什么惊天大秘密?!
多说无益,黄胖子转身就走,他走了一会儿,秋月白追了出来。这时候魏潇潇过来了,远远地看见了秋月白,于是大声道:“咦?那不是江心之前一直在找的秋月……”结果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黄胖子给拉走了。
秋月白的脑袋一时间还转不过弯来,想着黄胖子提到江心父母死于五年前的一场车祸,于是上网搜了搜,她有预感——应是那场车祸——因为那天她好像看见了江心,她就是在盯着他的背影斜穿马路的时候被那辆失控的公交车给撞的。当她查阅相关通告,发现“江唯”和“夏心”这两个名字的时候,她喃喃道:“江唯是江心的父亲?夏心?江唯夏心?江心?!”这一发现让她联想到那日音乐池畔,江心在介绍心上人时所说的话——她叫吴妍,‘周吴郑王’的吴,‘百花争妍’的‘妍’,父姓吴,母名妍,所以叫吴妍。秋月白的心颤抖了:“难道吴妍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当晚,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秋月白疯了一般跑了出去,徐峥怎么拉也拉不回,她大嚷道:“我要出去!我要去找他!他该有多伤心!有多伤心!多无助!多无助!”徐峥担心她的身体,强行抱起她,这才回了医院。
黄胖子自从见了秋月白就时常走神,所以他决定还是驱车去见见江心,可是等到见着江心的时候,他又不敢说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江心明白了:“她生了?”
黄胖子:“啊?”
江心又道:“龙凤胎。”他的眼里充满了艳羡。
黄胖子:“你怎么知道?”
他是怎么知道的?江心却没说。其实是他偷偷跑去看秋月白的时候知道的——佳人更添风韵,却已身怀六甲,临盆在即。至于龙凤胎的消息,是他问的妇产科的朋友。那时候,他看见秋月白一边抚摸着肚子,一边对着宝宝说话,没来由的,他有种要当爸的错觉,心中升起了一抹开心,而且这开心似乎盖过了现实的遗憾。
他不说,黄胖子脑补也能知道个七七八八,他真是有些恨铁不成钢了:“白月光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错付?人家都已婚已育了,你还这么关心她,守着她?”
江心道:“子昱,你那都是偏见。”顿了顿,继续道:“子昱,五年前的车祸,她差点就死了,是徐峥救的她,还无微不至照看了她,而我,什么也没做。”他的语气中有着浓浓的遗憾。
黄胖子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顿时心平气和多了,他本想跟江心透露一下秋月白的一双儿女叫什么,结果他还没说,江心又知道了。
只见江心老神在在地道:“秋花,徐明,嗯,真是一对好名字。”
一年后,徐峥向秋月白提出了离婚。其实他一直都知道秋月白心里装着一个人,就在他向秋月白求婚的时候,秋月白还向他坦言过——她当时说,她还喜欢着一个人,只是那个人不喜欢她了。他以为只要结了婚,得到她的心是迟早的事,所以他并不那么介意。婚后,秋月白却总是忙着做翻译,很少和他温存,甚至连孩子也不想要。他想,孩子是家庭稳固的保障,有了孩子,说不定秋月白就会回心转意,于是在避孕套上戳了几个洞,让秋月白成功怀上了孩子。秋月白知道后,倒也没跟他闹,他那时候开心极了,以为秋月白的心里终于有了自己。直到那一天夜晚,他亲眼看见秋月白不顾安危地冲进雨里,那般歇斯底里,他终于咆哮了,他要她忘了那个人,秋月白说好,可是她嘴上说着好,眼里却泪流不止……他挣扎后,最终还是认输了,他心道:“是他妄想了。”
这天,他终于提出了离婚,他要放过自己,放过秋月白。秋月白其实没有离婚的打算,那晚冲动过后她就冷静了下来,她对自己说,她已身为人母,徐峥对她又极好,她不能任性,她要知恩图报,要对两个孩子负责。她见徐峥拿起她放在床头柜里的一本书翻看,她问:“阿铮,你真的这样决定吗?阿铮,我会试着忘记他的。”一时间,徐峥没有说话,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堵得慌。天知道,他是费了多大的决心,才下了这样的决定!他是爱她,可她并不爱他,她对他只有感激之情!他盯着书中那段挚热的告白,他道:“阿月,你要学会直面内心。阿月,离婚后,我们还是可以一起照看孩子的,你不要有太多的心理负担。或者,”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继续道:“你就当我变心了,喜欢上了别人,结婚的时候你不是说,要是我有了新欢,你定会放我自由?” 话已至此,秋月白也不好说什么,终于点头答应了。
徐峥将夹在书中的一幅画拿了出来,那是秋月白画的画,画的是“男子凭栏而望”,还特意将班号标了出来,画技虽然拙劣,旁边的小楷却很是动人。他看着那一行字:“误入凡尘,谦谦君子,温雅出尘。吾兮愿兮,复见尔雅,生生不息。”,忽然有点开窍了,他道:“‘复见尔雅’?阿月,傅雅是谁?”一直以来,他以为‘复见尔雅’是秋月白根据前男友‘傅雅’的名字来写的,但他却始终未曾亲眼见过傅雅本人——在大学的时候没有,在秋月白濒临死亡的时候还是没有——再次看见‘复见尔雅’,他的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或许是他一直都想错了——或许,‘傅雅’这个名字其实是根据‘复见尔雅’编造出来的!那他这么多年来恨的“傅雅”,到底是谁?他觉得自己可笑至极,时至今日,还没有搞清楚情敌的真名。他又忽然想到这些年来唯一一个在秋月白身边出现过的男生——那个穿着白衬衫,模样很是温雅的男生!是了,温雅!他有些惊疑不定,心道:“会是他?”,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秋月白莫不是疯了?跟自己喜欢的男人说自己有男友了?
他见秋月白不说话,于是问:“是不是他?当年那个穿着白衬衫来学校找你的男生?”秋月白心里一紧,泪水顺着面颊流了下来,她没脸说自己干了件多么荒唐的事,不过还是解释道:“我怕失去他这个多年来的朋友。”——其实,是友情,还是爱情,她已分不清了。
徐峥笑了,不是嘲笑,也不是幸灾乐祸,更像是心疼,他摸着秋月白的头道:“我的傻姑娘!”
徐峥和秋月白离婚的时候,徐峥打算将婚房留给秋月白,婚后财产对半分,秋月白却坚持净身出户,徐峥终是了解她的,并没有反对到底。
这段坚持了将近五年的婚姻终于落下帷幕。徐峥看着秋月白离去的背影,感叹道:我心爱的人啊,我放你自由了……
离婚后的秋月白并没有去找江心,因为她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不敢再奢求得到他的爱——那段因她一时缺乏勇气、想法错误而断送的爱情,错过了终归是错过。她在离县城中心稍远的地方按揭买了套两室一厅的公寓,因买的是现房,立马就能入住了。她准备自己住一间,另外一间布置好了给宝宝们住。目前宝宝们都在徐峥那里,他们打算一起抚养。买了房子以后,秋月白立即投入到翻译工作,她现在已不再局限于生物医药行业,而是兼顾各行各业。比之以往,她更加努力了,因为她要挣更多的钱,给家人更多的保障。
几个月前,黄胖子和魏潇潇生了个女儿,取名为黄静,因为她太爱闹腾了。这日是孩子的百日宴,“世外高僧”也来吃酒席了。黄胖子让江心抱抱孩子,江心看着她粉嫩粉嫩的,似乎很是娇弱,顿感无从下手,胆颤心惊地试了几次,最终还是作罢,黄胖子笑话他“手无缚鸡之力”,魏潇潇敲了黄胖子一脑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笑闹间,江心不免想起秋月白来——她和徐峥,还有他们的孩子,此刻是不是也这么甜蜜?他想着想着,忽然有些头疼,于是挨着桌子坐了下来,用手撑着额头,闭目养神。黄胖子发现了他的异样,关切道:“头疼病又犯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江心道:“不碍事,最近睡眠不足,休息休息就好。”黄胖子劝他别再熬夜写书了,他只是笑笑。江心第二天在驱车回乡的路上看见了秋月白“一家人”,秋月白和徐峥一人抱着一个孩子,似乎打算去公园玩。江心心道:“就这样吧,这样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