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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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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而这三种,明子剑都不是,他好像从来不会怪别人,他不只经历过苦难,而且差点死于苦难,他的家境很好,他从来不认为钱能左右一个人,最多不过是左右到的是别人,而他只不过恰巧出现在你眼前,影响到了你眼前的风景,打断了你的思路。
只是他几乎不喜欢女人,是高珊雁让他破了一次例。
他们走在大街上。
“我们去做什么?”明子剑问。
“我们去相亲。”高珊雁道。
他们明明已然被撮合,可是他们仍然去相亲,这是件很尴尬的事情,这样的事不仅不可思议,好像连听都没有听过。
高珊雁道:“我给媒婆谈好了,找到一个我给她十两,我认为不算亏,毕竟可以见见世面,看看谁才是最好的。”她说的这话不免是一句鼓励,明子剑想了想,无论比什么他还没有处过下风,只是痴赖出现以后他感觉世间没有绝对的事,就连生命的诞生都是来自各种机遇和偶然,他欣然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他们去了第一家,那屋子还没有高珊雁家的茅房大,墙都发霉了,高珊雁走了进去,明子剑也走了进去,可是走进去之后他甚至又想回头,门里面是臭的,开门的一刹那,他甚至可以看见那臭味,就像鬼魅的魂魄一样冲了出来,扼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喘不上来气,让他甚至睁不开眼。那臭味入到了他的眼睛里抠也抠不出来,最后辣出了泪花,他实在不能相信一个坚强的男人会流泪,可是他更不相信一个人会活成这样。他看了一眼淡然自若的高珊雁,原来她早已将呼吸屏住,用上了龟息功,他想笑,到时她一说话跑了气就要被熏哭了。
高珊雁进去看到了躺在被子里的人,被子上全都是油,若是将那被子泡染到黄河里,黄河大概也不会再叫黄河了,该叫黑河。高珊雁拿出剑来想将那人点醒,可是剑身本就是沾腥但却不无法沾那男人一寸,这里已经没有干净的地方了,这剑也不知道敲哪,他看了一下房顶,这里没有被人碰过这么自然可以落剑,她敲了下房顶,结果房顶上落下叠着双层的灰。高珊雁彻底怔住在那里了,她好像被吓住了,被吓得一动也不能动,她开始懊悔,要知道女人是多么看重自己的头发,简直就是精神的支柱之一,而此时她恨不得想把这头发全都剪掉,重新长出来。男人起来了,露出了一身懒肉,他揉揉慵懒模糊的睡眼:“小姐,你这是要作甚,这么早来这里干啥呀?”是一口的地方口音。
“你这里没有窗户吗?”高珊雁咬着牙道。
“什么?小姐,你说的嘛?!”
高珊雁嘴里的气泡已经放完了,她无奈还要从肺里挤出些空气来说话,可是她仍然要装作神态自若:“请问你们这的窗户在哪,我想见见光可以吗?”
没想到那人道:“小姐你说的什么呀?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呢?”
明子剑彻底想笑出来,他也是憋出了内伤。
高珊雁快被憋死了,也就不装了,她掏出剑:“不给窗户我就杀了你!”
男人真的被吓傻了,抢什么的都见过了就是没有见过抢窗户的。那人想了想,似乎反应了过来,就跪在床上伏拜下身子:“哎呀,真不是我闯的祸呀,你真的是冤枉呢了,我的青天大老爷呀!”
当他再抬起头的时候高珊雁和明子剑都已经不在了,他东张西望了两眼,脸上终于露出得意且诡秘的笑:“想收俺的帐,没有门啊。”
他们两个夺步跑了出去,像在千钧一发之隙逃了出来,共患难同生死竟然好像变成了好朋友,腼腆的明子剑也主动说起了话,道:“那媒婆会要那十两银子?”他确实还不明白,一个人昧着良心赚钱,后果呢,谁来管?用别人的一生来承担?他也一直在想这件事(可是古代的媒婆确实是做善事的买卖,相比达官显贵贪财的买卖,她撮合的农家良人更多,你情我愿的也居多)。
高珊雁却笑了:“你以为那是媒婆给我找的相亲男子?你错了。”
“那他是谁?”
高珊雁道:“我刚才是带你去办个案子,他是个大盗,杀人如麻,嗜血成性,他最大的本事就是隐藏伪装,他之所以要躲在那里是怕别人知道了他的秘密,他的同伙不在,所以他要跪下来求饶。”
明子剑道:“那你为什么不抓他?”
高珊雁道:“难道你很傻?就是因为他的同伙不在所以不能打草惊蛇,我们要放长线,收大鱼,一网打尽才是治本。”她说得一本正经,还记得她小时候撒谎虽然漏洞百出但是总能自圆其说。
“哦。”明子剑若有所思,你肯定不相信其实明子剑已经信了。
第二家似乎好很多了,远远地看去可以看到篱笆,在房子很远处有石砖垒成的圈,里面堆着捡拾的牛粪,证明这家人很勤俭。
“你好。”屋里的味道似乎淡了许多,所以高珊雁不自觉地礼貌了许多。
他放下手上的活,将手在裤腿上擦了擦:“你好。”
高珊雁也很理解,客人来了手上自然干净些最好。
“你是?”
“额叫高汗雁,是乃相亲滴。”她也说起了地方话,她似乎感觉地方话很有意思。
“姑娘,你舌头有问题?”那人皱着眉,一脸的嫌弃。
这倒是奇了,高珊雁还没有嫌弃他,他倒是先嫌弃起自己来了。
“没有啊。”她张亮了眼睛,流出了秋波,可以冲垮任何一个蚁巢。
“姑娘你眼睛有问题?”
她眨了两下眼睛:“没有啊。”
“那就好,上次那个媒婆给我介绍的就是一个结巴,可是我不得不给她钱,要不然下次她定然给我带来个哑巴,这就是她们的生存之道。当生存之道和为人处事重合了之后,你看那个人贪婪的眼神就不会再带希望。里面坐吧,我沏好了奶茶。”
高珊雁点头,可是她却不喜欢喝茶,她总认为茶对女人的伤害比烟对男人的伤害还要大,可是若是兑了奶恰恰相反,只是就不再适合男人喝了。她学过医,所以她对这些很敏感。
“我读过书。”
高珊雁道:“看得出来,一个人若是会写字,那么他的屋子就像摞起的方格一样,我的父亲就是,他写字总有些拉长撇捺,所以他的腰带总是拖出一截,让它飘在风里,让它像舞起的剑穗。为此他经常侧向风,绝不迎向风,其实他不知道,若是再将腰带拖得更长一点,那么即使逆着风同样很好看,很威风。”
那人愣住了,他回过神来道:“我不懂江湖,剑是人肢体的延伸,文字是人思想的延伸,可我知道这句话是肤浅的,飞才是人真正的延伸,脱离也是人真正的归宿。就像你被你的父亲将你交托给了别人,脱离不是死亡,但他会让你理解死亡。”
高珊雁笑了:“你和我父亲真像,他也是从来跟我说这些话,读书的人爱钻研,希望能在精神上得到重生,我虽然不反对,可是一个人若被这个世界打扰到无所适从,那么再多的钻研也无法继续,若是他能不半途而废那才是英雄。你高中了吗?”
“嗯嗯,”那人干咳,他显得有些尴尬,道:“只中了乡里的秀才,还未曾进京赶考,再说官场黑暗,那并不是我想要的,规则太多了,扼杀的人就多了。虽然近几年不停地去改善规则,可是改善规则是没有用的,非常没有用,如果你没有办法去打破那些规则,你就没有办法去建立信仰。只因为在规则下长大的小孩其实是少信仰的,缺失信仰又反而去破坏一些规则,导致官场纷纷扰扰。总而言之,规则代替不了人性更取代不好道德信仰,同时树立不了知识,立足不下万人。”
“哦?”高珊雁听了很感性:“那你认为朝廷里的将士,真正不依赖规则的将军们怎么样?”
“佩服,我只能说佩服,我听说过方明将军是自己一步一步建功立业造就了自己的地位,沙场上的规则就像战场上的寒冰遁甲一样,经过陌刀铁镗的打磨已然变成了艺术,护甲进戟流的也是血,好像护甲也会疼,也有血有了肉,‘叮’声作响恰如怒吼,不畏尖锐、不甘死亡。”
“艺术?你是针对活人还是死人的?”高珊雁问。
“这……”他回答不出来,他倒是看见了这两个人身上的剑,高珊雁的剑落在了那碗奶茶的旁边,那碗奶茶就像营养不良一样,奶少茶多。而明子剑的剑则是呈“一”字横在腰背上的,他进门的时候总要扶一下剑,可是那样放剑的人往往第一招都是反手剑,很少有人练反手剑,由于那样的距离太短,在转换成正手的时候容易被击脱手,并且若是缺少力量还会伤到自己,那样子拿剑的人除非他面临围攻。
他道:“小姐你会舞剑?”
高珊雁道:“你猜我和他的武功到底谁高一些。”
那人瞧了一眼:“只怕是这位仁兄,他的剑很重,绝对不像玩的。”
高珊雁道:“那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剑就是玩的喽?”
谁知道他却道:“没错。”
他们还是走了出来,明子剑不明白:“他是不好还是你认为他好不过我?”不好当然是虚伪的意思。
高珊雁道:“侃侃而谈非君子,他谈的都是别人的事,这种人最可怜,别人的事和他有干系?我对那种俗人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
“若是不帮忙就闭上你的嘴,不然只会影响到别人的心情。”
“那一扇拉梯通向什么地方?”痴赖问:“是不是出口?”
“不可能是,若是把他们拉上来,我们必然在它所有通道的最上面,通道应该是在地面上,或许不可能。”那饮烟的中年人看了一看痴赖。
当痴赖爬进那座拉梯的时候他发现这拉梯永远比他们高,只会比他们高,他伏在上面的木板,一直望见了渐渐有所开阔的两套通道,那通道不是人的通道,而是绳子的通道。他终于明白,这是两段滑轮,一个是静滑轮,一个则是动滑轮,静滑轮可以改变方向,而动滑轮可以减少阻力,也就是节约力量,节省人力的开支。
这是一场梦,而这场梦结束的时候痴赖就开始顺着绳子往上爬,绳子很高,你在往上爬的同时无疑是在接近地面,脱离地狱,可是痴赖并爬不快,前几天磨出的水泡已经破了,他才知道没有武功做一个普通人是多么的悲伤。这里没有夜晚,可是总有人看不见一些端倪,没有夜晚,他们反而更加瞌睡,暗淡的光不只养不活花朵,还会夺走你生命最精锐的部分。
痴赖越过了看守的人,他没有猜错,转过另一个滑轮向上爬的时候他来到了这拉梯之上的木板。
“咣当”,声音不大也不小,里面的人却没有察觉,失去了白天晚上,那么就失去了劳作,就失去敏锐与振作,谁也不在乎刚才那个声音是什么。
没有了轻功的痴赖笨得像搁浅的泥鳅,这让他的脚越来越软,他还用上了前手着地,看起来就像一只□□,可是外表固然会影响一个人的自信,却从来不会影响一个人的智慧。工人们看见翻转提示目的地的牌子,便又开始新一轮的运作,痴赖只要挑一扇好的门出去,他就脱离了这里的劳苦,他就活了下来,就脱离了那作怪的劳役。
倘若想出去,那么就一定是最上面的那一层,它离地面最近,也一定最柔软,柔软得可以让人破土而出。他也在想,可是在他跳出去的那一刻你才发现那不是最上面。拉梯在滑动,缓缓露出了那扇门,只需要精准的速度,即使爬也可以过去,但是他没有,他在等,等倒数第二扇门,缓缓停下来的时候,他揭开了上面的木板,落了下来,或者说摔了下来,一个女孩看见了他,看着他说不出话来,他又揭开了这拉梯的地板。即使他失去了内力,可是他手里拿着锤子,他将锤子交给女孩,道:“待会我下去你能不能将这地板铺好,谢谢了。”
女孩只说了一句话:“那你下去了还会上来吗?”
痴赖没有听清,他已经落了下去。
一声巨响,痴赖好像落在了铁上。
他到了最下面的一层,就是底层,原因是他在这里蹲了一天,别的楼层都有人去过,偏偏最底层没有,在这里也是他唯一去不成的地方,那么里面必然还是藏着秘密,这秘密就是出口。这当然只是一个解释,真正的原因他还没有想好。
最底下的空气是浑浊的,痴赖见过冬天的时候农民拿着灯下地窖,灯若灭了人就应该快点上来,不然也会像灯一样窒息。
当痴赖闻到一股浓浓的腐烂气味的时候他就知道错了,那时的他眼睛还没有看到,进去之后才看到的,他看到的是鬼火,鬼火当然不一定是鬼,而是尸体的残留物。痴赖倚靠着鬼火打量着四周,可是他宁愿看不见。是前几天那些烟鬼的尸体,透着浓浓的烟味比臭还臭。
痴赖喝醉后从来都是一个人躺一会,躺在屋檐上,他认为男人若是喝了点酒气就像是豪杰,醇香染齿,说话不卑不亢,呆子都带着三分嘴上情趣两分手脚麻利。可喝醉了的人又是另一个情结了,他肚子里的酒味就开始破坏吃下去的饭菜,让它们不能消化,从胃里喷出来的酒气就恶心许多了。很多人都厌恶,就算爱喝酒的男人闻见都会蹙上眉额,女人更不会跟你待在一个屋子里,若是那味道聚在一个屋子里你总能闻到那染了吐沫的饭味。而这里的味道就差不多。
痴赖闻见这样的味道他决定真的不要这样死,也绝不和他们死在一起,甚至让他想到了戒酒,一个人的洁癖总是让别人感到方枘圆凿,可惜错的往往不是那个(孤身的)人,太可惜了。
底下有一只鬼手掀开别人的尸体抓住了他。
“啊!”痴赖像被咬了一口跳了起来,可是那一跳没有跳过人群反而将自己绊倒,他倒在地上摸到了死人的头发。那人的头发简直脏极了,是被自己的血渍染脏的,并且血已经凝固很久,摸起来就像陈年的油垢。油垢不会熏人,而血的腥味却是会瘆人的,原因那血渍像魔法一样将他的手和那发丝粘在一起,他一抬手,那头发就被他扯了起来,竖在了地面上。他的呼吸乱了,一个人的瞳孔通往世界,也连接着内心,只是到底有没有鬼它还一直没有给出个准确的答案,看不见的东西不存在?可是每个不存在内心的东西都初次出现过在视野,改变过自己的记忆,眼前的东西总是会变的,这点本身就让人失去了信念。
但没事,他年轻,很快还会爬起来,可是偏偏这次除外,他没有爬起来,而是很奇怪的又跌倒了,他蹬开了那头发,简直要将那人的头皮挣掉。而事实那头皮确实也跟着,在磷火的荧光下还有那去了下巴的头颅。痴赖只是蹬掉了他的下巴,还有折断了他的颈椎。这血有毒,他将你身体的血液凝结在一起,像死水中泡,等待的腐烂,酥软了骨骼。
痴赖当然害怕,如若还有一个人在这里,哪怕是和自己势不两立的敌人,这敌人此时要取他的性命,他也会比此时胆子大不止十倍,所以天底下真的有不共戴天的敌人吗?没走到尽头很难得出真正的答案,只是有些人喜欢做一些不合情理的事情,失去了一种亲和力。亲和感体现价值,不论你长的多么好看,嘴上多么能说,你对别人造成了损失其实就是背离了价值创造了仇恨,而有些人不合情理到还不如那些鬼,自然就有了仇恨。痴赖现在竟然在想莲池,他虽然一点都不喜欢他,他的眼神就像别人为无物,一点也不成熟,可是现在痴赖反而认为这种不成熟不但不反感甚至还处处透露着可爱。
那是因为至少他不是个傻子,不会误导了自己,花不只是为了绽放而绽放,所以你不遗余力的绽放那就是胜者,错了。花开为了结果,某些贫瘠的土地上的花绽放乃至是为了捕捉虫子来补充营养,这就需要你的知识和想象力去解释了,动动脑子来看,世间哪有那么简陋绽放?缺失背影、缺失内涵会使一个事物失去立体,那么就很容易丧失存在感。只可惜这底下的男女永远不这么想,这人类的文明本来就是旋梯前进,一个世间有好人就会存在坏人,这就是螺旋的蕴意所在。
痴赖快被吓破胆了,若是有轻功那么他定然飘得比离弦的箭还快,箭的意思是不回头,每一个害怕的人都害怕回头,可是痴赖却做出了一个别人不明解的事情,他回了头!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只从无间地狱这最深地狱的冤魂之手。上面一定涂满了腐败的毒水,痴赖踩在那些死尸上双腿奋力一蹬将那鬼手拉了出来,或许鬼会顺着跌倒的趋势迎过来刚好扼住痴赖的咽喉,在掐死他之前那指甲已经刺入了痴赖后颈的脊髓,最后你死后取下来的手,那指甲残留在里面怎么拔都拔不出来。
不过那都是假想,事实需要勇气去探索。
他拔出来的是一整个身体,他马上用手去摸那身体,去摸满一遍,这样才会让自己去想,去想了你就镇定下来了。可是痴赖的手停了,他整个人都怔住了,简直就像傻了一样,难道他摸到的真的是来自地狱的骨髓?再者是没有心脏的骨架?或许他的手穿过了骨架的缝隙摸到了跳动的心脏。
不是,都不是,是一个人,就像痴赖猜的是预谋藏在里面好故意吓唬痴赖的人,找到了一个人,那么痴赖岂不是应该大胆许多,去骂那个人,笑话拆穿了他,他为什么要愣住?难道那人死了?
那人没有死,只是他不是痴赖所想的莲池那样的人,她是个女人,一个赤裸条条的女人,痴赖的手在刚才落在没有襟束的胸膛,还有盈盈一握的杨柳细腰,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他抖动了一下喉咙道:“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那女人根本说不出话来,像是什么东西卡在了她的声线,会不会是地狱的妖女吃人的骨头饥饿得不能自己,所以卡住了自己的喉咙,当那块骨头落下去的时候她就会再次张开血盆大口将眼前的活人吃掉。痴赖胃里胆汁的味道已经涌了上来,他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一缕磷火从眼前飘过照亮了女孩的面颊,她害怕,那张脸是那么绝美,空谷幽兰,身体是这样的玉软花柔,她的气息,轻得像蝉翼的翩拨,是这地狱里唯有的风,也好似在轻轻触摸痴赖的胸膛,她绝然不是地狱的,她一定是来自天上,来救赎地狱的灵魂。
“你怎么会来这里?”痴赖愣了一会,但这一会让他的声音变得温柔了,风也会吹疼人,所以他想尽量让这风停止,停止在她的耳边。
可是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裸露的身体,它刚刚被痴赖的手揉疼了,衣服是保护人身体的,若是没有保护你的东西,或者保护你的人离去,即使你没有受伤你一样会感觉疼痛。
“你不会说话?”磷火灭了,她的面庞消失在痴赖的瞳孔里,也不知道她会点头还是在摇头,所以他轻轻挥手拍来了另一株磷火,他想起了小时候捉萤火虫,那时候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孩,简直就是他的女王,终身为她效力就是最好的归宿,每当想到她的面孔他都会甜笑起来,这次他竟然也不例外,他微微笑着,温文尔雅,虽然他知道即使他可以看见对方的脸,可对方根本看不见自己。只是礼貌可以让每个人愉悦,不用竭力地讲取悦的笑话,也不用金钱财物,它才是文明起初也是最终指向的方向。
当那粒磷火如明珠般飘过来的时候,好像霞光照亮了天空,痴赖看见了滢亮的泪痕和抿起的微笑,女孩知道得救了,并且她相信对面的这个男孩绝对可以救她,信任就是造就这世间最美丽最动人面孔的最好良药。痴赖忽地低下头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可是他并没有什么东西了,他是脱下了自己的衣服,将自己的衣服交到她手上,此时没有什么比衣服的保护更重要了,就连金银都不可以。可是女孩好像木了,她需要缓一缓,她的整个身体都坐在了地上,就像盘踞的树根一样,痴赖反应了过来,掏掉了里面衔来的银子,随地扔到那残破的血液上,给女孩披上了衣服,此时那冰凉的银子只能刺透他的皮肤,让她感觉害怕。
当少女将纤纤素手交给痴赖的手上,她无疑已经相信眼前这个少年可以在磷火的指引下看清眼前的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为了打破孤独,打破死寂,原来两个人的相依是那么重要,并不是一定要得到,得到还不能取代无条件的信任,这反而是这个世界最美的方向。这条路充满了扭曲,痴赖的步伐却很平稳,就像一面海水一样,不论风荡也不晃,它都不会失去地平线。他的手触摸到她的手的时候是那么幸福自然,那本来就是对对方的一种付出。
这寥落的鬼火在痴赖眼里就像星辰,他感觉自己步入了银河里萦绕,当那朵磷星点开了那扇门,就像打开了一株月牙,痴赖摸了上去。是冰,那不是石头,而是像小猫纯蓝色的鸳鸯眼,琥珀一般的冰。女孩的身体开始发抖,她的表情是想抱住痴赖,有时候寒冷也会让一个人害怕,同时会让一个人放弃挣扎。
挣扎是让人张牙舞爪的,寒冷则会让人的体态更为含蓄,女人蕴藉着美,还蕴藉着魂。
人的魂岂不是在某种想象中接近云,云卷云舒千变万化,乖戾的时候也会扬逸起雨,瓢泼起浪,或者惊雷摄魄,而它杀人也像雷电击人一样诡异和猝不及防。我想说的是其实鬼神就是来源于自然。
痴赖从她的手感觉出来了,便转身问她:“你很冷?”
女孩说不出话来,她也不会知道痴赖可以看见她点头的,所以他问出了句经典的废话。痴赖想象搂住那少女,让她靠在自己的旁侧,然而他只是脱下了自己的裤子,交给了女孩,这不是件特别礼貌的事,让一个女孩穿上男人从未洗过的裤子,可是(礼貌)打破的时候可以重塑这就是一件事物的发展,这点有些像人换乳牙一样。女孩穿上了,手便不再发抖,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克制的绝不想让痴赖费心,因为痴赖已经别无所有。
他们继续走,痴赖笑了,对女孩道:“对了,我叫痴赖,白痴的痴,无赖的赖,不过我读过书,不是真的那么差劲……虽然有时候我真的很差劲,自己都会恨自己。不过我认为一切都会过去,奋力去挽回不如做一个白痴、无赖,这样或许活得更远,过去得更快。”
女孩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手握得更紧了,这样的女孩不一定不会说话,但却一定藏着秘密。但藏着怎样的秘密?痴赖握着她的手,想起了她的面庞,那张面目更像是西方传闻中的一种天使,她可以使人相爱,也可以用翅膀守护她所要保护的人,她们或许不穿衣服,但必定有双翅膀,并且传说双翼在坠入凡间的刹那会被折断。难道这就是她的秘密?难道世间真的有这么不可思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