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命苦 ...
-
此时屋子里面安静极了,女人见屋里只剩下了自己的大儿子,和娶进来冲喜的哥儿,便起身出去关上了院门,才回来坐下。
白奕早已把手从接亲人手里抽了出来,此时站在一旁也不敢随意动作,只盼着能赶紧把眼前的关卡过掉,能好好坐下来休息一番。
毕竟他这个身子,还是虚弱地很那!
他还没缓过神来,只见女人伸手就把他头上的红盖头抬了起来,随即又放下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只瞥见了女人神色中的不满意和嫌恶。
“去吧,老大,给人哥儿领桌子旁坐下。”
老大?
原身要嫁的人不是朱家老二朱天琪吗?!
白奕愣了一下,又被刚才那个男人牵着坐下了,他的手臂正好碰在了桌子旁,有个靠着的地方。
“坐吧。”
男人的声音粗狂有力,低声同他说话却也不难嗅到一丝温柔来。
只不过,那双手又大又糙,又有厚厚的茧子,看来是朱家去当兵一去好几年未曾回来的朱家老大了。
看来,这冲喜的事儿,还有大名堂呢!
他倒要看看,这朱家又能出点什么幺蛾子。
白奕动了动坐在木条凳上的身子,又往后靠了靠,要不是有盖头遮着,怕是此时在场的都能看到他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了。
男人把他扶着坐下,便又直起身站到一旁了。
只听着女人一反之前的语气说:“老大,是我们亏待了你,这么多年没你的消息我们心里也难受啊。如今你回来了,家里有个定心骨了。你弟弟明年开春了,正是要考科举的好时候。可这鬼老天,天气阴晴不定,你弟弟受了寒气,生了许久的病也不见好,眼瞅着就糊涂了啊,爹娘也是没办法,只能靠娶妻冲喜了啊!”
说着说着女人语气竟有些哽咽,原来这朱天琪竟病的如此之重,可这般求娶他人家的哥儿岂不是害了别人?
可如今这朱母说出这般话来,竟无一丝不可之意,可见在她眼里的哥儿不过是待沽的货物罢了!
想到这,白奕不禁打了个冷颤。
果然最毒妇人心啊!
男人还在一旁稳稳的站着,没有搭话,女人也不尴尬,想到自己心底的思量,继续又说了下去。
“你也知道,二郎他从小就有天赋,人又聪明,学东西还快,他以后的路可要走得远着呢。等他仕途发达了,怎会忘了你这大哥呢?可他若是今日娶了这样一个破烂人家的哥儿,这不是影响他仕途吗?!如今大郎你回来了,这么些年爹娘也没照养你多少,你也该娶亲了,正巧这哥儿长得也颇有几分姿色,孕痣也不错,你便娶了他,以后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小家了。”
朱母言语间尽是软刀子,让朱大郎娶了他这身份低下又无甚助力的哥儿,还能起到冲喜的用处,却也不妨碍她家秀才儿子以后在官场上再求娶如花美眷!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老大!”朱母也不坐着了,站起身来就扑向了站着的年轻汉子,哭着说,“大郎,你就帮帮二郎吧,这些年你不在家里,有个什么都是二郎帮衬家里的,如今你回来了,爹娘也不求你能拿回来多少银子,只要你娶了这哥儿,爹娘就心满意足了。”
男人低头看着不过年纪四十出头的女人,此时哭个不停,丝毫没了幼时漂亮貌美的样子,手紧紧地拽着他的衣服,粗糙得紧,一看就是这些年家里日子不好过。
他又想起了自己多年不在家里,没能侍奉亲生爹娘,都靠着老二,心生不忍,可他到底没被亲母的眼泪哭昏了头脑,问道:“可这……不是说是给老二娶得亲吗?”
朱母一听自家大儿子语气缓和迟疑,就知道这事有戏,她直起身拿手擦了擦泪,说道:“这你就不必担心了,你二弟他身子不好,也没办席,没过户的,改成你也不违规制。”
说罢又想了想,又加上了几句:“大郎你可不曾知道,这哥儿也是个苦命的,爹么去世,家里人就要强嫁了他,好占家产。如今嫁给了你,也算有了个依靠,你成了家,爹娘以后也放心了。”
“你这一走就是十来年,我们心里也后悔啊,怎的当时就穷,没能出够当兵的税银呢。唉,你方平安回来了,今日也算娶了亲,在爹娘心里也算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嗯。”
朱天初张了张嘴,也不知说些什么,只好应了下来。
朱母见事情已然定了下来,便一改之前的做派,施施然又坐了回去,也不管朱天初回家至今也没喝上一口水,坐下来休息过。
朱天初站在屋子里好像一个外来人,可这是他的家,为啥会有这种别扭的感觉呢,看着没有丝毫表示的母亲,他心里难受。
没一会儿,门外就走进来了一个老汉,朱天初先出声喊了句:“爹。”
老汉背着手,看了他两眼,“嗯”了一声,便到堂上另一边坐下了。
今天这事是婆娘和他商量过的,他借借口出去照顾二儿子,如今事情达到了他们想要的结果,他便回来了。
看了看自家大儿高大魁梧的身材,朱老汉不禁心里后悔,这要是还能够种地,难保不是一把好手。
可如今事情已然这样了,再多说什么也无法挽回了,家里有没有什么多余的银钱给他治胳膊,现在回来了,也干不了什么重活,对他们家来说不过是个拖累罢了。
朱老汉叹了口气,朝着朱天初说道:
“如今家里的条件也不好,没什么地方,你也大了,该分家了,老房子那边的地和房子就都给你吧,家里也没什么银钱分给你的,你就体谅体谅家里吧。”
朱天初听着这些内心只觉得一阵难受,他回来没有先回家而是等了些日子,暗地里把家里情况都打听了个清楚,才打算在今天回来。
哪知道爹娘竟然会如此待他,竟强娶了别人家的苦哥儿回来冲喜,还要把他转嫁给自己,一个陌生的哥儿竟然这样被他的娘亲推三阻四的嫁给了他,究其原因,竟然是为了老二往后的仕途不受影响,不被别的高门大户看轻,甚至能以此娶了官家的女子哥儿能够更进一步!
这不仅是在欺负那个哥儿,也是在欺辱他这个当儿子的啊!
何时他的爹娘变得如此势力功利了啊。
他才回来没两天,自家爹娘也没有问他这些年过的好不好,家里也没有他的地方,他知道这些年没办法和家里联系,是他的不对,可如今他回来了,竟然像个外人一般,整个家里连他的立足之地都没有,这叫他如何能接受啊。
眼见着朱天初没有说话,朱老汉又说:“你如今平安回来,爹娘也放下心了,这哥儿的事,你就娶了吧,待到二郎以后有出息了,你不还跟着享福吗。”
朱天初没有想拒绝的意思,只心里为这个哥儿感到可怜,好好的一个人,竟然被当成货物一般推三推四,想到他自己,便也没什么委屈的了。
“我娶。”
如今他们两个也算是同病相怜,相依为命的人了。
“好,好!不愧是我朱家的儿郎,有担当!”朱老汉听了他的话,心里一阵舒坦,“那便一会儿同我去里正家迁了户籍吧。”
“嗯。”
朱天初心里难受,可也改变不了如今的境况,见着朱老汉起身便跟着去了。
他当兵打仗这些年,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也留下了些银钱,现在伤了胳膊,干不了什么重活,也帮衬不了家里什么,索性现如今秋收已过,暂且没什么忙的了。
他这些日子也住在老屋那边,屋子破旧虽然可以住,但长时间下来肯定是不行的,手里那点钱还要为了以后多加打算。可他又不能一点银钱也不孝敬父母。
换了户籍出来,他便塞了五两银子给自己的爹,也算是报答他们这些年的养育之恩了。
“爹,儿子没用。没挣下多少钱,如今分了家,这些钱就当儿子最后孝敬您的吧!”
朱老汉摸着手里沉甸甸的银两,心里一阵满意,也不后悔自己的决定,朝着他欣慰地笑了。
这边。
朱母也不闲着,起身去扒拉这穷哥儿带来的两破箱子“嫁妆”了。
箱子也没上锁,外面破的漆都快掉了个干净,她嫌弃地掀开来,只见里面不过铺着条破被破褥子,另一个装着两三件薄衣服罢了。
“真是穷鬼!”
朱母“砰”地一声合上了箱子,对这小哥儿的亲戚家又有了新的认识。
她直起身来,看到一旁坐着的白奕,就想到了自家花了三两银子就换了个这回来,心底一股气。
便有打开箱子,取了件衣服扔到了他身上。
随即走上前说道:
“把这衣裳换了,盖头可别动。”
白奕坐的累极,到这里也没说过什么话,听了朱家这番话下来,不难明白,如今他和有家好似无家的朱天初在一起,远远好过留在朱家。
此时朱母朝他劈头盖脸扔了件衣服,说让他换了衣裳,他赶忙了动作了起来,坐着这么长时间,他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再不动动估计这身子该动弹不了了。
可他盖着盖头,视线被挡着,手忙脚乱的,也不知道如何换。
朱母也察觉到了眼前哥儿盖着盖头行动不便,便上前把他身上的嫁衣扒了下来,放在一旁叠好了,却没有递给他的意思。
被扒了衣服,白奕可是丝毫没有想到,待朱母利落地拿走了那嫁妆,他便胡乱摊开了衣服,照着原身记忆往身上套去。
盖头挡的很,好不容易他费劲换完了衣服,门外就进来了两个人。
趁着整理盖头的功夫,白奕偷偷看去。
正是去换户籍的朱天初和朱老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