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美人》口甘

5、救美

　　小凯回去复命的路上，左眼皮一直跳个不停，他想来想去也毫无头绪，不知道是福是祸。趁着夜色，他沿着往返过多次的小路，以最快的步伐飞驰而去。
　　三皇子一人在书房踌躇，时而紧握拳头，时而眉头一皱。三天前，皇上在早朝上宣布十天之内确定太子人选，群臣俯首高呼万岁英明，他们等这一天太久了。
　　当今皇上共有三子，大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大皇子由皇后所生，从小喜欢诗词歌赋，性情随和，受到不少大臣的拥护；四皇子年龄最小，由宜贵妃所生，刚满十三岁，平日贪图玩乐，不学无术，闯祸不断，但深得皇上宠爱；三皇子由周贵妃所生，跟大皇子只差两岁，加冠之礼刚过，喜爱舞刀弄枪，擅长骑射狩猎，为人坦荡，心胸宽广，从不过问朝中事务，痴迷于领兵杀敌。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大皇子有七成胜算被立为太子，因为朝中内阁大臣五人中有三人跟大皇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表面上没有结党，私下里却走得很近，再说根据祖制，立嫡不立庶，大皇子确实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但圣心难测，另外三成胜算是属于四皇子的，他年岁不大，可机敏聪慧得很，无论是皇上还是太后，只要四皇子在场，都会被逗得哈哈大笑，即使闯祸不断，仍然最得恩宠，更别说他脚底有“七星帝痣”，据说太祖小时候脚下就有七颗形如北斗的红痣，被当做有天子气的异人，几次大难不死，最终成就帝业。
　　唯独三皇子整日醉心于兵法，似乎从未想过太子之位。他曾率大军出征，于大漠中击败胡人，一举平定了多年的战乱。虽然他深受军官士兵拥护，但朝中文官集团一直压武官们一头，他无意间站在了武官阵营，自然不被朝臣看好。
　　三皇子这几天根本睡不着觉，每天有大量的密函从全国各地传来，无论是后宫寝殿，还是王府宅院，都有他早早布下的眼线，还有少许在军中训练过的暗卫，他们悄悄潜伏在各个宫门要道，有的甚至都当上了御林军统帅。
　　今日终于有消息从太医院传来，皇上病情越来越重，就连有“当代华佗”之称的廖太医都无力回天。四皇子整日陪伴在太后身边，用尽办法想从她口中套出太子的最终人选。大皇子一反常态，整日闭门谢客，任谁也猜不透他在做什么。三皇子看得真切，大皇子这是要避嫌，往往胜券在握的人才会装作漫不经心。
　　不论如何，三皇子都作好了最坏的打算，纵然他父皇驾崩，他也有应对之策，那个位置只能是他的！
　　“咚咚、咚咚咚、咚。”突然传来的响声打断了三皇子的来回踱步的节奏，他听到这声音后，反而放松了下来，轻轻说道：“进来说话。”
　　小凯没有抬头看三皇子，低声说：“夏美人很喜欢那只小猫，还给它起了小名豆豆，晚上也没有再想不开，只是跟疯吴婆走得越来越近。”
　　三皇子的笑容逐渐消失，问道：“越来越近难道她也开始胡言乱语了？”
　　“不是的，今晚在湖边我没听清她们的谈话，但从夏美人的举止来看，她视疯吴婆为正常人”，小凯有意将重点引到疯吴婆身上，“我怀疑疯吴婆平时的疯癫是装的。”
　　“哦，有意思，如果她是装的，那她图什么呢？”三皇子小时候听母妃说过这疯婆子的事，只知道她是因为生下死胎被打入冷宫才疯的，十几年都过去了，想不出还有什么值得她伪装这么久。
　　小凯沉默不答，三皇子想不通的问题，他往往都不勉强回话，毕竟与三皇子相比，也就功夫上能占点优势，要论智谋，这皇宫里恐怕无人能出其右。
　　三皇子现在也没功夫去深究疯吴婆的事情，“小凯，近日宫里宫外形势紧张，要处处小心呀，只要疯吴婆没有伤害夏美人之心，那就先不必管她，只要保护好夏美人就行。”
　　“是。”
　　出了三皇子的书房，小凯忐忑的心才慢慢恢复平静。这是他第一次对三皇子有所隐瞒，他不敢说夏美人知道了他的存在，也不能说他告诉了夏美人自己的名字，他要藏好心中身不由己的悸动。他的当务之急是确认疯吴婆伪装的目的，于是朝她住的地方疾步奔去……
　　疯吴婆一天最精神的时候就是夜半子时，因为这个时候整个冷宫都一片死寂，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发现她的行动。像往常一样，她正偷偷地把暗道里挖出的泥土往湖边运去。倒完半麻袋的泥土，她累得气喘吁吁，腰酸腿疼。十几年来，夜夜如此，不曾断过一天，为的就是早日挖通，去寻她的儿子。
　　疯吴婆刚歇息一盏茶的功夫，忽然瞥见不远处冒起了红烟，她定睛一看，暗叫不好，好像就是夏美人那里，她收起麻袋，赶紧起身向火光处跑去。
　　疯吴婆走近夏美人的院子时，火势已经变大，房顶的雪都已经烤干，黑烟全变成了青烟。她看到屋门周围的柴火时就明白了，这是有人故意放火。
　　门口的火势太大，她闯不过去，便大声呼喊：“夏美人！夏美人！夏美人！”里面却毫无动静，她没有迟疑，管不了那么多了，朝着四方喊道：“夏美人，走水了！快来人呀！夏美人！”
　　疯吴婆快急哭了，她的声音逐渐变得嘶哑，依然在拼命地喊着：“快来人呀！有没有人呀！谁来救救夏美人呐！”
　　突然，一个黑影从疯吴婆身边掠过，随着咔嚓一声，黑影直接破窗进到屋里，疯吴婆揉了揉眼睛，以为看花眼了，直到小凯背着夏美人从窗口出来，她才意识到这应该就是那个救过夏美人的锦衣卫了。
　　疯吴婆见黑衣人背着夏美人到她跟前，欲将她交给自己，便说：“我一把年纪了，已经背不动她了，你先背她到我那里吧。”
　　小凯觉得也只好这样，于是不等疯吴婆，背起夏美人就远去了。
　　疯吴婆却没有立刻回去，她喊了半天都没有看见银儿的出现，实在不合常理。于是她走到偏房门口，发现这边也有些干柴，但火势还没波及这边，难道不是银儿？疯吴婆暗自沉吟。她试着推门，没想到轻轻一推，门就开了，里面却空无一人。
　　银儿此刻确实不在屋里，她看火势已经控制不住的时候就出门了，她要找值班太监救火，假装自己无辜，所以她还在路上慢慢悠悠地走着。
　　小凯轻轻地将夏美人放到疯吴婆的床上，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稍作迟疑，右手抬起夏美人纤细的手腕，脉搏跟常人无异，但她为何不醒呢？
　　小凯灵光一闪，猜到可能是蒙汗药。幸亏他平时小心谨慎，身上常备有解药。于是他立刻拿起火炉上的水壶倒了一碗热水，将解药化开后，舀起一勺在嘴边轻轻吹几口气，才缓缓喂入夏美人的玉唇之中。
　　小凯目不转瞬，他的心里沸腾着如火的激情，他的手反而稳如磐石，没有洒出一滴。他端坐在床边，就默默地看着她，既希望她赶紧醒来，又希望她晚点醒来，一会儿乐不可支，一会儿又愁云满面，这种矛盾的心情一直持续到疯吴婆回来。
　　疯吴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小声喊道：“夏美人，夏美人。”依然叫不醒，转头问道：“夏美人这是怎么了？”
　　“被人下了蒙汗药，已经给她服过了解药，不用多久自会醒来。”小凯猜得果然没错，这疯吴婆平日里就是装的，他微邹眉头，平稳地问道：“你为何装疯？”
　　疯吴婆没有回答，她反问道：“谁派你来的？为何三番两次搭救夏美人？”
　　小凯也默不作声，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他其实不关心疯吴婆为何装疯，刚才他老远就听到了疯吴婆竭力的呼救声，就断定疯吴婆绝不会做出伤害夏美人之事。既然她不肯明说，小凯便打算起身退去。
　　正当小凯转身时，我抬起右手拽住了他的衣边，其实疯吴婆进门的时候，我就醒了，他俩对话的时候，我已经偷偷睁开了几次眼睛，可惜他戴着面罩，但我知道定是陆健。
　　我问他们这到底怎么回事，疯吴婆见黑衣人不言语，便简单说了刚才火里救人的经过。听完我有些后怕，想不到银儿竟会做出这种事情！便失落地说道：“干娘，银儿害我肯定少不了周贵妃的指使，怎么办？这次我逃过一劫，下次说不定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说完便呜呜地开始假装哭泣。
　　“不用担心，有我在。”小凯忍不住安慰着眼前的美人。
　　“你到底是谁？谁派你来的？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疯吴婆趁机问道，我也停止了抽泣，双眼直直地望着他。
　　小凯犹豫了一下，心里叹了口气，在她的注视下，脱去了面罩，轻声说道：“三皇子派我来的，早在三年前，他就看上了夏美人，便命我暗中保护夏美人。”
　　上次在月色下看得不够真切，这下我终于看清了他的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星眉剑目，双眼里不经意间透露着一种清澈悠远的与世无争。但我做梦也没想到，三皇子还喜欢上我了！明明有背人伦，这下惨了，便焦急的问疯吴婆：“这可如何是好？”
　　疯吴婆此时冷却静了下来，她注意到眼前这个男人看向夏美人的目光中带着浅浅的情愫，她思考片刻，冷冷问道：“你会把今天告诉我们的事情报告给三皇子吗？”
　　小凯淡淡地说：“断然不会，你们可以相信我。”
　　疯吴婆看得出来，这个男人没有说谎，进一步问道：“你愿意为了夏美人违背三皇子的命令吗？”
　　我又追加了一句，“我可不喜欢三皇子。”
　　小凯听到“不喜欢”三个字，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内心深处的一颗火苗突然变大，但一想到三皇子这些年来待他不薄，又觉得对不起他，不免于心不踌躇起来。
　　疯吴婆忽然动起手来，要推他离开。
　　“愿意，我会一直保护夏美人，谁也阻挡不了。”小凯脱口而出，始终没有敢看夏美人一眼。
　　多么有磁性的声音，又有力又好听，我难掩满脸微笑，先让疯吴婆停下来，然后对她说：“干娘，你不必再为难他了，他也不过是一个护卫。在这冷宫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周贵妃想加害于我，三皇子还想霸占我，这可怎么办呀？”
　　“出宫！”